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府花園離中庭有些距離,再加上吳憂刻意壓下路上速度,待進庭時,韓載玉與劉無庸臉上明顯有冷意,只是礙於吳家面子,不好多說什麼。
韓載玉抱拳行禮,“吳少爺別來無恙。”
吳憂沒去理會韓載玉,拍拍林熙月的肩,輕聲道:“去把你的琴取來,一會要用。”
林熙月雙眸綻放光彩,終於要到她大顯身手時候?
這個丫頭可是將吳憂進城時說的話時刻牢記心頭,連連點頭答應,顧不上休息,一蹦一跳的朝自己院落奔去。
吳家少爺見林熙月的身影消失在視線,才轉過頭,平淡問道:“怎麼今日賣茶水賣到吳府裡頭來了?”
韓載玉脾氣不顯於色,對於吳憂的話語只是一笑置之,繼續道:“吳少爺說笑了,載玉這次來是爲了昨日公主殿下的魯莽,賠不是的。”
坐於高位的吳憂拖長一聲哦,微微一笑,似乎並不感興趣,隨後注意到韓載玉身旁的面生男子,開口問道:“這位是?”
不等韓載玉回答,劉無庸胸膛略微挺起,平靜道:“劉家劉無庸。”
吳憂納悶的撇一眼韓載玉,笑問道:“倒是稀奇,劉家不會也是來給我賠不是吧?”
韓載玉又要說話,只是剛張開嘴,劉無庸直接一手堵住其嘴,臉色冰冷,一本正經道:“想來看看吳少爺的劍,是否有外人說的那麼神乎其神。”
韓載玉面如死灰。
吳憂單手支臉,一臉玩味。
中庭內陷入死般靜寂。
劉無庸耐心等了許久,見吳憂始終都沒起身意思,皺眉道:“吳少爺這是何意?”
吳憂看向韓載玉,淺笑道:“他讓我想起一個人。”
韓載玉這下老實閉上了嘴。
劉無庸沒了耐心,直問:“誰?”
年輕白衣一副慵懶模樣道:“良子房,只是他比你強一些,好歹來殺我時會找個藉口,雖然那個藉口也不成模樣。”
劉無庸搖頭道:“我來不是殺人,只爲觀劍。”
韓載玉臉色蒼白,搖搖欲墜,一手支着腦袋,也不知自己起先腦子抽什麼風,把這個刀癡從劉家拉出來丟人現眼。
不用說吳憂在吳家是什麼地位,就算是尋常士族公子哥們,除非特殊節日長輩邀約,放在尋常日子,豈會無緣無故在人面前賣弄劍法。
這不就成街道旁賣障眼法的神棍了嗎。
人家會樂意纔怪!
好在吳憂顯然沒有將劉無庸的話語放在心上,又或者是暗自記在頭中不顯山露水,只是擺手看向韓載玉,笑問道:“我現在該怎麼稱呼你?”
韓載玉搓搓手,附和笑道:“吳少爺隨意就好。”
吳憂嗯一聲,看向中庭外那一抹淡黃身影,輕輕一笑,隨意問道:“那店家說說看,如何給我賠不是。”
韓載玉大氣不敢喘一聲,連忙道:“韓將軍想請吳少爺今晚到府中做客,昨日定是有誤會,貴府大小姐馬上要與二皇子成婚,將來都是親家,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要現在傷了和氣。”
吳憂挑挑眉頭,倒是跟自己預料的差不多。
擇日不如撞日。
素來是涼州請人的規矩。
年輕白衣斟酌片刻,也沒過多客氣點頭,既然韓不爲願意遵守江湖規矩,作爲江湖中巨頭家的少爺,這個順水人情得給的爽快。
韓載玉見吳憂點頭,心中懸掛的石頭終於落地,抱拳行禮,拉着脾氣如牛般倔的劉無庸離開這等是非之地。
年輕白衣見狀也是輕笑一聲,倒是兩個有趣人。隨即收起臉上慵懶表情,朝中庭外揹着如人形高長琴的姑娘走去。
“他們走啦?”林熙月滿頭大汗,白皙的臉頰上黏貼少許黑髮,不用多想定是一路奔跑,都顧不及淑女形象。
吳憂擦去黃裙姑娘額頭上的汗水和髮絲,認真道:“內力還未打紮實前,再如此奔跑,定要你好看。”
林熙月展顏一笑,嘻嘻道:“要是還有下次,吳少爺準備怎麼辦?”
