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在一夜之間,萬菁菁忽然就轉了性。落魄的彩玉軒,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佛堂。雖沒有禁足令,萬菁菁卻也深居簡出起來。
因爲這事情實在是有些奇怪,張雨茹抱着永安和永和前去探望楊青璇的時候,青璇還特意說起來了這件事。
“萬妃突然如此,實在是有些奇怪。妹妹當小心纔是。”一碗湯藥下肚。她也不覺得苦。淡淡藥香瀰漫在她的寢宮間,與檀香的味道混在一起,倒是讓人能夠靜下心來。
“該小心的,自然會小心。只不過……她就算心懷不軌,在事情沒有爆發之前,我也不好防着不是?”張雨茹嘆了一口氣,見着永安和永和被乳母報到一旁去餵奶,這才轉過頭來看向楊青璇:“你這身子,可是好些了?”
“就這樣了吧。”說到這件事,楊青璇有些神色黯然。
“本來,娘娘是好些了。只是這幾日不知道娘娘在想些什麼,思慮又重,這才舊疾復發了。”她話音剛落。綠珠便補充了這麼一句。
“綠珠。”楊青璇一皺眉,輕叱了一聲。綠珠抿了抿脣,果真便不再吭聲了,只是捧了藥碗下去,再吩咐在外頭候着的宮人們進來伺候楊青璇漱口潔面。
“你……這幾日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張雨茹看着楊青璇慢條斯理地洗漱,忍不住還是問了出來:“若是爲了我,可沒那個必要。”
“你別聽那小妮子瞎說。這幾日我一直躺在這病榻上,就連吭聲的力氣都沒有。那些,都是她瞎猜的。”楊青璇看了張雨茹一眼,柔柔弱弱地說道。
“哦,既然不是爲了我,那定是爲了……大哥了。”對於楊青璇的藉口,張雨茹置若罔聞。很顯然,關於楊青璇的病情,她更相信綠珠的話。
果不其然,她話音剛落。楊青璇就變得異常沉默。待到旁人都散去了,她才幽幽說起這件事:“你瞧那萬菁菁,一夜之間突然變了性子,你不覺得奇怪嗎?就在前幾日,皇后可是親自去看過她的。”
張雨茹想了想,恍然大悟地看向青璇:“姐姐是覺着,皇后這是又要培養自己的羽翼,好在掖庭之中再攪動一番風雨。所以才叫我多加小心?”
“放眼整個掖庭,若說誰風頭正勁,自當非你莫屬了。即便你平日裡如何平易近人,低調沉寂,以她們的性子,又怎會和平相處呢?更何況……你還有了聖上的兩個孩子。”楊青璇憂心忡忡地看向在外廳來回走動哄着永安和永和的乳孃。
“……姐姐大可放心。玉兒自然會拼盡全力,護住自己孩兒的周全。”張雨茹說着,雙手下意識地攥成了拳頭。
“你有皇上護着,也是我杞人憂天了。我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楊青璇說到這兒。忽然就閉口不言了。
張雨茹看着她良久,靈機一動,心也跟着惶恐不安起來:“若是說皇后要利用萬妃爲她做事,她必然會以萬家之榮辱作爲籌碼。如此一來,這便與大哥當初和她合作的初衷相違背了。”
“……我擔心他會做傻事。”楊青璇眼神飄忽不定,話剛說完,眼中便似有點點淚光泛出。
“放心吧。他還能做什麼傻事,最愚蠢的事情不過就是選擇和朱綺羅同盟了,不是嗎?”張雨茹拍了拍楊青璇的手背,半是揶揄半是認真地說道。
楊青璇聞言,咧嘴想笑。最後。眼淚卻落了下來。二人正相對無言的時候,暮然冒冒失失地跑了進來。開口正要說話,見着這二位主子情緒不對,方纔硬生生地將話語給嚥了回去。
“又瞧見什麼熱鬧了?就直說吧。”
“二位娘娘,剛纔德妃娘娘宮裡的小林子跑進來說,他瞧見皇后娘娘的鳳攆往這邊過來了。”
“皇后娘娘?”張雨茹與楊青璇對視了一眼,剛要說些什麼,小林子本人便跑了進來。
“娘娘,皇后娘娘的鳳攆就停在門口了。娘娘可要起身迎駕?”
