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微霧,涼涼的輕風,溫柔地盪漾着沾在綠葉上滾圓瑩亮的露珠,陽光一照,五光十色,炫目多彩。南大東邊運動場,洪亮清脆的“一二一,一二一……”訓練口號聲飄滿了校園的每個角落……
法學院新生集合點,十個班穿着帥氣整齊迷彩服的新生四百多號人已經熱熱鬧鬧地聚集在這兒,等候整隊出發,見帥氣威猛的教官哥哥,開始大學裡的漫長艱苦的第一堂課——新生軍訓。
“師姐, 我們班還有一個男生沒有到。”法學101班女班長巫夢宜向剛剛打完一個呵欠的竹小溪報告道。
“他叫什麼名字?”竹小溪扶了一下她的黑框眼鏡,問道。
“陳綿綿。”巫夢宜目光瞥向竹小溪蓬鬆鬆的頭髮,聲音變小,“師姐,你頭髮上有兩根很長的白毛……”說着,便伸手從她頭髮取了那兩根白毛給她看。
竹小溪望着那兩根白毛,淡定地一笑:“哦,還好,不是白髮。這是兔子的毛。”巫夢宜漂亮的大眼睛充滿了疑問:兔子?
竹小溪笑笑,看了一下前面已經在緩慢前進的隊伍,她說:“你先帶着我們班的隊伍跟着他們前進,我找到那個陳綿綿後,再跟你們集合哈!”
“好的,師姐。”巫夢宜轉身面向全班,開始一臉嚴肅地發號施令:“大家,看齊前後左右,現在跟我走!”然後,大部隊開始浩浩湯湯地往前進了!
竹小溪看着巫夢宜認真負責的模樣兒,開心地點點頭:真是沒看錯人,果然是塊當領導的料!想到那個陳綿綿,又一肚子的火:好小子,第一天就敢不來報到,也忒不把姐和教官放在眼裡了吧?!
她掏出手機撥了一下陳綿綿的電話,那邊卻傳來“您好,你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的移動大媽聲音。居然關機?難道真的還沒睡醒?
竹小溪一路小跑,穿過棟棟公寓,終於來到法學院男生公寓——竹苑1棟。她跟宿管大媽嘰裡咕嚕了一會,大媽終於放她進來。她跑上陳綿綿居住的寢室,敲了一下門,沒反應,便拉開嗓門大喊:“陳綿綿,師姐叫你開門!”聲音的力量將廊道角落裡一隻匍匐着的黑貓嚇了一跳,那隻黑貓向她幽怨地“瞄”一聲。她轉頭瞪了它一眼:“不早啦,還不趕緊去抓小強!”
終於,門開了,一個黃卷頭髮的小腦袋從裡面探出來,一對小豆眼仔細地看了一下站着門口的竹小溪,然後,軟綿綿地聲音傳來:“啊,是師姐啊,我,那個,現在不方便……”
“怎麼不方便了?”竹小溪瞪了這個傢伙一眼。他就是陳綿綿,法學101班二十奇葩之一,聲音像曾軼可,性格像綿羊,身材像豆芽。
“那個,我還沒穿衣服……”
竹小溪耳朵一熱,板起臉說:“那趕緊穿吖!都七點了,說好的六點二十集合,說好的今天軍訓,說好的不許掉隊,你看你,居然還沒穿衣服,你對得起等你的其他兄弟姐妹嗎?!”
“師姐,我,我,還沒刷牙……”
“爲什麼不穿衣服?爲什麼不刷牙?”竹小溪有點抓狂了。
“因爲,因爲,找不到迷彩服,沒買到牙刷……”陳綿綿囁嚅着,小心翼翼地看着竹小溪。
竹小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咬着牙說:“讓我進去,我幫你找!你的牙,今天就不用刷了!”說完,不顧陳綿綿驚異的神情,猛地一掌推開門,往裡邊望了一眼,她突然後悔了!因爲裡面混亂得像個雜貨鋪,還夾雜着一股臭臭的味道!
“陳綿綿!你今年多大了?”竹小溪壓住怒氣,盯着只穿着一條短褲的陳綿綿。
“剛過完十九歲生日……”陳綿綿弱弱地回答道。
“十九歲,你對得起十九這個數字嗎?牀鋪不會收拾,臭鞋臭襪亂擺,衣服亂扔,手機電腦亂放,水果這一個那一個,餅乾這一片那一片,瓜子殼這一堆那一堆,你以爲這裡是菜市場吶!——菸頭,你居然還抽菸?!你看你,牙不會刷,頭不會梳,亂得連雞都不敢當成窩!你說你,對得起十九歲嗎?!”竹小溪噼裡啪啦地吼了束手站立着的陳綿綿。
陳綿綿低着頭一聲不吭,忽然吸溜起鼻子來,竟然抽抽噎噎地哭起來了!他擡頭淚眼模糊地說:“我不會收拾,以前都是我媽打理這些的……”
竹小溪呆住了,她居然把這個男生罵哭了!竟然這麼脆弱?!她心一狠,又吼:“哭什麼哭?!你是不是個男子漢吶?!才說了幾句,就哭得比林黛玉還悲催,至於嗎?!趕緊給我停住,不許哭啦!”