吳憂想也沒想,斬釘截鐵威脅說:“把你吊起來,打屁股!”
林熙月努努嘴,小聲嘀咕:“這都是對小孩子的。”
吳憂點了點其眉心,苦笑道:“你個小丫頭整天都在想什麼呢?”
林熙月搖搖頭,整理整理被風吹亂頭髮,睜着靈動眼睛,問道:“吳少爺,你現在可以告訴我接下來該幹些什麼吧?”
吳憂搖頭,繼續賣關子,“你就在中庭等我,待我去找一趟吳伯伯。”
林熙月啊一聲,小臉全是失望,不過見吳憂態度堅決,也不好說些什麼。
分家府前,來往訪客還是許多,韓載玉和劉無庸沒有辦法,只好從偏門出府。
韓載玉還好,經營茶樓多年,常年卑躬屈膝的也就習慣了,只是劉無庸是何人,旱天城位列前頭劉家的公子爺,一輩子沒對人點頭附和過,頗有文人不爲五斗米折腰的高風亮節。
走在旱天熱鬧街道上,周圍叫賣鑼鼓喧天,更加映襯劉無庸心中的憤怒。
劉無庸一臉鐵青,想到先前在中庭裡吳憂傲慢態度,握刀的手青脈浮現,猙獰萬分。
作爲劉無庸爲數不說能說得上話的好友,韓載玉怎會不知劉無庸心中所想,安慰道:“這件事情畢竟我們不佔理,吳少爺能如此爽快答應,倒也不算爲難我們。”
劉無庸面無表情道:“誰跟你,我們?”
韓載玉不樂意了,站在路邊就罵道:“劉無庸你什麼意思?這麼多年感情喂狗了?”
劉家少爺沉默不語,氣息愈發冰冷。
韓載玉勾肩搭背,也不顧街道路人投來異樣目光,樂呵道:“我知你在念叨什麼,放心,既然兄弟答應你的,絕對不會失言的。”
劉家少爺將韓載玉勾在肩上的手拍開,多少還是要點臉面,問道:“這話什麼意思?”
韓載玉幽幽一嘆道:“其實拉你過來,就是爲了給吳少爺露過熟臉,今晚上的宴會纔是重頭戲。”
劉無庸冷哼一聲:“你老爹那般爲了旱天能把自己親弟弟都給出賣的忠心,豈會做有背皇命之事?”
韓載玉搖頭道:“非也非也,聖旨上只是說不見紅而已。”
劉無庸恍然大悟,手中長刀顫抖。
韓載玉陰森一笑,心思神遊萬里。
張燈結綵的韓府暗處,三百精兵黑甲隱秘於此,渾身散發不同於武夫的殺伐氣息,各個手持砍刀,恭候吳憂的到來。
這注定是一場鴻門宴。
對於兩家來說都是。
吳憂不吃這場宴,出不了城,同樣的,韓不爲不擺這場桌,自己的命就活不長。
鬥來鬥去,其實最後還是玄家人在幕後漁翁得利。
韓載玉又是重重一嘆。
希望吳家少爺,能給這場勝負早已註定的賭局,來點不一樣的味道。
時間過的很快,眨眼間,黃昏現。
在旱天的官道上,一男一女兩個人影在昏暗光線中被拉長。
男的身着白衣,腰間繫劍。
女的一身黃裙,揹負長琴。
年輕白衣今晚的宴會,沒帶鶴周天與黃有德,甚至連曲小蓮都擱置在府中,唯獨就帶林熙月一人。
站在中門大開的將軍府前,吳憂譏笑一聲。
這是學古人大擺空城還是甕中捉鱉?
年輕白衣挺胸擡走,拉着林熙月的手,大步踏進將軍府。
嘴巴還不饒的嚷道:“韓不爲,出來接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