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漫心中微驚,剛想說點什麼,顧修延轉身闊步而去。
陽光明明濃烈,他的背影籠罩上一層好看的橙色,可在喬漫眼裡,這道背影挺拔卻孤寂。
顧修延上完廁所回來,手上多了兩個紅彤彤的蘋果。
他將其中一個放在她桌前,她擡頭,男人的神色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對顧修延來說,對這個女人好,成了不可逆轉的本能。
“帶皮吃營養好。”
喬漫的目光從他臉上移開,低頭凝着沾有水跡的蘋果,她緩慢拿起,咬了一口,咀嚼的動作也很慢。
一口鮮甜咽入口中,她再度看向他,淡淡的迴應先前他臉色陰霾時的問話,“是你說要奉子成婚的。”
顧修延聞言,手中的書一滑,砰的一下墜到地上。
他沒有撿,身子傾過去,眼中滿含着打量。
喬漫被盯的發毛,“盯我那麼緊做什麼,怪嚇人的。”
顧修延還是沒說話,更加專注的看着她。
喬漫實在是受不了有一雙眼盯了這麼長時間,徒然站起,準備進屋溜達一圈透透氣。
還沒走上三步,一條手臂從背後環過來,就像韓國電視劇裡那種過分偶像化的擁抱。
緊跟着顧修延淡淡的聲音傳來,“我很怕。”
喬漫被他突然出口的三個字弄的有些懵。
她不曉得這答非所問到底指的是什麼,是害怕她流過產不能生孩子,所以才提出奉子成婚,還是說怕她後悔?
她弄不清了。
“怕……怕什麼?”她問出口的瞬間,步子往前,自然而然抽離了這個突然而來,禮節又謹慎的懷抱。
身後一片沉默,而且沉默了很長時間。
喬漫一開始就沒回頭,就這麼站着,顯得十分尷尬。
“我上個洗手間。”她腳步一動,抽身離去。
關上洗手間的門,她整個背都貼到了冰涼的門上。
窒息感狂涌而來,她難受到胃裡一陣噁心,下意識的衝到洗臉檯,嘔了一陣子。
待難受的感覺散去,她擡頭看着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而虛弱。
或許在別人眼中,她傷害了家人,傷害了簡馳,傷害了席天擎,也傷害了顧修延。
事實上,她從來沒想傷害任何人,她一直在傷的,是自己。
……
又是一天夜幕降臨,顧修延敲了敲房門。
喬漫身子一正,頓覺得有些緊張。
“進,進來。”本想鎮定迴應,誰知一開口就不自覺的成了結巴。
顧修延推門而入,手上拿着一疊厚厚的資料。
他什麼話都沒說,將資料微揚,示意她接過。
喬漫眼中閃過一絲好奇,她伸手接過,一份一份的看起來。
她表情的變化顧修延看的很清晰,男人的脣角輕揚,發自內心的愉悅。
喬漫看完最後一頁,暗自嚥下口唾沫。
她看向他,指了指文件,張嘴,又一陣哽咽,“你怎麼。你,這些,你什麼時候辦到的?”
顧修延給她的文件,有一部分是關於公司註冊,資金運作,和一系列要開公司必須知道和學習的資料,而另一部分,是她家人兩起命案裡所有的資料,包括現場環境,時間,地
點,命案發生前的事,驗屍報告和案件的一些疑點。
兩部分的資料完整度實在令人嗔目結舌。
最關鍵的是她今天才在顧修延面前提及自己的短期目標,短短几個小時時間,這些東西就已經出現在了面前。
顧修延脣角的弧度淡若水紋,“這些資料不是今天才整理的,我沒席天擎那麼有本事,在國外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準備了。把這些東西弄齊已經好幾個月了。”
聽完他的回答,喬漫微張的嘴又張大了點。
她再一次意識到一個清楚的事實,眼前這個身着白色襯衫,容顏清秀俊美,一貫閒雲野鶴的顧修延,真的不再是男孩了。
她雙眉輕皺,沉默了幾秒,突然開口問道,“關於我小妹和媽媽的死,上面提出的疑點是你研究出來的?”
當初命案發生的時候,警方多次勘察過後,確定兩起案子都是意外,原因是他們找不到任何線索,可顧修延這份報告把隱藏極深的很多細節都深挖了出來。
“是。”他回答的極簡。
瞧出女人的眼底疑惑越發濃烈,他走到沙發處坐下,慢條斯理的開口,“其一,你母親出事的地點是在迪拜,肇事司機逃逸本來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但是司機當時開的是一輛重噸位的貨車。按照規定,貨車在你母親的出事地點是不允許通過的。案發地點四周也沒有施工的地方或者是大型倉庫,所以車子出現在那裡,本身就是一個疑點。”
喬漫靜靜聽着,細細思索後覺得確實很有道理,只是多少有點片面,畢竟就算附近沒有需要用到貨車的地方,也不能排除司機的住所在那一片的猜測。
顧修延從她眼神中看出了端倪,又開了口,“你在想會不會肇事司機住在案發現場附近。”
她肩膀一顫,從思緒中抽離出來,望向兩米開外那雙淡泊的眼睛,她止不住讚歎,“你很厲害。”
顧修延的手指交纏,“你的思路是正確的。”
她瞪大眼睛,“啊?”
