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雁家對於孫尚立來說有知遇之恩,就算是自己修爲倒退又將這在青城外佔據風水醒目的位置交給開店。
這個恩情孫尚立不能忘,也不敢忘。
今日慕容家如此大張旗鼓在自家酒樓外截殺歐雁家的鏢隊,此事若是傳出去,別人該怎麼看他尚立。
強行運功突破小宗師的孫尚立口吐一口鮮血,看着吐出的血跡,微微一笑。
終究還是太過勉強了。
孫尚立右手伸出,一聲拔刀聲響起,待聲音落地,這骨瘦如柴的中年人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柄雪白長刀。
“第一個誰來?”
他喊了一聲。
慕容家的高手們左顧右盼,沒人願意做這出頭鳥。
小宗師對於他們而言,還是太過遙不可及,武夫三境在江湖或許一抓一大把,但小宗師便是千載難逢,一千個武夫三境裡也不見一個小宗師的出現。
而眼前的孫尚立顯然比一般小宗師更加危險,冒死拼命的人,哪裡還會管尋常江湖套路,定是出手就是殺招。
“哈哈,怎麼慕容家所謂的高手都是縮頭烏龜?我看吶就這點本事還是不要出來丟人現眼的好!”
流小兒心中也是知道此刻處境,若是掌櫃的倒了,那自己多半今日也是得交代在此。
慕容震元的臉也是黑了下來,朝身後冷聲道:“我慕容家養的都是廢物嗎!”
此話一處,慕容家衆人中終於是走出一位大漢,大漢身高八尺有餘,手中不持任何兵器,看起來是個練拳的練家子。
孫尚立輕輕說了一聲:“請。”
慕容家的高手也沒有多少客氣,怒轟一聲,掄起拳頭朝孫尚立殺去。
慕容家高手雙拳在孫尚立胸前如雷炸開,曾經江湖中有人用宣花板斧用了許久才割開的拔刀氣勢,竟是被這名慕容家的高手一瞬便攻破,原本有些訝異文弱中年人可以氣滿外泄,不承想一擊得逞,只是個花架子罷了,騰空的身體猛然舒展如猿臂,加重力道砸在這中年人胸膛,定要教這不知死活硬抗拳頭的雛兒命喪當場。
孫尚立身體彎出一個如挽弓弧度,頭腳不動,利用胸背的向後凹陷來抵擋潮水般拳罡,右手一瞬間按在慕容家高手腦袋上,正要拍碎這顆頭顱,慕容家高手察覺到不妙,這中年人不愧是能用命來搏殺的,心夠狠,才交手便要玉石俱焚,使出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勾當,縮頭往後仰去,雙腿踹出,被孫尚立左臂格擋住。
慕容家高手借勢往後閃電彈射出去,身體黏在牆壁上,雙手成爪鉤入木板,正要進行第二次反撲,心口傳來一陣絞痛,低頭望去,雙目駭然,心口不知何時出了一道傷口,在場的衆人都大驚失色,因爲無人看清楚孫尚立是如何出刀的。
慕容震元見狀眯起了眸子,孫尚立就是以一手神出鬼沒的拔刀術聞名江湖,據說此人出刀如雷霆般,殺人只是毫秒之間,江湖中曾也有著名的刀客前來挑戰,只是還未見到孫尚立真正出手就死在他的刀下。
只不過聽說始終是聽說,今日一見的確如傳聞一般。
樓上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後只見一年輕俊美的白衣人獨自下樓。
他走的很輕很慢,要不是此刻酒樓內太過安靜,想必也不會吸引什麼注意。
慕容震元見到吳憂多少還有些意外。
孫尚立背對吳憂,輕聲道:“此事懇請公子不用出手。”
