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少年一人鉗住她的一隻手,拖着她往前走,比銅牆鐵壁還要牢靠。
枕溪一路上都在想她要怎麼辦,她好像只有逃跑一條路,要是真的到了那個同學家,她就再也沒有逃走的機會了。
枕溪一直在祈禱,只要路上遇到一個大人,只要隨便遇到一個,她都有逃跑的機會。
可是他們帶她走得路十分偏僻,沒有哪個正常人夜晚會在這樣的路上流連。
隨着時間的流逝,枕溪心裡開始慌了,她不知道那個同學家住在哪裡,他們是否即將到達,每走一步,就意味着她逃脫的機會小上一分。
路過熟悉的路口時,枕溪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她只要跑過這個街口,前面就是賣燒烤的地方,那裡人多,只要到了那裡,他們就拿自己沒辦法了。
她蹭着兩隻鞋子走路,終於在到達路口時把一隻鞋的鞋帶給踩了下來。
“哥哥,我鞋帶散了。”枕溪衝身旁人說道。
對方鬆開她讓她繫鞋帶,幸運的是,在她蹲下的時候另外一個少年走到了後面點菸,她的旁邊只有一個人。
枕溪飛快地繫好了鞋帶,在起身的時候用後肘狠狠撞了旁邊人的肚子,如離弦之箭一般躥了出去。
她以爲她只要拼命跑就有很大的機會,燒烤攤離這裡的距離實在不算遠。可她錯估了12歲女孩兒和16歲男孩兒的生理差距,她幾乎沒跑出十米,就被人從背後勒住了脖子。
林徵憤怒的臉出現在了她的面前,下一秒,一個響亮的巴掌就摑在了她的臉上。枕溪只覺耳朵轟鳴鼻子一熱,地上立馬就有了血滴。
“小賤人!”林徵怒罵着,巴掌再次高高揚起。
身旁人攔了一下,說:“沒跑不就行了,你打她做什麼?”
“你不知道,這小賤人心眼忒多。”林徵狠狠地瞪着她,說:“你再跑一個試試。”
枕溪心一狠,尖銳的聲音剛從喉嚨裡撕裂出:
“救命!”
她的嘴就被人捂住了。
她拼命地在人手底下掙扎,卻只遭到了更加用力的禁錮。
終於,枕溪忍不住哭了出來。
身後人慌了一下,說了句:“怎麼還哭鼻子了?”
林徵按着她的頭逼迫她往前走,嘴裡威脅着:“你再耍花樣我就扒光你衣服給你丟人多的地方去。”
枕溪停止了掙扎,步履蹣跚地走着。
他們走進了一條幽深的巷子裡,窄小地只容兩個人並肩通過,枕溪落在中間,前後的路全被人給堵死。
這裡沒有什麼燈光,她的腦子一片空白,眼前幾乎什麼都看不見,完全是讓人推着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視野越來越模糊,前面的人卻突然停了下來,隨即喊了句:
“誰在那?”
有人?
枕溪的心裡躥起了一顆微弱的火苗。
透過前面點亮的火光,她看到打拐角處走出來一個人,逆着光看不清臉,只隱約覺得對方個子很高肩膀很寬,站在那就極富壓迫力。
枕溪死死咬着牙齒,準備着一有機會就求救。
“誰?”前面的人又問了一遍。
“咔噠”一聲,前方又一簇火苗燃起,那人的面貌也在火光裡露了出來。
“陽哥!”林徵急促地喊了這麼一句。
林徵這麼一吼,枕溪立馬就知道了面前這人是誰。
眭陽,林徵的精神偶像,很長時間裡,他一直爲了成爲這人的狗腿子小跟班努力着。
枕溪之前對他的印象是,七中的風雲人物,家裡有背景,人長得帥,喜歡他的姑娘能組成好幾個班。雖然因爲打架鬥毆沒少惹事,但也順利地畢了業,成了七中經久不衰地傳說。
他和林徵同年級但是不同班。
現在站在枕溪面前的這人,整張臉籠在打火機的光圈裡,顯得特別不真實。
“做什麼?”說話的聲音很低,顯得威嚴。
林徵笑着給面前人遞煙,嘴上說着:“送我妹妹回家呢。”
枕溪心頭一震,抓着機會咬了捂住她嘴的手,尖叫着喊了聲:
“救命!”
和林徵警告眼神一起投過來的,還有那人的探究。
身後人還想捂她的嘴,那人說了句:
“一小姑娘,你好意思嗎?”
身後人住了手,枕溪抓着機會又說了句:“救我!”
“你哪位?”
莫名其妙的這句話,枕溪到了嘴邊的話沒說出來。
“我妹。”林徵說道。
那人把已經開始燙手的打火機塞到林徵手裡,眼睛盯着枕溪,問:
“你是他妹?”
