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狂奔,紫芝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自己都跑了這麼遠了,吳薇兒的人怎麼還沒追過來呢?正自疑惑間,忽聽身後“汪汪汪”幾聲犬吠,回頭一看,只見四條黑色的大狼狗從灌木叢中猛躥出來,口中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紫芝真的是嚇壞了,平素雖喜歡逗弄那些毛茸茸的小貓小狗,但大狗她卻是怕得很,慌亂中甚至都忘了自己會武功,此時跑得越快,那些大狼狗就追得越快,最後竟衝上來死死咬住她的腳踝。
“啊——”紫芝慘呼一聲,痛得一下子栽倒在地。
韓霸負手站在遠處,指着紫芝對身邊的幾個海賊吩咐道:“快,把那女人給我抓住!”
海賊們似乎都懶得動手,其中一人笑嘻嘻地說:“幹嘛費那個力氣,讓狗直接把她撕碎了吃進肚裡不就行了?”
韓霸尚未言語,就見吳薇兒帶着幾個海賊灰頭土臉地趕了過來,幾人身上都掛了彩,顯然是剛纔那一場大戰把他們搞得如此狼狽。韓霸心中惦念,忙上前一把拉住吳薇兒問道:“怎麼樣,事情可辦成了?”
吳薇兒氣喘吁吁地撫着胸口,道:“成是成了,只是剛剛有人來報,那些該死的官兵又殺回來了!島上的弟兄們都聚在一起喝酒慶功呢,一時猝不及防,險些就讓那些官兵登上島來,而且,除了我哥之外根本沒有誰能壓得住衆人,現在外面都亂成一團了……”
韓霸朝她一伸手,問:“調兵的令牌呢?”
吳薇兒忙從懷中取出令牌交給他:“喏,我剛從他身上搜出來的。”
韓霸把令牌緊緊攥在手中,心裡卻仍是有些沒底,忍不住問:“少主他……真的死了?”
吳薇兒勉強一笑:“嗯,真的死了。”
韓霸這才鬆了口氣,頷首道:“好,那我現在就帶兵出海迎戰。”
吳薇兒一眼瞥到被狼狗咬傷的紫芝,想了想又提議道:“剛纔在密道里聽他們說話,那些官兵似乎是衝着她來的。韓大哥,不如咱們先把她關入地牢,若是戰況不利,就拿她當人質去與官兵交涉。”
韓霸自是應允,吹了個口哨趕開狼狗,吩咐手下的海賊把紫芝拖下去關起來。紫芝足踝處被狼狗咬得鮮血淋漓,痛得幾欲暈厥,此時根本無力反抗,恍恍惚惚地被丟進一間黑漆漆的囚室。那囚室位於地下,四壁無窗,陰氣逼人,只有一盞昏暗的油燈掛在牆壁上,映得四周影影綽綽,恍如鬼魅人間。因見不到日光,紫芝也辨不出是什麼時辰,只見牢房外有兩個海賊隔着鐵柵欄看守她,到了固定的時間就來給她送些水和飯食。
看守地牢可不是什麼美差,在這裡做事的都是些最底層的海賊,不太瞭解吳家上層人物的恩恩怨怨,只當紫芝是個犯了錯的使女,見她年輕貌美,受了傷又楚楚可憐的,便也沒有多加爲難,時不時地還隔着鐵柵欄與她說說話。看出這兩個海賊都是憨厚愚直之人,紫芝便有心與他們套近乎,思量着怎麼才能找機會逃出這裡。這日閒來無事,鐵柵欄外的兩個海賊邊嗑瓜子邊聊天,東家長西家短的,聊着聊着就感慨起來:“可惜少主那一身絕世武功,人沒了,這功夫也失傳了。記得當初我在船上掌舵的時候,少主還誇我資質不錯,說要指點我幾招劍法呢,唉,可惜以後再也沒有那個機會嘍!”
另一個海賊也深以爲然,連連點頭附和:“唉,可不是麼,你說少主多好的一個人啊,怎麼說沒就沒了呢?他這一走,吳家偌大的家業可全都落到那姓韓的手裡了。”
“也未必吧?若是他們能把主公從官府的大牢裡救出來……”
“姓韓的又不傻,放着大好的權柄不抓,幹嘛要冒險去救主公?他們都說少主是被仇家毒死的,依我看啊,沒準就是那姓韓的下的手……”
“噓,你小點聲!這種話也是咱們能亂說的?小心掉腦袋!”
