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夜色微涼,一輪殘月高掛柳梢頭,雲府的人都已熟睡。
這幾日發生的各種複雜的事令雲意晚輾轉難眠,於是索性就不睡了,她悄無聲息地去了西院。
到了西院水井邊,雲意晚乾脆就坐在井沿邊,用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着石壁,嘴裡叫着,“翼,你快出來……”
雲意晚連叫了一聲,才見一團綠光緩緩升起,這團光輕盈、如夢似幻,讓人看着彷彿整個心靈都沐浴在山間倍感清明,只可惜,這麼美的光無法爲世人所見。
翼打着哈欠,小臉上毫不掩飾的倦意,他飛到雲意晚身前。
“我說,人啊,你爲什麼就喜歡挑大晚上來,你都不睡覺的嗎?”
雲意晚見翼已經出來了,於是,站起來,她直接坐到了一旁的地上,絲毫不顧及地上的灰塵以及自己的身份。
雲意晚靠在井的邊緣,雙手抱着腿,頭微微揚起,看着夜空中殘缺的月,一張俏麗的臉上有着莫名悲傷。
翼看出了雲意晚的不開心,收斂了臉上的不耐煩,他扇動着自己的一對翅膀,飛到雲意晚面前。
“人,你怎麼了?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說出來,本靈也許可以幫你解決。”
雲意晚頭靠在堅硬的井身上,夜晚的微風撩動了她縷縷髮絲,更顯幾分柔情。
“翼,你說,一個人真的會不斷地輪迴嗎?”
翼聽了,將他的小手放在下巴處來回移動,好似在認真思考,過了好一會兒,纔開始說話。
“本靈活了七百多年,倒是見過轉世的人,只是也見得不多,畢竟,即使轉世,在同一個地方的機率也不大,但是,不斷地輪迴卻是宿命,改不了的。”
雲意晚笑了,但笑容中多的是,苦澀。
“宿命!誰定的,我們人就一定要按照這種方式周而復始的活着嗎?”
翼飛到雲意晚頭旁邊的井上,坐着。
“也不是這個說法,崇高品德的人、妖,經過修煉也可以成仙,很壞的人、妖,也會徹底消失在三界之中,都是公平的。”
雲意晚看着旁邊的翼,她根本就不關心什麼仙妖之事,她一直以來就是想普普通通地活着,“你知不知道三生石?”
翼疑惑地搖着頭,“我們從存在的那一天起,就只能在自己誕生的地方守護着這一方土地,直到滅亡,無法得知,這裡沒有的東西,你說的那個是什麼?”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我昏迷的時候去了冥府,那裡的鬼差帶我去看的。”
翼跳到雲意晚的肩膀上,“對,前兩天我去找你,結果你在睡覺,怎麼也喊不醒,我又不會治療術,就沒有管你了。”
說着,他臉上竟出現了羞愧,看來他對自己見死不救的行爲,有了歉意,倒是可以看出他本性純良。
雲意晚清楚自己是靈魂離體,治療當然沒用,但看到翼還是關心自己的,忍不住笑了一下。
“前幾日,我落入護城河了,本來河水並不是很深,但我竟然怎麼都起不來,便落得靈魂出體的下場。”
翼變得嚴肅,“不深的水怎麼可能溺死人?難道是有法力導致如此的?”
雲意晚難得見翼嚴肅,看着有些逗人,捂着嘴笑了一下。
“你不是說有人在人界使用法力,你們會察覺到的嗎?既然你沒有察覺,就可能是我想多了。”
翼立馬恢復了驕傲的表情,“也是,本靈這麼強大,有人使用法力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就是你太沒用了。”
雲意晚無奈地笑了一下,果然,這個小精靈什麼都好,就是太容易驕傲了。
“對了,你還沒有說三生石是什麼?”
一提到三生石,雲意晚的笑容馬上沒了。
“三生石是冥府的東西,據說但凡與人有三世情緣的人,只要將血滴到上面,就可以看到與自己有緣的人的名字以及看到和他之間發生的種種。”
翼聽到這個,頓時來了興趣,畢竟,但凡有思想的,都容易被新鮮事物吸引。
“那這個東西一定很受你們人歡迎,我以前就聽過不少戀人說,他們下輩子還要在一起,這剛好可以讓他們心想事成。”
雲意晚輕哼,眼裡充滿了對三生石的不屑。
“若是不想續緣的呢?還是要遇到,還是要糾纏,若當事人都已經不願意了,還是要如此,就是給人的負擔。”
翼嘆了一口氣,翹起嘴,“你們人太難滿足了,這麼好的東西我們都沒有,你還嫌棄。”
雲意晚看着翼的樣子,用手捏了一下他的小臉,“小精靈,你這是動凡心了?”
翼拍着雲意晚的手指,臉上滿滿的嫌棄,“不要把本靈和你們人混爲一談,我們是很高貴的,怎麼可能像你們那樣,整天你儂我儂的呢?怪肉麻的!”
雲意晚抱着腿,將頭擱在膝蓋上,眼中充滿了落寞,“若是能和意中人如此,應是很開心的吧!”
翼見她又是這個樣子,小臉上充滿了好奇,“你不要這個樣子了,你到底在三生石上看到什麼了?一回來就成了這個樣子。”
雲意晚想着自己在彼岸花海看到的情景。
“三生石上,我的名字旁邊是,季向暝,當朝王爺。”
翼飛到雲意晚眼前,臉上有些高興。
“王爺?就是那種官職很高、很有錢的那種人是吧?”
“對。”
“那你這麼不開心呢?你和他在一起,就能衣食無憂,這不是你們人一直渴求的嗎?你這麼幸運還不滿足,別人想求都求不到。”
雲意晚臉上充滿了對翼的無奈,終究是涉世未深,不懂得情愛爲何物?
“因爲我不想和他在一起,我甚至不想看到他。”
翼飛到一旁坐着,“你是在三生石上看到什麼了?你說吧!本靈今日心情好,就花點時間,聽你慢慢講。”
雲意晚微微一笑,擡頭看着天上暗淡的羣星與殘缺的月,陷入了回憶。
那是關於她前兩世發生的一切,即使已經忘了,但當看到時,她的心,還是會跟着疼痛起來。
她與季向暝之間發生的一切,都是逼着自己成長的利器,將她生生逼到如今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