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兩個時辰的功夫,消息便傳來了——萬菁菁肚子裡辛辛苦苦懷了五六個月的孩子,竟然就這麼沒了。
除了唏噓之餘,張雨茹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娘娘,聽說現下淑妃娘娘還不曉得這件事。今日事發突然。她血崩得厲害,人已經暈死過去了。”暮然心有餘悸地說着,時不時地還打量着張雨茹的肚子:“娘娘,您看都已經到晚膳時間了,您看,要不要吃些什麼填填肚子。”
“……那就喝些菜粥吧,再置辦些麪食糕點就成,不要多,不要精緻,能填飽肚子就行。”張雨茹本來想說不吃的,一想到肚子裡的孩兒,便還是應允了暮然。
“那怎麼行。娘娘您吃這些可不合適……”暮然怔了怔,覺得張雨茹要求的飯食和平日裡奴婢們吃的東西無異,連忙搖頭。
“這種時候進食。本來就已經很不合適了。越簡單越好。”張雨茹淡淡笑道,催促着暮然去置辦。
“這……”暮然正在爲難的時候,宇文端化突然走了進來。
“就按照婕妤娘娘說得去做吧。”
“皇上……”張雨茹沒有想到他會來,趕忙站起身。
“你坐着,不要亂動。”宇文端化見狀,趕忙撫着她的肩膀讓她又坐了下來:“我就是來瞧瞧你……看你是否還好。”
“皇上,臣妾……一切都好。”張雨茹擡頭瞧着他,一張口,情緒便涌了上來。想起那神秘紙條上的內容以及今日在奉佛殿上發生的種種。張雨茹總覺得背脊發涼。
“今日……着實是嚇到我了……我還以爲……”宇文端化緊緊抓着張雨茹的手,他的手心有很多汗水,摸起來很是粘膩。
“皇上……淑妃娘娘那兒,您已經去過了嘛?”張雨茹也知道自己在這個時候問這個問題不合時宜,可看他這麼一副悵然若失的模樣,她又會忍不住關心幾句。
“嗯,去了。”宇文端化木訥地點了點頭,瞧不出喜怒哀樂。
張雨茹輕輕嘆了口氣,靠進宇文端化懷裡,默默抱着他。宇文端化身體微微一震,愣了半晌,才伸出雙手來將她圈住:“……其實自打她懷有身孕開始,我便不想要這個孩子,卻沒想到……這孩子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離開。”
“……皇上,人心難測,這個道理。很早以前您就應該明白了。”燭光搖曳,張雨茹在說這話時,眼神變得更爲深邃。那一刻,她似乎又跌入了回憶的漩渦。關於張家,關於尉遲府,關於那些她早就已經不去在意了的愛與恨,歷歷在目。
“你不明白……”宇文端化搖了搖頭,旋即苦笑:“你知道嗎,明明躺在牀上生死未卜的是她。可是我滿腦子想的都是你。所以,我來了。我這一來,大概又會給你帶來許多麻煩吧。”
“臣妾不怕。”張雨茹一陣輕笑,有些俏皮地從他懷裡探出個頭來望着他:“皇上難道還不清楚嗎,臣妾自及笄之年始,便是個麻煩纏身的人。這些事情,臣妾又何懼之有……皇上以爲,此事是何人所爲。”
“不知道。但掖庭中在座妃嬪,怕是嫌疑最大吧。”說到這兒,宇文端化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本來想着隱瞞你的孕期倒不失爲一條妙計。卻沒想到,被人利用了……”
“皇上的意思是,有人想借刀殺人,將這盆髒水潑我身上?”得出這個結論,張雨茹並不感到意外。畢竟自己懷有身孕對於其他宮的妃嬪來說。本來就是一件大事。若是能夠借得萬妃滑胎一事順便將自己也一併結果掉,倒也一舉兩得。
“嗯,剛開始我便是這麼想着的。所以……便讓人查驗了一下奉佛殿當時上上來的素齋,卻沒想到,那人竟然在每個妃嬪的齋菜裡頭,都放了少許的麝香和紅花……”
“……也就是說,犯案之人或許目標是所有懷有龍嗣且有封位的妃子?”張雨茹眉頭一皺,正猶豫着要不要將那紙條的事情說出來。洛嵐君便已經匆匆進來了。
“皇上……”
“說。”宇文端化言簡意賅,也沒給他遲疑的機會。
“淑妃娘娘那兒……醒了。太后娘娘,叫您過去一趟。”洛嵐君戰戰兢兢地稟報着,將老太太雷霆震怒的模樣給略去不談。他估來扛。
“好,我這就去。”宇文端化點了點頭,轉過身來剛要叮囑張雨茹幾句,卻被對方截去了話頭。
“你去吧。”
“嗯。”宇文端化輕應了一聲,臉上帶着久違的笑意走出了婉娩閣。
“娘娘,淑妃娘娘醒了……一聽說出來的是個未足月的死胎,正在那兒鬧着呢。”暮然一邊說着,一邊將那些簡單的吃食擺在了桌子上。
“嗯,我知道。剛纔洛大人過來,請皇上過去了。”張雨茹低下頭來,輕抿了一口粥。本來沒什麼胃口的她,突然覺着有些餓了。
“奴婢從御膳房那兒回來的時候,見着奉佛殿那兒還是燈火通明地。有不少太醫進進出出的,萬妃哭得可是淒厲……隔着那門口很遠,都能依稀聽得着。”暮然抱着手裡的托盤,喋喋不休地跟張雨茹描述着那樣的場景,聽得張雨茹很是心情沉重。
“……以她的性子,一定是要查出是誰下的這個手,否則不會善罷甘休的。”張雨茹將碗輕推到一邊,用暮然遞來的絲帕擦了擦嘴。
“做了這樣的事情,落在淑妃娘娘手裡也是活該。”見張雨茹要起身,暮然趕忙跑到張雨茹身邊,小心翼翼地扶着。
“就怕最後落在她手裡的,是無辜的人。”張雨茹聽罷,頗爲憂心地回了這麼一句。
暮然聽着,倒吸了一口冷氣:“娘娘,這些個惱人的事情,咱們就別想了吧。怎麼樣,都懷疑不到咱們身上來啊。”
“那可不一定……”張雨茹說着,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我現在可是騎虎難下了。懷璧其罪四個字,你沒有聽說過嗎?”
話畢,主僕二人又陷入到一陣沉默之中。遠處依稀傳來嗚咽之聲,像是北風凜冽,又像是女子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