“不,我不認識他。”
“那你們這是做什麼?玩呢?”那人說話的語氣裡有了笑意。
枕溪甩脫桎梏着她的手,跑到那人面前,仰頭看着他,說:
“他們想要綁架我,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家?”說着就開始哭。
那人的眉頭皺了起來,說:“打住,我可不喜歡看人哭。”
枕溪一秒鐘止住了眼淚,死死咬着下脣剋制住自己的生理反應。
“你一小屁孩,他們綁架你做什麼?”
“他說要把我扒光衣服扔到鬧市裡去!”枕溪指着林徵控訴。
“你給我閉……”
因着那人看過去的一個眼神,林徵住了嘴。
“知道怎麼回家嗎?”那人問她。
枕溪急切地點頭,估計樣子滑稽,那人笑出聲來,說:
“那回去吧。”
“陽哥,這真是我妹,她叫枕溪,我爸叫枕全,我還有一個妹妹叫枕琀,這你都知道。”
“我怎麼會知道?”那人反問道:“你爸你妹叫什麼關我什麼事?”
林徵走過來死死抓住枕溪胳膊,說:“走吧,哥哥帶你回家。”
枕溪又開始掙扎,嘴裡大叫道:“放開我!”
“這是幹嘛呢?欺負小姑娘?”
林徵鬆開了手。那人問道:“你叫枕溪?”
“我不叫!”
“那你叫什麼?”
枕溪腦子瞬間短路,這一磕絆,那人就說道:“你叫枕溪啊,那他是你哥哥沒錯了。”
枕溪一把搶過林徵手裡的打火機,忍着要燙掉人皮的溫度,把火光湊到了自己面前,指着自己的臉給對方看,說:“這是他剛纔打的,他不是我哥哥,他想要打死我!”
明晃晃一個巴掌印,鼻子附近還有乾涸的血跡,眭陽臉上的笑意一下子沒了,他伸手拍掉了小姑娘手裡的打火機,打開了手機的電筒,問了句:“家在哪?”
面前人快速地報了一個地址,口齒清晰不慌不忙。
眭陽低頭看了她一眼,說:“順路,走吧,捎你一程。”
身後人都讓開了道,林徵喊了一句:“陽哥!”
眭陽轉過身,看着他,問:“你有意見?”
林徵用舌頭舔了舔牙齒,說了句:“沒有。”
枕溪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冷風一吹,雞皮疙瘩此起彼伏地冒了出來。
走出了一段路,那人跟她說:“接下來的路你自個走吧。”
枕溪站在他面前,一動不動。
“這是幹嘛?你不會真的以爲我要送你回家吧。”
枕溪擡起頭來看着他,說:“我不回家。”
那人楞了一下,說道:“那你想去哪就去哪吧,我們就在這拜拜了。”
“哥哥!”枕溪喊出聲的時候抓住了他的袖子。
那人倒是也沒把她的手打開,只是笑着說了句:“你別得寸進尺啊。”
“哥哥,你明天早上能不能送我去考試?這場考試對我特別重要。”枕溪死死抓着他的袖子,帶着哭腔說:“求你了。”
她不敢回家,計劃被打斷,林徵肯定不甘心,她不知道他們還有多少的陰毒計劃在等着她,她明天就要考試,她實在分不出太多精力來應付他們,所以她不能回家。
這下子那人拍開了她的手,含笑低頭看着她,說:“我憑什麼?”
“我給你錢。”慌亂地,枕溪說了這麼一句。
“你要多少錢,我給你。”
面前人含了口氣在嘴裡又慢慢吐了出來,問:“所以我看起來像是窘迫到要找小學生要錢的人嗎?那請問這位妹妹,你能給我多少呢?五塊還是十塊。”
枕溪把頭深深埋了起來,她目前攢下來的錢都買不了面前人的一件T恤。
她真是糊塗了,才動了這樣的腦筋,說好的只靠自己,卻還是期望別人的援手。
枕溪朝着面前人鞠了一躬,說:“今天謝謝您。”
說完轉身就走,那人叫住她,問:“你不回家要去哪?回頭被人販子拐走了我也好跟派出所交待。”
“東街那有個布拉格精品店,我今晚住那,希望您別把我的地址告訴其他人。”
枕溪又鞠了一躬,然後跑走了。
徐姨開門看到她的時候十分驚訝。
“你明天不是要考試?這什麼時候了還不回家?”
枕溪把事情經過一說,徐姨就說要帶她去派出所。枕溪攔住她,說:
“只要我明天能夠順利考試,比去哪都管用。”
帶着疲倦和不安,枕溪躺在了徐姨身邊。
第二天徐姨焦急地叫醒她,說:“門口站着一小夥子,看上去年紀跟那林徵差不多大,是不是來堵你的?”
枕溪心裡一驚,透過窗縫往外看。剛剛亮透的天際,清清冷冷的街道,枝繁葉茂的榕樹下,筆挺地站着一個俊朗少年,雙手插在黑色的運動外套裡,嘴裡叼着一支菸,不耐煩地一直盯着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