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千浩雪在正中金雕軟塌上坐下,接過宮女遞過來的參茶,抿了一小口,冷聲喝道。
見夏子櫻直着身子一動不動,一旁的太監按捺不住已開始踢她的後膝。夏子櫻雖然心下忐忑,但要她跪人卻是死也做不到的,自己連父母都不曾跪過呢!於是強裝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無賴模樣,“踢我幹嗎?憑什麼要跪?我又不是你們國家的子民!”
“放肆!不管是哪國子民,見了皇室尊貴,都必須跪!”千浩雪狠狠一拍桌子,正要大發雷霆,卻發現園子裡一行人急急朝這邊走來,那高高坐在玉輦之上的除了皇兄還能有誰?便暫時強壓下怒火。
夏子櫻卻沒看到這些,兀自強辯道:“在我們那,沒有皇帝,沒有賤民,大家都是一樣的,沒有誰必須跪誰,看領導不爽了還可以扔臭雞蛋……”才嘮叨到一半,卻發現周圍的丫頭太監們個個煞白了臉色額上冒汗,便不自然地止了話頭,愣怔地看着上頭滿臉怪異神色的公主殿下。
那邊千浩雪早已看到皇兄瞬間不悅的青黑臉色,忙不迭地奔上前去,一把撲進千浩澤寬厚的胸前,摟住胳膊撒嬌道:“皇兄、皇兄,可想死小妹啦!嗚嗚嗚……”
“恩哼。”千浩澤清了清嗓子,原本是滿腔憤怒來興師問罪的,沒想卻遇到了這一出。“你的事皇兄稍候自會責問!且說說眼前這膽大包天的刁民是怎麼回事?!”
夏子櫻在千浩雪奔過來那一刻,早已回過頭去看到了那一身黃袍束身的男子,但見一米八五左右的身高,寬肩窄腰,劍眉鳳眼,眉目俊朗,器宇軒昂,一看便是威嚴冷峻的一國天子風範,很尷尬地張了張嘴,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真真正正的皇帝呢!她可這不是有意要得罪……
千浩澤原也不是個高傲無理之人,只因方纔聽到夏子櫻那番欺君犯上的大膽謬論而發了怒。卻見這女子竟然仍是一臉若無其事,不跪下請求自己饒恕性命也就罷了,甚至還敢睜着大眼肆意打量自己。
天子的尊嚴受到挑釁,自然是怒不可遏:“來呀——!把這……”
“皇兄!”害怕皇兄一怒之下宰了夏子櫻,千浩雪忙急急截住了話頭,狠狠瞪了一眼這個不知好歹的討厭女子:“這賤女人是妹妹我路上撿來的粗使丫鬟,鄉野小人,不懂規矩,還要狠很□□纔是!皇兄你千萬別爲這點小事生氣哦!”
轉頭看了眼還站着不動的夏子櫻,越發氣她不知好歹,走上前去狠狠煽下一巴掌:“賤人!還不快跪下!”
夏子櫻憤懣地飽吸口氣,倒也不再反抗,將肩上的包裹放下,乖乖彎下腿“跪”了下去,只那膝蓋離地面大概還有兩三公分,未着地,站着不細看倒也發現不了。“參見皇上,小人不懂規矩,請不要見怪。”
看着跪在地上一臉“老實”的女子滿口不倫不類的請罪,千浩澤鄙夷地一腳從身旁大步跨了過去,以爲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奇女子呢,原也不過是個尋常角色。
在正中塌上端坐下身子,也不喊夏子櫻起身,兀自看向一臉惶恐的皇妹:“說吧,爲何私自出離皇宮?可知堂堂一國公主,如此行爲有傷皇室威嚴?!”
“皇兄……”千浩雪見不得兄長這番嚴肅模樣,遂又耍起了撒嬌的老招數。
“嚴肅說話!”千浩澤三十有三,正值而立之年,素來雷厲風行,嚴謹治國,上位十五年,朝雲國上下治理得一派繁榮興盛。平素對大臣嚴厲苛刻,賞罰分明,獨獨對這個小自己十多歲的小皇妹毫無章法。
“那不是、不是因爲……嗚,凌哥哥他、他不要我了……”多日來的委屈終於找到了真正可以傾訴的出口,千浩雪也不顧周圍一羣太監宮女,兀自撒嬌哭泣起來。
周圍一干奴才見慣了公主的喜怒無常,都低垂着頭含首站立。只苦了下面的夏子櫻,天知道這樣半跪不跪的姿勢有多麼難受,輕輕地挪了挪痠麻的腳尖,卻看到千浩雪惡狠狠指向自己哭訴道,“都是她,都是這個狐媚的賤女人,就是她迷惑了凌哥哥,他纔不要我了的……”
“胡鬧!方纔又爲何說是撿來的丫鬟?既是如此,陌凌現在何處?你又將她抓來宮內做何處置?!”千浩澤凝了眉,一臉不悅。
千浩雪私逃出宮去尋陌凌他是知道的,可說陌凌受這無賴女子勾引,他卻是怎麼也不信,連自己小妹這般高貴絕色的女子他都不放在眼裡,更何況底下那不過僅是清秀之姿的普通民女罷了。
陌凌走之前,二人曾促膝深談過,既然他死死不肯接受自己相助,千浩澤便也有意無意地放走了他,或許讓他自己努力一番再回過頭來央求自己反而更好。豈知這刁蠻小妹竟然老遠追了去,鬧得連滄越國皇帝都知道了風聲!現下還帶回一個沒規沒矩的鄉野刁民,真是無理取鬧!