陳綿綿一怔,然後哭得更厲害了,最後直接坐地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喊着“媽媽,我不讀大學了!”,還開始捶胸頓足!
竹小溪崩潰了!她活了十九年,從來沒見過這麼驚世駭俗的男生!她真的有點手足無措了!她看下時間,又看了下坐地哭個沒完沒了的陳綿綿,她猛吸了一口氣,然後裝出一副更苦逼的神情,湊到他面前,好聲好氣地說:“綿綿,師姐錯了,你就別哭了,好吧?我幫你找衣服,我幫你買牙刷,好吧?”
“真的嗎?”陳綿綿吸了一下鼻涕,淚眼汪汪地看着她。
“嗯,真的。可以起來了吧?”
“哦耶!師姐,你跟我媽一樣好!”陳綿綿立馬不哭,歡呼一聲,一下子就站起來,拍拍屁股,“我現在就去拿迷彩服,我記起來它在哪兒了!師姐,你等着哈!”說完,立刻便在地上那堆亂七八糟的衣服裡翻扒着!
竹小溪望着像只貓一樣扒找衣服的陳綿綿,有點欲哭無淚!坑爹吶,這導生當得咋那麼像保姆啊?!
片刻後,竹小溪領着穿戴整齊的陳綿綿奔向法學院新生軍訓運動場。途中,她手機響了,是女班長巫夢宜。
“師姐,你快來,我們班有個女生中暑了!”巫夢宜急切的聲音在那邊傳來。
中暑?竹小溪瞟了眼與地平線只成30度角的太陽,要不要這麼脆弱?
“吳賽斯師兄還沒到你們那邊嗎?”吳賽斯,竹小溪的Partner,她這個年級的級長,總是一副大忙人的樣,新生工作開展這麼久,她還沒見過他一面。
“沒,他說正在處理一些事情,讓我先找你……”
“行,我很快就過去了,你們先扶她去陰涼處休息着吧!”竹小溪掛掉電話,瞪了一眼一臉無辜的陳綿綿,說:“快走吧!都是你這個,軟綿綿!”然後腳步飛快地奔向訓練場,陳綿綿癟着嘴脣,跟隨着她的腳步。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竹小溪他們來到訓練場,讓陳綿綿歸隊後,便來到靠在大榕樹下的中暑女生夏思思身邊,半蹲下,輕聲問道。
“嗯,還好,就是頭有點暈暈的。我從小就不能曬太陽,每次一曬,頭就很暈,胸就很悶,師姐,可不可以跟教官說,我只在後面跟着,不到太陽底下訓練呢?”夏思思捂着額頭,嬌弱弱地問道。
“是不是不曬太陽就很正常?”竹小溪觀察到夏思思的臉色紅潤呼吸正常,根本就沒有中暑的跡象,不禁有些懷疑“這棵溫室裡的花朵”的真實性。
“嗯嗯。”
“好吧,今天你就呆在這兒吧,我會跟教官說明的。不過你得讓你爸爸媽媽打電話跟學院裡的領導講明一下,然後取得他們的書面同意,軍訓期間,你就可以無拘無束地呆在陰涼處觀看其他兄弟姐妹的辛苦訓練了!這樣,Ok不?”
“額……我,我想想,我會跟我媽說的,或許,可能有好轉……”
竹小溪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小屁孩,演技還真有待加深!她拍拍夏思思的肩,說:“嗯,真乖哈!到時跟家長商量好了,告訴我哈!”
夏思思紅着臉點點頭,目光有些愧疚地望向訓練場中一動不動蹲着馬步的同學們。
“一二一,立定!向前看!向左轉……”燦爛陽光下,青青綠草坪上,威嚴的教官喊着洪亮的口號,汗流浹背的新生們認真地訓練着。
竹小溪站在訓練場的邊邊上,望着這羣稚氣未脫的新生們,不禁想起了兩年前,自己也曾是這樣穿着迷彩服,迎着烈日,流着大汗,懵懵懂懂地和大家一起艱苦訓練。她甚至還想起了自己被教官罵,哭得稀里嘩啦的那次,原來,自己也曾小屁孩過,也曾脆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