吳憂點點頭,道了一聲好,剛找了塊空地坐了下來,二樓臺階上就有個白裙姑娘探出頭來。
好像此刻一點紅裡不是經歷生死搏鬥,而是尋常街道里唱戲一樣,年輕白衣朝洛瑾招了招手,洛瑾眨眨眼睛,遲遲不肯動。
年輕白衣被其逗笑,輕聲道:“下來吧,沒事。”
聽到吳憂這般保證,她才安下心從樓梯走下。洛家大小姐長得算是傾國傾城,就算是在江湖中走鏢閱人無數的鏢師們也是稱讚其是百年難遇的美人。
這一下來,立馬就奪了所有人的目光。
洛瑾在年輕白衣身旁坐了下來。
吳家少爺似乎是意識到什麼,連忙擺手陪笑道:“各位不用管我們兩,就當我們不存在。”
孫尚立咳嗽一聲,將衆人拉回原來劍拔弩張氣氛。
他手中的刀晶瑩剔透,殺氣內斂至極,便是擺放在眼前,常人若不仔細凝神,也只能瞧見鏡像模糊,如一小塊清水漣漪,當慕容家高手一擊未中,順勢後撤,孫尚立只要微微移動方位,對準心口部位,好似慕容家高手自己就自尋死路的狠撞上去,心臟毫無懸念被長刀刺穿,除非是金剛不敗的體魄,否則難逃一個死字。
高手拼死,哪來說書先生嘴裡以及遊俠列傳中描繪得那般詩情畫意,從來都是高下立判,生死立見。若非勢均力敵,誰願意大戰三百個回合。
觀戰的衆人除了吳憂洛瑾還有慕容震元,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眼中只見在江湖走鏢多年無敵的慕容家高手一個交手後撤就死於非命,屍體散落在酒樓各地,死相很是可怕。
慕容震元臉上略顯玩味表情,見身後有人後撤幾步,立馬震怒,能夠彈指間殺死慕容家的高手,況且看他氣機並未渙散,不會立馬死去,心中起了退場鼓。這平日被他們欺負習慣了的病怏中年人,今日真要做護歐雁家至死的狗?真是夠忠心的啊!
慕容震元冷聲道:“孫尚立,當真不要命了?”
孫尚立冷笑回道:“慕容震元,你也彆着急,等我殺光這般江湖敗類,就來取你的性命。”
坐在椅子上的慕容震元仰着頭,仍是沒有動靜,孫尚立走過去先將剛剛那個慕容家高手的頭顱放在桌上,五指如鉤,如鷹爪般鉤住其頭顱,不用一息時間,這顆頭顱便四分五裂,炸出一地血水。
慕容震元平靜道:“孫尚立,你這是死了心要與慕容家結仇啊。”
孫尚立眼眸赤紅,滿嘴鮮血,一邊拿着長刀立在原地,一邊望着頭皮炸開的慕容震元,這位曾經被其算計而下了境界的小宗師沒有感情起伏說道:“慕容震元,當年的你有沒有想過,今日要與我在此地殊死搏鬥?不妨與你講,今日就算是慕容家家主來了,孫某也要你人頭落地。你,你,還有你,手上兵器鮮血尚未凝固,便是染了歐雁家的血,趕緊上前來速速受死!”
一點紅客棧都知道謝掌櫃是個沉默寡言的老好人,一杆病秧子,與人打交道,常年和和氣氣。卻不知道好脾氣都是年啖心肝一百副養出來的,孫尚立破天荒說了許多,不理會心生怯意的慕容高手們,轉頭看向年輕白衣,說道:“公子,我知你來頭不小,今日一點紅招呼不周,酒錢也就不好意思要了,只是剛纔注意到公子一直打聽歐雁家,想來定是要登門拜訪,孫某懇請先生若是真進青城,請把小女帶到歐雁家,請公子一定要答應在下。在下今生不能報恩,來世做牛做馬,定是絕無怨言。”
吳憂不着急回答掌櫃的,而是看向洛瑾,好像是問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你怎麼看?勝算有幾許?”
