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的一聲,大概類似驚雷炸響在山谷的動靜,枕溪感覺整個會場都沸騰了起來,坐在前排的校領導頻頻回頭望。
枕溪挺直脊樑跟着揮手,嘴裡嘶吼出的聲音簡直不像自己的,她還妄想把手指放嘴邊吹個口哨起鬨,可半天都沒發出聲音來。
盧意和錢蓉一人抓住她一隻手,把她按在椅子上。
“丹丹,你冷靜點。”
“這孩子怎麼回事?瘋了嗎?”
說話的這會兒,舞臺上的人已經開始表演,合着節奏,身子慢慢地擺動起來。這是枕溪一直都非常喜歡看的,jazz舞種。
枕溪眯着眼睛仔細看,問:“臺上那大美女怎麼看着那麼眼熟?”
“能不眼熟嗎?那是安桃沙!”
“哇塞!”枕溪先是捂着嘴驚呼,然後一臉惋惜地說:
“我可真羨慕眭陽啊。”
“什麼?”李明庭以爲自己聽錯了,夠過身子來又問了一遍。
“我可真羨慕眭陽啊,有個這麼漂亮又會跳舞的女朋友。”
“不都說了不是女朋友。”
“我眭哥聽到你這話得哭。”
錢蓉和李明庭同時開口,導致枕溪什麼都沒聽清楚,也實在是舞臺上的女孩兒太吸引人眼球,她完全沒有多餘的精力分散給其他人。
仔細聽,滿場的起鬨聲中,她一個女生的尖叫夾雜在其中十分明顯且突兀。
“她什麼情況啊?”錢蓉哭笑不得地看着盧意,心想枕溪不是哪根筋搭錯了吧,還是說狀元的神經和她們長得不一樣。
“我們家丹丹……”盧意有些丟臉又有些爲難地開口:“是一個很膚淺的人,她好像特別喜歡,長得好看又可愛的小姑娘。”
盧意嘆口氣,接着說:“我媽跟我說,如果不是因爲我長得好看,當時我去跟丹丹搭訕,她根本不會搭理我。”
李明庭對盧意的話充滿質疑,在他的世界裡,就沒哪個小姑娘不喜歡長得帥的男孩子。
直到真切實感地感受到枕溪對於男女同學表演的差別對待。
後來出來表演的同學,也多的是長得帥有人氣的男孩子,可枕溪就是能安安靜靜地看人表演,然後再一本正經地點評幾句,活像選秀現場的評委。倒是隻要有女生出場,枕溪的態度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挺直脊樑眯着眼,像是要一幀一幀地把人家的表演保存在眼裡。像安桃沙出場時的癲狂倒是沒有了,不過也確實比平常要興奮得多。
“她上次看我和眭陽打球不這樣吧?”李明庭還是不甘心地問道。
“你們以爲自己是誰啊?”錢蓉回了一句。她覺得枕溪這樣的態度非常好,誰說漂亮姑娘間就非得是王不見王針鋒相對的架勢啊,單純得欣賞漂亮小姑娘跟欣賞一幅畫有什麼區別。
“壓軸表演了,壓軸表演了。”李明庭突然興奮起來,一臉期待地搓手手。
盧意也捅了捅沒精打采的枕溪,估計是前半段跳舞的小姑娘太多耗完了她所有的精力,接下來的幾個男生表演她都提不起興趣。
“哦,瞎子阿炳,哦不!巨星阿眭要出來了。”枕溪敷衍地拍了拍手。
“你再這樣小心我眭哥打你哦。”
李明庭從包裡翻出東西遞給他們。枕溪之前還奇怪,李明庭來看錶演背那麼一大個包做什麼。
現下一打開,簡直讓枕溪閃瞎了眼。
熒光棒,燈牌,毛巾,反光手幅,全都印着眭陽的名字,簡直演唱會應援的全套裝備。
“你是眭陽的後援會會長嗎?”
錢蓉也掏出了相機,往臺上拍了幾張做調試。
“呵呵,連站姐都有了,你們可真是肝膽相照好朋友。”
“哪那麼多廢話。”李明庭給了她和盧意一人一個戴頭上的熒光棒髮夾,然後把一一米多長的反光手幅讓她們舉着。
“這樣子好傻。”枕溪說。
“你回頭看看,顯得你多稀罕似得。”
枕溪回頭,後排好多人都打開了手機電筒,點綴在黑暗的禮堂,倒真有熒光棒閃爍的效果。枕溪仔細看,舉了寫着眭陽名字4紙的人也不少,只不過沒有他們專業。
“這樣顯得我們像是眭陽花錢僱來的。”
“小爺是花錢能僱到的人嗎?”李明庭不樂意了,說:“我們應該是團結友愛互幫互助的好朋友。要有一天你站臺上去表演,我也在底下給你舉燈幅,帶頭喊口號給你應援。”
一語成戳,未來的某一天,李明庭還真在舞臺下給枕溪舉燈牌應援。
枕溪成功閉嘴,把手幅高舉過頭,一副我是水軍我驕傲的樣子。
眭陽的壓軸舞臺不算華麗,既沒有絢麗的燈光,也沒有彩片絲帶做襯,他就伴着滿場的尖叫出來,在音樂鼓點響起的一瞬間,手杵地板來了一個精彩絕倫的大風車。
瞬間的尖叫幾乎掀破屋頂,枕溪都有了耳鳴的跡象。她終於明白,她上輩子站在場館外聽到的尖叫嘶吼是怎麼回事。
“眭哥!”李明庭撕着嗓子叫,陣勢和後頭瘋狂的小姑娘沒什麼區別。
枕溪是服氣的,場館裡的尖叫不是一陣陣間斷性的,從眭陽出場到現在,她就沒聽見這些尖叫有歇氣的時候,大概他們喝彩的時候,用上了體測吹肺活量的力氣。
枕溪也跟着叫了兩聲,實在是眭陽跳舞時整個人都在發光,讓人片刻不能移開眼球。她想說她錯了,高個男孩兒跳breaking纔好看,長手長腳動起來像是量角器又像是圓規,每一幀畫面都是藝術。
三分多鐘的舞蹈,枕溪卻感覺實際時間只有三十秒,大概就是,哎呀哎呀好好看,咦,音樂怎麼停了?
