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油漆染白了他的頭髮,臉,脖子,和衣服。但那身形,那臉部輪廓,還是令沫兮一眼認出了他。他在這裡刷牆?這樣的認知,令沫兮蹙眉
。
身上的油漆漸漸乾涸,緊繃着他的肌膚,因爲過敏,開始發癢。鬱澤昊很慶幸有這一桶油漆遮掩,這樣,她該認不出自己的。
他沒有開口解釋,轉身就要離開。
他很缺錢嗎?爲什麼連油漆工的工作都肯做?她記得他對油漆一向過敏。
“打完人就想走?門都沒有?”,那幾名工人見鬱澤昊要走,立即圍上前,攔住他的去路。鬱澤昊再次被這幾個工人惹怒,在這樣的時候,他不想讓沫兮認出自己?雙眸狠戾地瞪視着他們,雙拳緊握,骨頭咯咯作響。
沫兮皺着眉,此時,一名男經理上前。
“到底怎麼回事??”,那名經理說完,掏出手機,開始聯繫裝潢公司。
“這小子說老闆壞話?我們說了他兩句,結果他就動手了?”,這時,有個工人指着沫兮,惡人先告狀地說道。
那工人的話,令沫兮蹙眉,心口一慟,令鬱澤昊更加氣憤。
“對?這小子說,說老闆是二手……”,其中的另一名工人幫腔道,這個人的話,令沫兮心酸地笑了笑。她倒是相信鬱澤昊會這麼詆譭她,不過,她不在意的。
鬱澤昊再也抑制不住心裡的憤怒,揚起拳頭,重重地朝着那工人砸去,然後,推開那幾個人,大步離去。
“喂——你不能走?”
“楊經理?讓他走吧?”,那名男經理要叫住鬱澤昊,卻被沫兮攔住。
沫兮的話,令鬱澤昊的背脊微微一僵,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他似乎感覺到沫兮可能認出了他,這樣的認知,令他心酸。
想起他們剛剛的誣陷,他想,自己在沫兮心裡的印象又差了幾分。她一定相信他們說的話的……
“嘶——”,身上開始又痛又癢,鬱澤昊倒抽口氣,路上的行人紛紛朝他透射來鄙夷的目光,他沒有在意,只顧着快步向前走。
沫兮看着他的背影漸漸地消失,一顆心,酸了酸,那幾名工人的話,還在耳畔迴旋
。
鬱澤昊滿身油漆的樣子,也在她的腦海迴旋着。
河邊,鬱澤昊拿着從五金店買來的香蕉水(乙酸乙醚)清洗着身上的油漆,刺鼻的怪味令他難忍,全身已經過敏,又痛又癢。
車裡,沫兮看着窗外,遠遠地便發現了坐在人工湖邊的那道白色的身影,“停車?”,倏地,她叫司機停車,然後,下車,她去了對面的藥店,買了一管藥膏,然後叫司機給鬱澤昊送去。
“先生,這個藥膏你手下?”,司機走到鬱澤昊的身邊,將一管藥膏遞給鬱澤昊。
鬱澤昊滿臉紅疙瘩,莫名地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只見他手裡拿着一管抗過敏的藥膏,那牌子很熟悉。
鬱澤昊沒理會那中年男人,站起身就要走。
“哎,先生你手下啊?”,司機追着鬱澤昊喊道,鬱澤昊卻頭也沒回地,倔強地離開。
他記得那個牌子,也明白是她送的,一顆心狠狠地酸脹着,他一身狼狽地衝到馬路邊,正好看到了沫兮的臉。
沫兮見他過來,慌忙地別開臉,正要關上車窗,卻被他伸手攔住。
“蘇沫兮?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下……”,那個字,終究說不出口,因爲她雙眸裡燃起的憐惜的目光。
沫兮看着鬱澤昊那一臉的紅疙瘩,就連脖子上都有,一顆心無法控制地疼了。
“開車?”,她別開視線,對着剛上車的司機大吼道,聲音裡夾着顫抖。
他這樣,並不是她想見到的,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和他見面。“鬱澤昊?你好自爲之?”,轉首,她又看向窗外,對着他大聲地吼道。
低首間,看着地上掉落地藥膏,鬱澤昊忽然像瘋了般奔跑起來,“站住?”,他對着車裡的沫兮,大吼道,車又停下。
他趴在車窗上,看着車裡眼眶泛紅的她,一顆心,狠狠地絞痛
。
“我沒那樣說你,那羣人誣陷我?”,他衝着她,大吼道,吼完,大步地跑開。
他不知道爲什麼要跟她解釋,或許只是不想讓她傷心吧,他的話音才落下,沫兮的淚水也洶涌地落下。
他爲什麼要對她解釋??
她又爲什麼那麼在乎??