見皇兄滿臉憤怒,千浩雪也止了聲不敢回答,只抿着紅脣滿臉委屈。四周一干奴才個個膽戰心驚,聳拉着腦袋不敢發出絲毫聲響,害怕這威嚴的聖上一個發怒便禍及自身。
兩腿發麻的夏子櫻悄悄移了移腳尖,便聽到上頭的皇帝冷聲發話道:“傳我旨意,泰寧宮所有人等,禁足一月,罰俸三月!”怒氣衝衝拂袖而起,像一陣風從身邊穿過,眨眼方纔那隊人馬便消失在宮外。
殿內靜悄悄一片,似乎連呼吸都靜止了。雖然送走了嚴厲的皇帝,這尊刁蠻的瘟神發起脾氣來更讓人吃不消,太監宮女們將腦袋垂得更低,心下默默祈禱,千萬別讓怒火第一個殃及自己。
見周遭過於安靜,以爲風波過去,夏子櫻便用手撐着地,努力準備站起。哪知自己這一動,正給怒氣無法發泄的千浩雪找到了一個出口:“來呀,把這狐狸精給我重打二十大板,關進西院黑屋子去!”
太監們楞了楞神,這才反應自己逃過了一劫,悄悄舒了口氣,走到夏子櫻面前,拽起她的兩隻胳膊,早已有宮女準備好了上板子的長椅。
“公主,公主大人!我這會好端端的沒惹你,憑什麼又打我!”夏子櫻邊掙扎邊大聲吼着。媽呀,二十大板下來,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把屁股打扁了,多影響美觀?猛然記起師傅還教過自己幾招拳法呢,情急之下,便伸長腿,狠狠朝一邊的太監踢去。
倒黴的太監絲毫沒料到竟然還敢有人忤逆公主,沒防備便被踹倒在地,“哎喲喲”叫個不停。其餘的太監們見勢忙一擁而上,撲向夏子櫻,四周亂糟糟一團。
夏子櫻早已急昏了頭,不論是誰,但凡靠近自己的,便拳腳並用的迎上去。頓時,殿內女人們尖細的尖叫聲、太監公鴨似的喊叫聲、衣物撕裂聲、瓷器破碎聲匯成一團。
原本奉了皇命過來寬慰公主的皇后娘娘,大老遠便聽到殿內傳出的嚎啕雜亂聲音,以爲又是公主發怒在懲罰下人,遂無奈地皺眉嘆了口氣,急步進到殿裡。
這邊夏子櫻和一干宮女太監還在努力“作戰”,那邊急得直跺腳的千浩雪一眼瞅到救星,忙一臉委屈表情,飛也似的奔了過去,“皇后娘娘,皇嫂,您可來了!嗚嗚……你看那個狐狸精,把我宮裡整得……”
四周掃了一眼,到處一片狼藉,而正中那頭髮蓬亂的白衣女子還在兀自不停的肆意狂舞,皇后變了臉色,慍怒地威喝道:“何人膽敢在皇宮裡作亂?真是無法無天了!着侍衛進來,拖下去先捱上二十大板!”
“是,娘娘。”一名太監領命而去。頃刻間,便進來兩名盔甲束身的壯碩侍衛,拱手行了禮,拂過一干哭叫着的太監宮女,一把提起還在懵懂亂撞中的夏子櫻,壓在早已準備好的長椅上。
女子尚未反應過來,後背和屁股已各捱上了重重的一板子,疼得她齜牙咧嘴:“哎喲——!混蛋!誰打我?!”
“沒規矩的狂妄野民,給我重重打!”聽着絲毫沒有教養的粗俗言語,雍容華貴的皇后慍怒愈深,冷聲發話道。
侍衛們便加重了力道,狠狠一棍子一棍子敲下去。
“啊!惡婆娘!疼死我了……”夏子櫻活這麼多年,從來未曾受到這般羞辱,疼得沒了理智。
豈知這樣越發惹得皇后娘娘厭惡,於是又加了十大板上去。待打到十一板時已疼得不醒人事,那白色長裙上滿是鮮紅血跡,看得周圍的宮女太監個個毛孔悚然,瑟瑟發抖。
待到第十五板時,千浩雪也怕打出人命不好收場,便命侍衛將昏迷不醒的夏子櫻連同她那骯髒破爛的包裹提着扔到了偏僻耳房中,鎖上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