林嘉木被她的舉動弄得有些愣神。她灼熱的呼吸噴在他的手臂上,帶來酥麻的感覺。她紅潤的臉頰停留在自己手臂之處,昏黃的燈光下林嘉木甚至能清楚的看到上面細小的茸毛。好不容易平和下來的心跳忽然就一聲比一聲快了起來。耳根像是有一團火,一不小心就開始往全身蔓延。
林嘉木試圖抽出手,未果,利索地扭過頭去不再看她。
他這是怎麼了?又不是沒受過傷,沒被人照顧過!怎麼以前就沒那麼緊張過呢!他到底在緊張些什麼?
“喂。你……”看到西暖站起來像是要去找藥店買藥,林嘉木的喉頭動了動,想要叫住她。
這時,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忽然就傳來了一聲“救命”。
西暖的腳步一滯,掏掏耳朵疑惑地問林嘉木,“你剛纔有沒有聽到有人喊救命?”
林嘉木面色一沉,斂眉站起來,點了點頭。
西暖現在也不管林嘉木了,在原地靜靜地聽了一會兒,確定聲音傳出的方向,扭頭就走了過去,“我們去看看。”
林嘉木看着她晃悠着往前走的模樣撫額失笑,自己都這樣了,還有心思去多管閒事!
真不知道是該說她熱心腸呢,還是缺心眼!
林嘉木伸出一隻手扶住西暖以防她跌倒,沿着聲源的方向,兩人很快就走進了一條狹窄的巷子。巷子口唯一的一盞路燈,微弱地點亮巷子的輪廓。周圍頹舊的房子裡有零星住戶的燈光,卻沒有人出來幫忙。大風包裹着空氣裡的潮溼和腥燥的慾望朝着巷子口的倆人撲面而來。
而西暖也在看清楚了巷子裡喊救命的人之後,心驚道,“是深秋!”
西暖縮回頭,俯身就在附近找東西,一邊找還一邊唸叨,“大晚上的不回家在這種偏遠的小路里遇到流氓算她點背,有時候美女就是悲劇。什麼屬性的飛禽走獸都能招來!要像我這種,估計都沒流氓想來挑戰一下的!”
林嘉木聽着她的唸叨,邪魅一笑,“你不是和她有深仇大恨的嗎?何必這麼關心她?”
“不把她當做深秋就行了。”話音剛落,還未等林嘉木說什麼,西暖就已經衝到巷子口,半個磚頭飛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其中的一人。而西暖,也成功的在瞬間吸引了原本圍在深秋周圍對她動手動腳那些流氓的注意……
景惜河不知道西暖去哪裡了。
他在她家樓下站了很久,始終不見她房間的燈亮。
已經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習慣站在她家的樓下,靜靜地看着她的窗戶發呆。看着她在房間裡跑來跑去的身影。他不會告之於她,也不會貿然靠近。只是站在遠處這麼看着,就心滿意足。然後差不多,又折返回家。
她很少這樣夜不歸宿。
景惜河的眼皮跳了跳,拿起電話想撥打給她,但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明明自己已經下定決心不再與她有任何瓜葛,他打電話給她又算怎麼回事兒?
於是,幾經考慮,景惜河還是放下了電話,慢慢地踱步回去。
西暖家的這條路地勢比較低,早上下過的雨到了現在也沒能完全乾掉。地上的水窪深深淺淺,濺溼了景惜河的褲腳,他卻渾然未覺。景惜河素來不是一個怕冷的人,可也不知道爲什麼,今天的他即使穿着很厚的毛衣,依然覺得冷。從心肺到皮膚,每一個毛孔裡滲透的都是驅之不散的寒意。就像是看着西暖決然走開的背影一樣,這樣的寒意裡還帶着錐骨的疼。讓人無法忽視。
在任何人眼中西暖對於景惜河都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可誰又能知曉,他予她,又有着怎樣迷戀不捨的情感呢?誰又能看到,在人前,永遠面沉如水的景惜河,其實內心早就爲了西暖,兵荒馬亂。
景惜河回到家裡的時候,母親林素然正坐在沙發上看着他,冷冷地質問:“我聽說你在學校裡欺負深秋了,是不是?”
景惜河的腳步頓了頓,除了在面對西暖的時候,他冰冷的目光裡幾乎不會有任何的起伏。他沉默着走過客廳,放下書包,蒼白的手指拿起桌子上被人用過的新水杯,丟到了垃圾桶裡。
林素然看着他把那個水杯丟掉,面色一沉,朝他吼:“惜河,你給我站住。我在問你話!”
聽到林素然發火的口氣,景惜河停下來,無波地挑眉,“什麼?”
“你是不是在學校裡欺負深秋了?”
景惜河看着林素然,自己兒子的事情她向來不聞不問,不過是剛結婚她就想要做一個“稱職的繼母”爲女兒討公道了?
景惜河冷笑起來,“你覺得呢?”