“怕什麼?難不成還有人到這地牢裡來聽牆角?”
“唉,總之就是可惜啊,要是能早點跟少主學幾招功夫就好了……”
“嗯,就是就是!”
紫芝抱膝坐在牆角聽他們說話,想到吳子楠終究還是死在吳薇兒手中,心裡便是一陣錐心的疼痛,鼻子一酸,淚水瞬間模糊眼眶。她拔下發間的紫玉釵,只見那晶瑩剔透的釵柄上還隱約泛着一絲幽淡的紅光,忽然想起那日在密道中,吳子楠用沾滿鮮血的手爲她戴上釵子,目光溫柔而悲傷……那是他殘留的血跡嗎,還是他無論生死都無法忘卻的思念?在璇璣島,他是她唯一可以信賴的人,也是唯一能用生命來保護她的人,可是現在他已經不在了,接下來的路她又該如何去走?
不,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坐以待斃!
因爲她知道,還有人爲了救她而與海賊浴血奮戰,等着接她一起回家。
紫芝擡手抹去眼角淚水,看着鐵柵欄外越聊越起勁兒的兩個海賊,彷彿漫不經心地與他們搭話:“少主的武功的確很好,以前跟在他身邊時,少主還教過我幾招呢,雖說只學了幾天,卻着實是受益匪淺啊。”
兩個海賊聞言卻嗤之以鼻,一臉不屑地笑道:“小丫頭,牛皮吹大發了吧?就你,還跟少主學過武功?”
“我怎麼就不能學了?”紫芝秀眉一挑,露出驕傲的神情,“你們別小瞧人!少主很看重我的,把‘水雲劍’的二十一式都教給我了呢。少主說,倘若我肯用心習練,持之以恆,以後縱不能獨步天下,也會小有所成的。”
“水雲劍?”見她說的有鼻子有眼,兩個海賊登時來了興致,跟她半開玩笑地說,“小丫頭,既然你這麼厲害,那也教教我們唄!”
紫芝故意做出爲難的樣子,想了想才點頭道:“行倒是行,只是你們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其中一個海賊忽然警覺起來,沉下臉來提醒她,“我們可沒那麼好騙!告訴你,想讓我們悄悄放你走,那可絕對不行!”
紫芝連忙搖頭,對二人討好般地嘿嘿笑道:“誤會了,我怎麼會提出那種要求讓你們爲難呢?兩位大哥,能不能……能不能求你們給我弄幾個肉包子吃啊?自從來了這兒,每天都是稀粥加鹹菜,實在是沒有胃口再吃了。”
“這個容易。”那海賊頓時鬆了口氣,豪爽地拍着胸脯說,“小丫頭,你若真能把少主的劍法教給我們,哥哥我保證讓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紫芝忙道了謝,又指了指自己受傷的腳踝楚楚可憐道:“兩位大哥,你看我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呢,能不能再給我尋些治傷的藥……”
兩個海賊也沒多想,當即頷首道:“好說好說,都包在我們身上!”
他們說話算話,果然給紫芝弄了一盒專治犬類咬傷的藥膏,吃飯時還多給了她兩個肉包子。紫芝先口授他們劍訣,待幾日後傷勢好了些,才答應親自爲他們演練。反正這地牢裡也沒外人,兩個海賊索性開了鎖放她出來,又給她找了把不能傷人的木劍,興致勃勃地跟着她習練劍術。紫芝先把水雲劍的二十一式演練一遍,然後讓他們模仿,自己擺出師父的架子坐在胡椅上,一邊看一邊指導二人練劍。胡椅旁有一張掉了漆的舊桌子,桌上擺着一個水壺、四隻茶杯。趁二人都沒注意,紫芝把手悄悄探入懷中,打開那個裝着毒.藥的小紙包,用長指甲挑了些藥粉彈入水壺中,神態自若,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淺棕色的藥粉迅速溶於水中,瞬間消散,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