聽了小林子的話,張雨茹的臉色不由得一沉。朱綺羅明知道楊青璇常年抱恙在身,自己又是不請自來了,卻偏偏不說讓楊青璇免禮的話,分明就是故意來折騰人的。
“扶本宮起來。”楊青璇顯然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更不敢有半點怠慢。張雨茹心疼地瞧着這挺得筆直的腰桿,心中禁不住一陣酸澀:“披我這件披風吧,會暖和很多。”
眼見着楊青璇收拾得當要出門了,張雨茹迎了上來,將御賜的狐裘披風給了楊青璇,自己則只是披着青璇宮裡的那副裘襖跟在了楊青璇身後。上來丸技。
二人剛走出門沒有多久,就遠遠瞧見了朱綺羅一行人的身影。
“姐姐怎麼起身了?趕緊進屋裡去,外頭風雪大,可不能再讓妹妹的身子受風寒了。”二人還未在雪地裡跪下來,朱綺羅便先一步來到了楊青璇面前,說了這些體恤的話。
楊青璇縱然知道,她這是做給自己宮裡的人瞧的,卻分辨不得:“多謝娘娘體恤。”
朱綺羅但笑不語,便眼睜睜地瞧着楊青璇拖着病弱的身體,一邊咳嗽一邊往回走。三人剛進到屋子裡,朱綺羅便又打開了話匣子:“本想着德妃娘娘一人久臥病榻,難免寂寞無聊,便來陪伴解悶。不想,靜妃竟然也在。同是生病之人,淑嬪可就沒這麼好的人緣了。”
“怎麼淑嬪也病了嗎?”楊青璇在張雨茹的攙扶下坐了下來,張雨茹見她雙手冰涼,又塞了個手暖給她,方纔挨着她一道坐下。剛一落座,便就着朱綺羅的話聊了開來。
“是呵,病了好些天了。若不是本宮無意間去了一次,還不知道竟然有這件事。”朱綺羅嘆了一口氣,說得頭頭是道,讓這件事情變得更加真假難辨起來:“那些個宮人勢力非常,見淑嬪被削了妃位,便也放肆粗心起來。這樣的奴才若是姑息,那還了得。本宮便做主,將她彩玉軒裡的宮人們通通給換了,並未她請了太醫。這幾日休息以後,總算是有些起色了。”
“那就好。”張雨茹點了點頭,又道:“看樣子娘娘是從淑嬪那兒過來的了。”
“是了。大概是因爲大難不死的緣故,淑嬪從病中清醒之後,便開始信奉起佛祖來。那彩玉軒里布置的,也幾乎和佛堂無異了。本宮剛開始總覺得這樣不妥,可是見她心誠,太后和皇上也沒有意見,便隨她去了。”
“哦,原來是這樣。這麼看來,淑嬪也是有佛緣的人,大概是經過這麼一番塵世歷練,也算是拾得慧根了。”楊青璇笑了笑,順勢感嘆了這麼一句。
此後,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又聊了一陣子,多是圍繞彩玉軒的變化。待到這個話題聊完以後,朱綺羅也起身離開了。看着皇后遠去的身影,楊青璇突然轉頭看向張雨茹道:“妹妹以爲如何?”
“說不好。”張雨茹搖了搖頭,沉默半晌才很是猶豫地說道:“總覺得哪裡不對。就好像剛剛那番話,她是故意說給咱們聽的。可是,爲什麼呢?”
“總而言之,對彩玉軒的戒備斷然不可放鬆。至於她的動機,咱們便慢慢想吧。若是那麼容易便想清楚了,那這件事就定然不是朱綺羅做的了。”楊青璇說完,與張雨茹相視一笑,二人便頗有默契地再也不說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