“開車?”,再次,她開口道,這次,她的車緩緩地駛向了車流裡,和鬱澤昊,背道而馳。
鬱澤昊不知跑了多久,才停下,轉首時,她的車已經消失不見。
突然有些後悔跟她解釋了,不過,解釋了,也無濟於事吧。她不會因爲他的解釋,就原諒他曾經所犯的錯。
這點,他很清楚。
令鬱澤昊意外的是,裝修公司並未辭退他,但是,他自己辭職了。
他不能再讓她看到落魄的自己了,那樣,比折磨他還要痛苦。
“子墨,來,多吃點?”,一家環境溫馨的餐廳裡,他們三個人坐在一個小包廂裡,裴靖宇不停地爲子墨夾菜。
“謝謝伯伯?”,子墨禮貌地感激道,沫兮看着子墨,寵溺地笑笑。
“茶樓是不是下週一開業?”,裴靖宇又爲沫兮夾了菜,對她沉聲問道。
“嗯,是啊,收到邀請函了沒?到時華叔也會過來剪綵?”,沫兮邊吃菜,邊說道。
“收到了,我已經叫秘書安排了?你忙歸忙,別累着自己?”,裴靖宇剝了只蝦,放進子墨的碗裡,對沫兮沉聲道。
“沒事,我一點都不忙,悠閒地很,最近還常常去做spa,練瑜伽呢?還經常帶着子墨去遊樂園?比你閒多了?”,沫兮看着裴靖宇,微笑道
。
她現在的生活,安然自在,忙碌也感覺不到累。
裴靖宇看着她,微笑着點點頭,“對了,等忙完這陣子,你得跟我回趟煙城?”,裴靖宇看着沫兮,認真道。
提到煙城,沫兮的臉色微微一僵,有些爲難。
煙城是裴靖宇的老家,裴家是當地的名門望族,雖然和裴靖宇訂婚了,但她都還沒見過裴靖宇的家人,不是裴靖宇不帶她去,是她自己不願去。
“如果你不想去,就算了?”,見到沫兮的臉色有些變了,裴靖宇開口道,他知道沫兮顧忌的是什麼,但是,他裴靖宇想要娶誰,沒人敢阻止?
“我再想想?”,沫兮看着裴靖宇,小聲地說道,她相信,裴靖宇明白她的心思。
自她去這。但醜媳婦總歸要見公婆的,這,她逃不了。
“一顆腎多少錢?”,一個狹小的,簡陋的小診所裡,鬱澤昊對一名穿着髒污的白大褂的醫生,問道。
那醫生擡眸,打量了鬱澤昊好一會,纔開口,“二十萬?”。
鬱澤昊皺眉,據他所知,這樣的價格,太低,但,這裡本就是黑市不是?
“要不要賣??不賣就趕快走人?”,那醫生語氣不善地對他吼道。
“我賣血,1000cc多少錢??”,他今晚只是來問問價錢的。
“一千五?”,那醫生口氣不善地道,鬱澤昊衝他點點頭,已經卷起了衣袖。t7sh。
看着左手臂上的那枚牙印,嘴角揚着一絲笑意,然後,那醫生已經將一根很粗的針頭扎進了他胳膊裡,鮮紅的血液順着皮管,流進了血袋裡……
隨着鮮血的流出,鬱澤昊的臉色也越來越慘白,等抽完1000cc後,他感覺自己就快暈厥過去。對於正常人來說,一般每半年只能抽400cc的,他卻一次姓抽了1000cc,而且是在營養不良的情況下
。
但是,他實在缺錢呵,菲兒明天還要去做透析呢。
從診所出來,夜色裡,他的身體有些不穩,腳步虛浮,頭有些暈。
貧血太嚴重,他只能依靠在路燈下,暫時地休息,一隻手撫上褲袋裡的錢,心裡才踏實了些。
菲兒下週透析的錢總算有着落了。
體力稍稍恢復,他又挪動腳步,朝着他們的住處走去。
“子墨,來,坐好咯?”,從餐廳出來,裴靖宇將子墨抱上駕駛座後面特製的兒童座椅裡,愉悅地說道。
“你坐後面去?後面安全?”,見沫兮要進副駕駛,裴靖宇開口,沉聲教訓道。
沫兮笑着瞪了他一眼,做到了子墨的旁邊。
怎麼會有如此體貼的男人。
“別忘系安全帶?”,上車後,裴靖宇又提醒道,“大叔,知道啦?你比老媽媽還囉嗦呢?”,沫兮甜蜜地抗議道。
“咯咯——伯伯是老媽媽——”,子墨嬉笑着附和着沫兮,說完,伸出小手捂着小嘴,偷笑着看着沫兮。
沫兮也看着子墨,和他一起偷笑着。
“好啊,你們敢取笑我?”,裴靖宇透過車內的後視鏡,看着正偷笑的母子倆,嘴角揚着寵溺的笑,說道。
“沒有?不敢不敢?我們不敢?”,沫兮和子墨同時開口,齊聲地說道,然後又是一陣歡聲笑語。
鬱澤昊狼狽地向前走着,踉踉蹌蹌,光怪陸離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他的眼前一片漆黑,然後,倒了下去。
“大叔?有人倒下了?快停車?”,沫兮眼尖地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倒了下去,善良如她,連忙叫裴靖宇停車。
ps:還有一更,今天總共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