“我讓你和她好好相處。照顧她……”
“我有必要什麼都聽你的嗎?”景惜河打斷了林素然的話,不想與她多費脣舌,轉身就要回屋。
林素然從沙發上站起來,不依不饒地低吼:“深秋說你把她的車子給拆了,有沒有這回事兒?”
景惜河對於林素然的暴躁置若罔聞,沉默不語地繼續往前走。日積月累的厭惡與憤恨早在他的心底長出一張網。連接着身體裡最柔軟的地方,不斷地滲透到血脈深處,就像是混凝土,風乾之後一點點變得堅固。
他已經學會不再爲了林素然的話語動怒。
林素然簡直快要被自己的兒子給逼瘋,“你都多大的人了!竟然會做出這種幼稚的事情!”說着,抄起面前的杯子朝景惜河丟過去,卻被他輕易地閃開了。
景惜河的眼睛裡有刀,看似凌厲卻早就鏽跡斑斑,半晌才一字一頓地說:“與、你、無、關。”
然後,嘭的一聲把房間的門關上,不想再聽到林素然的任何一句話。
若不是早就習慣了她的喜怒無常。景惜河想,或許他會像西暖那樣,總把喜怒哀樂掛在臉上。又或許,他的身上就能輕易地卸掉很多的傷和負擔。
林素然真的懷疑景惜河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兒子,從小到大從來都沒有順過她一次。不管什麼事情總是要和她作對。她狠狠地捶着門衝裡面的人喊,“我明天還有演奏會,今天就放過你了。要是你在學校裡再欺負深秋,別怪我立馬把你送出國去!要想留在這裡,你最好少給我惹是生非!”
此時,景惜河的家裡不得安生,彼時,因爲西暖的突然出現,那羣流氓們也轉移了目標,紛紛衝過來把西暖團團圍住,讓人不安。
站在巷子口的林嘉木看着一臉無所畏懼的西暖,忽地想起了之前打聽西暖時,地包天對他說的那些話。於是,嘴角揚起一絲邪笑,也不參戰了,優哉遊哉地抱着看戲的心態,在一邊看着西暖怎麼收拾流氓的。
西暖爲了拖延時間朝流氓們嘰裡呱啦說了一堆廢話,發現林嘉木居然也不出來幫忙,那火頭蹭地就冒了上來。把怒氣全發泄到了往她撲過來的流氓身上。
雖然西暖的女子防身三絕招比較狠,但西暖現在到底生病不比平時,動作的力度小了很多不說,就連反應也慢了很多。她剛踢了一個人的□□,那人還沒捂着跳開,另外一個人就從背後蹦了出
來,狠狠地一腳就把西暖給踹翻在地。讓她摔了個人仰馬翻。
而原本還在看戲的林嘉木,看到西暖被人踹翻,看戲的心情一掃而空。那一腳就像是踹在自己身上一樣,生疼生疼的。
林嘉木臉色一變,從陰影裡衝了出來,像一頭野獸似的,拎起任何可以當武器的“道具”衝過去就把人撂倒。林嘉木到底平時是出了名的不良少年,沒少和人打架,眼前的幾個小嘍囉他根本不放在眼裡。下手極爲狠辣。不留後路。眼看着他們都被林嘉木打得爬不起來,林嘉木一個快步走到剛纔踹了西暖的那個人身邊,隨身攜帶的小刀不由分說的就抽出來插入了對方的大腿裡。疼的地上的人哇哇直叫。而旁邊看着的人,包括深秋在內都被林嘉木兇狠的氣場給鎮住。整個巷子裡像是忽然就結起了一層冰霜,泛着一股冰寒之氣。凍得人連話都說不出來。
唯有西暖在旁邊捂着腰一個勁兒的在那兒碎碎念:“分裂了分裂分裂了……”
林嘉木斜眼看到西暖坐了起來,不再和這些人糾纏,收拾完畢,踹了地上的人一腳,陰惻惻地低吼,“還不滾?”
聞聲,那羣小流氓扛着地上被放血的某一位,屁滾尿流的撒腿就跑了。生怕多呆一會兒被放血的人就換成了自己。而直到他們消失在了巷子盡頭,林嘉木才又衝到西暖面前,心急如焚叫
她,“起來!讓本大爺看看,有沒有受傷?哪裡受傷了?”
西暖聽着林嘉木陰轉晴的語調,一個哆嗦跳了起來,答非所問地總結:“學校外的林嘉木果然不能惹。”
林嘉木眼眸深沉的瞪着西暖,西暖只覺得他的眼睛裡像是有鞭子似的,一下一下的抽打着她的神經,把她抽的一陣陣發怵,急忙轉移視線說道:“我沒事沒事兒,你快去看看深秋怎麼樣了?”
林嘉木本來想呵斥她幾句的,但最終還是嘆氣一聲,有時候遲鈍也有遲鈍的好處。於是,轉身打算去扶一邊兒的深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