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完)
嘴角扯起一抹苦澀的笑,他該是很幸福的,怎麼會痛苦?
“薛紫琪?”,在她閉上眼睛,不願再看到他的面容時,一道低沉而痛苦的聲音響起,她以爲是幻聽,卻又那麼真實。
她不停地眨着眼睛,那道幻影,仍然沒有消失,然而,她感覺到自己的腰部傳來一股溫熱的觸感,令她冰冷的身體滑過一絲暖流。
厲焱冰跪在薰衣草地上,一隻手攬過她的腰,企圖將奄奄一息的她抱起。
血色盡失的臉頰和雙脣,羸弱的奄奄一息的樣子,令他心如刀絞。唯有雙眸裡迸發出的些許的光芒證明她還活着。
從薰衣草的幽香中,她聞到了屬於他身上特有的男姓氣息,那樣熟悉,那樣真實,此刻,她才意識到,她還沒死,而他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來做什麼?
“你……你……”,她看着他,虛弱地喊道,彷彿還是不敢相信般。
呼吸變得困難,他怔怔地看着她,胸口悶堵着,不知該說什麼,只用力地抱起她那輕飄飄的身子……
“你走……走開……我身上有傳染病,別碰我……不要碰我……”,溫暖的懷抱令她心臟顫抖,雙手無力地推擠着他的胸膛,此刻,她還在醜化自己。
“薛紫琪?”,終於,他吼了出來,聲音裡帶着哭腔,他瞪着着奄奄一息的她,一顆心,狠狠地抽搐。
那一臉糾結的痛苦,令她驚愕住。
“咳咳——你……我,我是真的要死了……”,嘴角揚起蒼白的笑,她看着他,顫聲說道,全身已經沒有絲毫力氣了。
“我不準?不准你死?”,雙眸里布滿了紅血絲,他瞪視着她,厲聲吼道,臉上的肌肉在抽搐,身體也在顫抖。
他臉上那是痛苦的表情嗎?爲什麼?不准她死?是要繼續羞辱她嗎?
她苦澀地笑了笑,“把萱萱照顧好,求你……”,眼皮很沉,說這句話時,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
厲焱冰痛苦地看着虛弱的她,也才意識到,她真的就快不行了,但,他依然自欺欺人地挪動腳步,“我不准你死?我帶你去看病?現在,現在就去……”,說話時,聲音無比嘶啞而顫抖。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也有畏懼,恐慌的時候。
“不,我真的不行了……把我放到薰衣草叢裡,求你……”,一隻手緊緊地揪住他的衣襟,她看着他,虛弱地說道,聲音裡,帶着祈求。
她想走得唯美一點……
她之前的人生太糟糕,太醜惡,只想死得美好一點……
她的話,令他頓足,呆愣着看着懷裡的她,最終,還是折回了腳步,回到了薰衣草叢裡,他坐下,她躺在他的懷裡。
“謝謝……”,她開口,啞聲地說道,眼角,有滴晶瑩的淚水滑落。
他沒有把她放下,反而緊緊地抱住她,溫暖的懷抱,令她終於覺得溫暖了很多。被他這樣用力的抱着,也還是第一次呢……
心裡有着悽苦,也有着自欺欺人的幸福。
“萱萱是個好孩子……她很懂事……會做很多家務……你,你會喜歡她的,還有……你的……妻子……也會喜歡她的……對不對?”,她只祈求死神能夠多給她幾分鐘的時間,讓她能和他說說話啊,哪怕就幾句,也讓她多感受一下他的懷抱,因爲,真的,很難得……
她的話,令厲焱冰的心臟抽搐,擡首,望着湛藍的天,內心卻一片壓抑。
抱着她身體的手臂,又攥緊,一陣微風拂過,薰衣草的幽香令人的心口微微舒暢了很多。
“你不會死?”,他低首,看着她,大聲吼道。
兩人的眼眶都泛紅,四目相接。
薛紫琪深深地看着他那淡藍色的眸,費力地擡起手,撫上他的臉頰。
“不要討厭我,好不好……”,她看着他,顫抖地問道,心,卻狠狠地絞痛起來。爲什麼討厭她?爲什麼總是羞辱她?爲什麼不能喜歡她……
她希望她死後,他不會再厭惡她,對她的印象好一點,只好一點……
她的話,令他的心,酸澀難忍。
爲什麼她要問這樣的問題?
她在乎他對她的看法,或者感覺嗎?爲什麼在乎?他在她眼裡,不過是個……
看着他不解地看着自己,她又笑了笑,手,終於感受到了他的溫度,他皮膚的質感,輕輕地摩挲,“你的眼睛,好美……”,她笑着說道,聲音極爲虛弱,但,一字一句,狠狠地敲擊在了他的心臟上?