現場觀衆也有和她同樣感受的,不知道誰帶頭喊了“安可”,頓時全場的“安可”不絕於耳。
但巨星就是巨星,朝底下揮揮手就退場了,任學校領導和主持人一直維持躁動的秩序也沒再出來露個臉。
第一天的文藝匯演結束。說是校慶的重頭戲,其實也就重在了最後的那幾分鐘。就是枕溪再喜歡安桃沙小姐姐,在看過這場表演後,記得的,也只有眭陽的手腳在舞臺上唰唰飛舞。
表演結束了,外校的同學卻沒有離開,她們還在七中的校園裡徘徊,可能在期待着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浪漫偶遇。
而偶像劇的男主角,正窩在天台嗑花生,那邋遢的樣子和在舞臺上的他完全不是一個人。
枕溪內心的那點小雀躍也瞬間幻滅了。
“你是想當明星的吧?”
他在舞臺上所表現出來的那種迫切感和慾望都太熟悉,曾經站在總選舉舞臺上的一百多個彩虹女孩兒,每個人眼裡都燃燒着這種慾望,也包括她。
眭陽的手指一打滑,圓滾滾的花生就掉在了地上。
枕溪把它們撿到手裡,輕輕一搓,薄薄的紅皮就脫落下來。
“你是想當演員,唱跳歌手,還是偶像?”
“偶像和前兩個有什麼區別?”
“偶像是什麼都做得好的人。”枕溪仰頭想了想,補充道:“至少在粉絲心中是這樣的。”
“偶像和前兩個不能混作一談吧。”
“嗯。演員和歌手展示的藝術都很成熟了,代表了大部分觀衆的審美取向。”枕溪的手指在地上畫圈圈,“偶像就不同了,粉絲應該是希望在她們身上寄託什麼,例如夢想執念之類的。我覺得是這樣。”
“你覺得?”眭陽笑,伸出手指戳着枕溪的肩膀把她推了一個大馬趴。“你懂什麼啊?”
我做過偶像你做過嗎?枕溪怒了,拍着手上的灰想要教訓她,結果一擡頭對上他的眼神……
“其他人都說,這不現實。”
“怎麼就不現實了?”枕溪想不通,“你長得帥,跳舞好,在起跑線上就已經領先其他人太多了。”
她當初要是有眭陽這個條件,她能讓枕琀騎在她頭上拉——那什麼。
“李明庭說,當個興趣玩玩就行了,難不成還真當做個正經職業?”
“你聽他瞎說,他又沒做過明星,就他那粗裡粗氣的傻大個,他想當明星也沒經紀公司要他啊。”
眭陽看了她一眼,說:“我會跟李明庭告狀的,你在背後說他壞話。”
“說去唄,他能怎麼樣?他還能來捶我兩拳?少嚇唬人了。”
“枕小溪。”
眭陽又在摸她頭,打從她剪了頭髮以後,這人就特別愛摸她的頭,從下擼到上,跟擼貓擼狗似得。
“你現在真是出息了,李明庭都敢不放在眼裡了。”
“託你的福。”枕溪晃着腦袋,想把他的手給晃走。
“你以後想做什麼?或者說得俗氣一點,你的夢想是什麼?你學習這麼好,應該想考個好大學吧,那以後呢?”
“我也想當明星。”枕溪看着他,嘻嘻笑,“站在舞臺上,跟肥五花下油鍋似得,聽着底下觀衆沸騰得吶喊和尖叫。”
“你?”
“怎麼?我不行嗎?”枕溪嘟着臉,不高興,“反正我覺得,人生在世,想做什麼就去做。不就是出道做個偶像嗎?就算荒廢了五年十年,打我能活到一百歲,我還有九十年的光景。花費人生十分之一的時間去追夢,血賺了好嗎?”
反正她是這麼想的,再過上幾年,要彩虹女孩兒還招人她就去報名,一邊讀書一邊做偶像,要實在不行就算了,她踏踏實實地找個工作,安安分分地過完一生,誰叫她上輩子不長眼跟着饒力羣私奔,到死都留了這麼個遺憾。
“活一百歲,花了十年時間追夢,還有九十年的光景。枕小溪,你現在是在你媽肚子裡跟我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