洛瑾微微一笑道:“掌櫃的會贏,不過到那時多半也是無力迴天。”
吳憂點頭道:“跟你想的差不多。”
心神不定的慕容震元聽到吳憂洛瑾兩人的對話,心中更是一涼,又想到看其裝扮估計是來歐雁家談合作的,迅速轉頭對吳家少爺無比詞真意切說道:“公子,我慕容家在青城也算是大戶,若是公子有什麼合作與歐雁家,不如與我慕容家合作,現在歐雁家勢小,慕容家的氣運卻是正值鼎盛,若公子能助我拿下這孫尚立,慕容家定會感激不盡。”
吳憂聽後默不作聲,略顯玩味。
孫尚立似乎並不想給吳憂思考時間,身形如竄出叢林的獵豹,奔至慕容震元身前,一手擰斷脖頸,一手錘在腰上,以外力加速慕容震元體內血液與氣機流轉,身後的慕容高手反應過來,紛紛抽出兵器殺向孫尚立。中年人也不戀戰,知道今日要殺慕容震元,他身後的高手定是不能放過,便是持刀跳入衆人包圍之中,與其廝殺起來。
孫尚立一雙詭異的猩紅血眸,讓人不敢對視,二樓上一個暈乎乎的稚童趴在圍欄間隙,見到自己平日裡安靜的爹爹變成如此模樣,小女孩哇一聲嚎啕大哭起來,嬌柔身軀蜷縮起來,只當自己看不見爹爹,爹爹便看不見自己。
這一下,慕容震元也是注意到小女孩。
慕容震元獰笑一聲,掠向二樓,被一旁看戲的白裙姑娘從中攔截,一腳踏中側腰,撞到一根樑柱上,一踏之下,便是寸厚青石板都要給踩裂,但洛瑾的身體軟綿無骨,圍繞着樑柱,如仙子般落下,略帶着笑意盯住慕容震元,如長輩般教訓道:“年輕人,如此沉不住氣,後面放個男人不殺,轉身要找一個女娃娃麻煩,就這般肚量就算過下來,又怎敢跟歐雁家搶人?又怎有資格與我家少爺談合作?”
看到自己最後一根稻草付諸東流,慕容震元沉聲問道:“你們兩個到底是來自哪裡,難不成不知道慕容家在青城到底是什麼地位?”
洛瑾輕輕一笑道:“來自涼州,你信否?”
慕容震元咬牙切齒,額頭上清晰可見的青筋暴起,此刻是出手不是,撤退也不是,只得口舌之快道:“就算你說自己是大玄王朝的皇子,我也信。”
年輕白衣在後頭淡淡一笑,看向前方的廝鬥。
孫尚立身體遊蛇一般鬼魅滑行,原先還十分傲氣的慕容家高手們,屈膝雙手雙足死死死在其刀下,烏黑血液與口水唾液夾雜一起墜落在地面,啖人心肝助漲功力的孫尚立出一個笑臉:“不管公子是誰,今日慕容家的人,定是要死在一點紅了裡,希望公子還是不要插手。”
孫尚立面無表情,眼神清澈。
大概是孫尚立沒有見到預料中的絕望與恐懼,不由一怒,雙腳踩斷這根粗壯房樑,身體疾射向這名慕容家的公子哥。兩人碰撞在一起,巨大沖勁迫使慕容震元后背砸穿了牆壁,身手敏捷出乎想象的孫尚立幾乎一瞬間,在破牆出了客棧以後,一記可裂鐵石的膝撞被孫尚立雙手按住,孫尚立一拳仍是結實轟在他額頭,孫尚立身體後掠的同時,也一掌拍在慕容震元太陽穴,一人風箏斷線向後飛去,一人在空中打轉了幾圈,電光火石間的短兵相接,出手都不遺餘力,雙方落定後仍是都沒有半點窘態,可見這場死戰想要不拖泥帶水地分出生死勝負,難。
赤眸孫尚立吐出一口血水,閒逸地搖了搖脖子,眯眼看到那名公子哥的額頭本已淤血彙集,由鮮紅轉青紫,卻又以肉眼幾不可見的速度快速淡散而去。孫尚立這一拳交代在慕容震元之流武夫的身上,全身經脈盡斷都不奇怪。
然後慕容震元看到這傢伙摘下在鞘短刀,先是雙指一擰,再屈指彈鞘,古樸短刀如靈燕繞樑。
吳家少爺皺了皺眉頭,江湖上刀槍斧諸多兵器的離手術,並不稀奇,只不過是拔刀術雖然只是基礎刀法,但練到大成,還是能上得了大臺面。在宗師行家看來,有足夠沛然的氣機打底子,例如飛劍這類得,纔是真的小家子,離手兵器不管使喚得如何眼花繚亂,都是金玉其外,不堪一擊,再者正所謂一寸短一寸險,兵器離手,有利有弊,雖然拉昇了攻擊距離,無形中暴露了不敢貼身死戰的怯弱,故而離手術一直尤其被劍道名家嗤之以鼻,視作貽笑大方的末流旁門左道。
孫尚立向前狂奔,刀柄迴旋便復彈指,短刀始終纏繞四周,旋轉速度越來越快,最後只見流螢婉轉。
初始不露崢嶸,等到站立不足五丈時,一人一刀則鋒芒畢露,地面黃沙塵埃被春雷裹挾飛起。
慕容震元得人頭落地。
年輕白衣在旁鼓起了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