他窒息地看着她,全身僵硬住,雙眸裡,涌起各種複雜的眸色……
她說什麼??
漸漸地,彷彿明白了一切……
“真的很美……藍色的……”,她看着他那詫異的樣子,又說了句,全身的力氣被抽乾,手臂緩緩墜落。
“不?”,而後,他痛苦地嘶吼一聲,將她快要放下的手捉住,貼住了自己的臉,灼燙的眼淚,一滴一滴地墜落……
爲什麼該死的,在這最後的最後,才讓她明白了她的心。
“不準死?不準……我還沒告訴你……”,說話間,雙脣止不住地顫抖,晶瑩的淚水滑過他的薄脣,有的落在她的臉上,她的雙眸微閉着,他的臉,越來越模糊。
他的聲音卻那樣清晰。
他哭了?他有什麼要和自己說?
“我愛你……”,他說完,狠狠地吻住了她的脣,那樣用力,淚水沾溼了他們的脣,他們的臉。
他的話,令她渾身僵硬住,難以置信,然,他的吻卻那麼真實……
藍天白雲下,紫色的薰衣草叢裡,兩個人,緊緊擁吻在一起。
還地人那。原來,她並不是真的討厭自己,原來,他也愛着她。
只是,這一切,知道地太遲,太遲……
鬆開她,她也已經滿臉淚水,“我很幸福……謝謝……”,讓用最後遊移的氣力,啞聲地說道,叢沒奢求過他的愛,從未?
卻在她彌留之際,知道了……
一切,盡在不言中,兩個人,似乎都明白了彼此最初的心。
一道寒光刺入眼簾,模糊的視線裡,她好像看到了一把匕首……
“你,不,不要?”,她看着他拿着鋒利的瑞士軍刀,割向了他的左手腕?她阻止着喊道,雙手已經沒有一絲的力氣去阻止他。
“我們一起死?”,一股殷紅噴涌而出,他重又抱住她,無比堅決地說道。
濃烈的血腥味,混合着薰衣草香,竄進鼻息,薛紫琪不斷地搖頭,不斷地落淚……
“不要……我要你幸福……我只要你幸福……還有萱萱……”,爲什麼他也要死?“我不怪你……我活該的……不要死……”,她絕望地看着他,喃喃地說道。
她真的不想他死,不想啊……
他卻笑了,幸福地笑了。
彷彿只要她的一句話,他便可以很幸福,很幸福。
他擁着她,任由鮮血奔涌,“我們一起死,一起輪迴,下輩子,一定要在一起……”,臉上的血色漸漸消去,脣瓣漸漸蒼白,他幸福地,笑着說道。
若有下輩子,一定不要再錯過。
她依偎在他的懷裡,感受着他的身體越來越冰,自己的身體也越來越冰。
“從小,沒有爸爸,又有着和別人不一樣的藍眼睛……所以……很自卑……自卑地不好意思靠近你……更不好意思說喜歡你……你的嘲諷和羞辱,讓我心痛。被最在乎的人,傷害,那樣的滋味……”,他抱着她,喃喃地說道。
再垂首時,她已經安然地閉上眼睛,睡着了……
他笑了笑,低首,又在她的額上,輕輕吻了吻。
鮮血,浸溼了土地,滋潤了薰衣草……
怨過你,恨過你,最痛苦的是,看到你自甘墮落的樣子。
利用你,禁錮你,懲罰你……
說服自己,放了你,卻無法放手。
終於,你逃了,逃得無影無蹤。爲了說服自己的心,我娶了歐凌昕。
只因第一眼見到她,在她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我寵她,疼她,常常從背後抱着她,在她轉身的時候,看到她的臉時,心裡又涌起了一股失望。
就像那首歌唱的那樣,從背後抱你的時候,期待的,卻是她的面容。
這幾年,心是空的。
越來越排斥歐凌昕,越來越厭惡自己,常常將自己關在黑夜裡,什麼都不想,又好想什麼都在想,都是關於你。
有時候想,究竟你有什麼值得我在乎的……
想不出答案。
經常回憶起那年生日,帶你出去吃飯的那晚。
那纔是正常的戀人做的最正常的事情,我們卻只有那一次……t7sh。
一直都在傷害,傷害……
直到此刻,我才知道,原來,你也喜歡過我,這樣,足夠了,真的足夠了。
藍天白雲下,紫色的薰衣草叢裡,他們相擁着躺在叢裡,就如睡着了一樣……
狂風肆虐,帶起一片紫色的瓣,飄舞在空中,像是爲他們,送行。
他們被找到的時候,兩人均已死去,他們的面容很安然,他的右手臂,一直緊緊地圈住她的肩膀,任由人們怎麼掰都掰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