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杜鵑折·傷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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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雨,淅淅瀝瀝,纏纏綿綿,夾着絲潤的風,微冷微澀,杜鵑漫山遍野,清明煙雲,故人渺渺。

“嘭!”的一聲,216寢室的大木門被王欣欣猛地撞開了,把正在集中十二分意念記憶《刑事訴訟法》的李黛麗嚇得瞬間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她對着抱着一大束奼紫嫣紅杜鵑花的王欣欣大吼:“王大欣!你大爺的!你要蓄意謀殺嗎?!你大爺的,你把我嚇死啦!!!”

王欣欣雷打不動地朝氣得毛髮直豎的李黛麗眯眼一笑,然後一扭頭,哼唧着《甜蜜蜜》小曲兒,甜蜜蜜地走到自己地盤上,把懷中那捆豔麗麗的杜鵑花放在桌子上,隨後又從儲物櫃裡掏出一個粉色小鉢和一根木杵,大屁股一落座,開始自顧自地摘花搗汁……

李黛麗見此,只能哀怨地瞥了王欣欣一眼,深深呼吸了一下,纔將肚子裡熊熊燃燒的大火慢慢熄滅。她本想繼續記憶法條,無奈,王欣欣搗鼓花瓣的聲音和兔子阿雪嚼蘿蔔的聲音混雜一起,形成一曲別具異國風情的嘟撻咯嘣交響樂,她的心神再也不能集中到十二分了。

“你從哪兒弄來這麼多的杜鵑花?”終於,李黛麗不甘寂寞地湊到了王欣欣面前,看着她節奏感十足地搗騰花瓣,紫汁紅汁一點一點地從中榨出來。

王欣欣溫柔地回頭一笑,甜蜜蜜地說:“和鋒鋒一起在學校情侶坡上摘回來的……”

“你搗來幹嘛?不能吃不能喝的,多浪費,多無情!”

王欣欣斜視了李黛麗一眼,說:“你就不能多跟小溪長長見識?這杜鵑花性甘苦味清香,一能去風溼,二能調經和血,三能美容祛斑,四能安神去燥,藥用價值多了去啦!我把它們做成醬汁,一能抹臉蛋做面膜,二能飲用清火去燥,三能治赤下白帶,四能……”

“夠了,夠了……我服了你,行了吧?你繼續搗鼓,繼續做的你花醫大夢吧……”李黛麗沒好氣地看了王欣欣一眼,坐回自己位置,望着書本,心神落落,不知不覺竟想起了“負心漢”簡宏,如果他還和自己在一起,自己也不用整天羨慕寢室其他三人甜蜜蜜的愛情了……

正當李黛麗暗自傷神時,她的手機響了,拿起一看,竟然是沈奕!這位大帥哥怎麼突然打電話給自己?她清了清喉嚨,溫潤的聲音傳過去:“喂,師兄,有事嗎?”

“呵呵,小溪,在嗎?”楠城洛溪工作室,沈奕靠在大座椅上,對着手機溫和地說道。竹小溪執意從醫院出來回到學校後的前一個星期,他幾乎每天都從洛溪回到南大,陪竹小溪換藥吃飯散步,看到她能靈敏地拿着筆淅淅沙沙地畫畫時,他才放心地回去工作。這個星期,他一忙,便好幾天都忘記了關心她,而她也安安靜靜地沒打電話來向他報告傷勢恢復情況,等他想起時,他急匆匆地撥她電話,發現是久久的“無人接聽”,Q上,飛信上,微博上,都沒她的蹤跡,放佛從他世界裡消失了一般。無可奈何之下,只能曲線找人,找她的室友探尋她的蹤跡。

“哦,她不在,她請假回家了。”

“回家了?”

“是的,她回家已經五天了,她沒有告訴你嗎?”

“我想她忘記了吧……她有沒換新號碼?”

“沒吖,她沒說咧,換了的話,她會告訴我們的呀。”

“好,那謝謝你,打擾了。”

“呵呵,你是小溪的BF,不用和我這麼客氣的啦……”

“呵呵,先這樣,拜……”

“拜拜……”

李黛麗合上手機,心裡充滿了疑惑:難道小溪和他鬧僵了?回家都沒告訴他一聲,還讓他找自己?難道是他太花心和別的女生勾搭上了,小溪纔會不理他?難道太帥的男人真的靠不住?……她越想心裡就越發鬱悶,她自己被人甩了,難道她的室友也要這麼悲劇?!上帝,這世上的真愛怎麼如此難尋?!

“你幹嘛呢?你一個人也能愁眉苦臉的,真想當林黛玉哇?”王欣欣不知什麼時候抱着阿雪湊到了心神幽憂的李黛麗身旁,又關心又好奇地問道。

李黛麗憂傷地回眸望着王欣欣,不禁又想:王大欣和陳鋒又能走多遠呢?姐弟戀本就不易,長長久久更是難上加難,唉唉……她臉色黯淡地搖了搖頭,說了句:“沒事,你還是繼續搗花去吧!”說完,她便拿起桌子上的厚法條,開始集起全部意念,認真地看了起來……唉,還是全心全意和偉大的司法考試談情說愛才靠譜……

細雨如絲,纏綿憂傷地沿着青色琉璃瓦,細線一般地縷縷滑落,慢悠悠地融進在院子裡的小排水溝裡,汩汩地流向院子外面漂滿了綠萍的大池塘。

“奶奶,進去吃飯吧。”竹小溪從廚房裡出來,沿着琉璃屋檐,走到客廳大門前的一張大藤椅邊,慢慢地半蹲下,望着半躺在椅子上面容枯瘦蒼白的奶奶,握住她皺巴乾枯的手,輕聲說道。

奶奶緩緩地轉過臉,將迷離黯淡的目光從細雨中移到竹小溪身上,她搖了搖頭,枯澀着聲音說:“我不想吃,你吃吧。”說着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慢慢地合上了雙眼。

竹小溪望着疲憊無神的奶奶,滿頭白髮鬆散乾枯,額頭皺紋深深,眼窩深陷,嘴脣乾枯發白,面容憔悴傷愁,完全沒有了昔日的奕奕神采。她久久地半蹲着,久久地握着奶奶的手,她昔日晶瑩靈動的雙眸裡溢滿了憂傷與苦澀,昔日俏皮快樂無憂無慮的神采如今不知被她埋在了什麼深谷幽壑中。三姑姑的猝然離世,灰色陰沉的葬禮,桃花落埋的骨灰,竹小溪第一次強烈感受到人在死神面前的渺小無力。不管三姑姑原先有多快樂有多幸福,不管三姑父醫術有多高超有多精湛,都抵擋不了死神冷酷無情的一笑,瞬間地,毫無防備地,帶着無限眷戀地,一個人孤獨地被他帶離了這個世界,沒被帶走的,留下的,是漫天悲痛的悼念與綿綿無盡的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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