顧修延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又敲擊了幾下才垂下手,“我找人去迪拜查過,你母親從家裡出來之後,大約在離家八百米的地方遇害。那一片貧富懸殊比較大,出租房只有你母親和妹妹住的那一片纔有。就在你母親出事前一週,有個華人曾經住過你家附近的一處地方,並且在你母親出事的當天辦理的退租手續。”
喬漫細細想着顧修延的話,腦中一些或複雜或簡單的念頭不斷的排列組合。
思緒突然一滯,她快步上前在顧修延端坐的身影前立正,嗓音頗爲急切和驚恐,“你的意思是,我媽媽是在兇手的眼皮子底下,在監視中出的事?”
顧修延伸手拉住她,牽引她在身旁坐下,隨後纔不急不緩的答了句,“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男人應聲的簡單,但語氣卻頗爲肯定。
她想了想,眸色深暗,“在迪拜租房,就算是當地人也需要登記身份資料,爲什麼你整理的文件裡沒有?”
顧修延盯她一會,低柔的聲音從喉嚨裡淌出,“所以這就是第二個疑點。”
喬漫看着他深遠的眼睛,一下明白過來,“兇手是這個房客?”
“我不能肯定,但這個房客絕對是嫌疑最大的人。”
“當地警方爲什麼沒有想到這些?”她有些疑
惑。
顧修延伸手幫她疏離了一下頭髮,“理由很簡單。如果不是涉及太重大的事,一般不會操心這種追查意義不大又容易惹麻煩的跨國案件。當然,如果死的是真正的迪拜人,那結果肯定不同了。而你妹妹的案子疑點不多,唯一的疑點就是席天擎在你妹妹出事之前曾經找過施工團隊加強圍欄的修砌,照理說不可能有圍欄鬆動的現象。但我相信只要找到了那個肇事司機,會有新的線索出現。”
喬漫太入神,絲毫沒有察覺到顧修延手指在她頭上的撫觸有多溫柔,眼光一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心亂如麻,心跳的頻率很快。
其實他們都清楚主謀是誰,但凡事都要講證據,要是沒有證據,一切都是空談。
然而,顧修延的話卻從側面提醒了她。
要讓案件得到重視的辦法,就必須把她們的死升級到一定高度,否則,沒有多少線索的情況下,想要翻案的概率不大。
可是要把事件往嚴重的地方趕,就有必要深挖麥斯利的一切。
如果挖,挖不挖的到暫且不談,會不會牽扯到席天擎?
第一次,她對翻案有了深深的猶豫,退卻和恐懼。
……
顧志強和王舒靜一週後回到了顧家。
一進門王舒靜和顧志強就在爭吵,“都怪你,要不是聽了你的鬼話,我怎麼可能把那隻股票給賣了,你知道我一天損失了多少錢嗎?五十萬啊。你不會就不要裝會,小時候貓尿喝多了,長大落下後遺症。”
顧志強氣的臉色發青,“你只是建議,是你看大盤指數跌太厲害怕被套牢,你自己賣的,我逼着你賣了?”
“你!”王舒靜狠白了他一眼,盤手將目光驟移,不願搭理。
喬漫和顧修延互相看看,提步迎上去。
顧修延看看面前互看不順眼的兩人,淡淡的喚了聲,“爸,媽。”
生他養他的兩個人吵了一輩子,怨了一輩子,顧修延雖然一直當作若無其事,可喬漫能看出來他內心是很渴望父母可以和平相處,就像普通的夫妻一樣和諧愉快。
喬漫的目光一沉,上前一步接過念兒後問道,“叔叔,阿姨,剛剛你們在說什麼股票啊?”
“和你說了也不懂。”王舒靜還在氣頭上,聲音頗爲嚴苛。
喬漫親了口唸兒的額頭,隨後將目光落回二老臉上,淡淡的說了句,“我會一點。您賣了哪隻股票?”
顧修延在一旁不說話,翹起大拇指暗示父母喬漫是高手。
王舒靜半信半疑的回了句,“西山重工。”
喬漫眉心輕皺,思索片刻,隨後笑了,“顧叔叔的建議很好,西山重工今天瘋漲只是爲了明天莊家出貨。這支股票最近兩天都像瘋牛般增長,一下成爲黑馬得到了很高的關注度。大批散戶涌入,業界人人看好,可越是這樣越是危險。如果您不賣,那就會變成損失了。”
顧志強陰鬱的臉則綻開笑意,“你聽聽,你聽聽,虧你還是女強人,連一個小姑娘的悟性都比不上。”男人腳步一邁,爽朗的笑了幾聲,“小喬,分析的好。”
王舒靜見不了顧志強得瑟,盯着喬漫道,“股市本來就有風險,你們就知道防守,要知道風險和利益是並存的。再說你就這麼肯定股票很快會大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