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突然靜下來，十幾個打手將伍學長他們三人圍在垓心，殺氣騰騰。劉齊盯着面帶晦色的蘭東，有些看不透了。薛剛下意識的擋在伍學長身前，擺出一個防禦姿態。
蘭東望着涌將進來的生面孔一臉茫然，瞥一眼旁邊的阿生，旋即明白過來，一張臉灰灰的，陰沉的想滴水。
事情進展到這裡，劉齊算是徹底理順了三人關係。看來古蘭社不是蘭東當家，而是他旁邊這位名不見經傳的閩南人。目光轉向這位生的歪瓜裂棗、面上淤青未散、手上打着石膏的矮個子，阿生對他笑了笑，露出一口被煙燻黃的牙。
“蘭東，不好意思，沒有事先給你打招呼。龍哥的意思就是今天劉齊必須留下，他有大用。”阿生很平常的說完，一點都沒有道歉的意思。劉齊聞言觀色，更加確定自己的判斷。
“看來古蘭社已經易主了啊，不來這一趟，我還真不知道。”齊哥目光在對面三人面上移動，尋找着三人之間那絲漸漸顯露的裂痕。
蘭東訕訕的笑笑，沒說話。目視阿生，做了個請的手勢。阿生擺手讓圍聚的手下先散了，待到門被重新關上，手往下一壓，示意劉齊坐下來繼續談。
蘭東雖然被古蘭社老一輩的光環罩着，不過在芝水，他也算小有名氣。道上的人見了，都要賣古蘭社一個面子，稱他一聲蘭少。這一點，劉齊是知道的。包括這兄弟兩個的性格，一個是殘忍謹慎，一個是怯懦衝動，那都是不公開的秘密。
不過對於很突兀出現的阿生，劉齊腦子裡一點印象都沒。而且聽阿生的話，他上面還有一位更大的BOSS，那就是龍哥。
“龍哥是誰？”劉齊心裡自問了一句，翻遍芝水市成名的道上人物，向前數二十年，也沒找到一個可以和這名字相掛鉤的。
劉齊沒着急坐下，而是轉頭看看伍學長。伍學長也正看着他，兩人目光一碰，都讀出了對方心裡的苦笑。
如果沒帶伍學長，劉齊可以保證自己活着走出去。不過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他現在正處在人爲刀殂我爲魚肉的境地。
“談談吧，其實剛纔齊哥說走，也是跟你們開玩笑的。”伍學長手一拍劉齊的背，對着蘭東三人笑道。在座的除了古西，都是猴精的人物，怎麼聽不懂這是假話。
“也沒必要談了，蘭少剛纔說的分利模式我挺贊同的。不過合約我要拿回去跟兄弟幾個談談，紅星社是羣言堂，不是我自個拍板說了算的。”劉齊順着伍學長的話頭往下說，從杆頭一滑，直接順到底。
“給你們三個小時時間，三個小時之後，我要答覆。”阿生也不拆穿劉齊的緩兵之計，直接給定了一個期限，不由得劉齊不同意。
“蘭少，你還有要補充的麼？”阿生側眼瞧了下被遺忘在一邊的蘭東，古西哼了一聲，想說什麼，被蘭東以目制止。悻悻的住了嘴，低頭玩手機去了。
“生哥，你看合約談成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瞅瞅時間也到飯點了，咱們一起吃個飯吧。畢竟以後合作的路還很長，彼此不是很熟悉，趁機正好加深一下感情。”蘭東看向劉齊，面帶微笑，給出一個不鹹不淡的建議，阿生點點頭，指着古西讓他出去通知後廚準備。
“你們先坐會，我把這個好消息通知一下大哥。蘭東，陪一下客人。”阿生起身徑自走了，儼然一副主人的嘴臉。
會議室門關閉，蘭東一張臉拉的特長，快趕上驢臉了。爲了掩飾自己的失態，轉身從酒櫃裡取出一瓶冰白，手指夾了四個杯子，放了三個在劉齊他們面前。
等開餐的功夫，四個人各懷心事，都不說話。伍學長趁着無聊看合約，腦子裡飛快的轉着應急方案，他們現在必須先脫身，然後再想反制的對策。至於合約，絕對不能籤，這就是賣身契。一旦簽了，這次他們不僅賣身，還要連命一起賣給這幫狗孃養的。
“蘭少，那幅祭奠的畫像是令尊吧？”劉齊抿了一口白葡萄酒，衝着長杆菸斗方向努了努嘴。蘭東沒好氣的點點頭，他現在情緒壞到了極點。
“不知道令尊的魂靈天天在這裡看着你被一幫外地佬欺負會是什麼表情，他的基業都被你敗光了，他晚上不會找你嘮嗑麼？”劉齊探過半個身子，歪頭看向蘭東，似笑非笑。
“這好像不關你的事吧？我現在過的很開心，當我甩手掌櫃，感覺特好。反倒是你，當了條子的狗腿子，六扇門的鷹爪子。”蘭東隱忍着，反脣相譏，將滿滿一杯酒仰脖灌了下去。
“我當狗腿子，那也是芝水人的狗腿子，不是外人的。你這個要是擱到以前，那叫間諜，俗稱漢奸。”劉齊話裡帶刺，硬硬的給頂了回去。蘭東拍案而起，剛想發作，門開處，一位小弟通知開餐了。
“呵呵，真可憐。”劉齊做出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就差捶胸頓足了。看在蘭東的眼裡，心頭的火騰的一下燃起來，差點沒壓下去。
“別激我，沒用的。”蘭東伸手入懷，掏了掏，手又空空的垂下去。頭前帶路，拉開門，示意劉齊跟上。
午餐在三樓臺球室邊上的包間，海蔘燕鮑翅，盅蠱碟碗盤，滿滿一桌子，豐盛的很。不過伍學長三人只喝酒，筷子動都沒動。
整張桌子就阿生一人胡吃海喝，其他人悶聲喝酒，偶爾附和幾聲，剩餘時間低頭不語。
“齊哥，去上個廁所不？”伍學長打着酒嗝，拍了下似乎跟酒有仇的劉齊。劉齊灌得有點兇，眼睛已經開始發紅。聞言想起身，身後兩個古蘭社的小弟將他按下。
“草他媽的，上個廁所也得報告是不？”劉齊對着正在滋溜白酒的阿生吼了一句，手裡空酒瓶子砸在桌沿上，瓶碎，露出鋒利的斷口。
劉齊現在很憤怒，那種發自內心的憋悶讓他要抓狂了。要不是伍學長在這，他纔不管阿生是不是三頭六臂，早就撲過去，一了百了。三個小時眨眼就過去了大半，除了自救，他找不出更好的辦法。
“要以暴易暴麼？看看你身邊的那個小兄弟，才十五六歲吧。你要是動了，他大好年華就在這裡湮沒了，好可惜。”阿生手裡撕着龍蝦，擺着令人作嘔的表情。
“沒事，我自己去。”伍學長從容的離開椅子，身後兩個古蘭社的跟屁蟲緊隨上來。打開包間門，在走廊裡深吸一口氣。擡眼望望光怪陸離的燈光，不遠處的檯球廳裡，很多俊男靚女在那玩。樓梯口處，兩個安保緊張的望過來。
伍學長走到洗手間門口，兩個跟屁蟲看架勢也要跟進去。轉過頭往左右一看，舌頭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脣。
“我蹲坑，你們要給我擦屁股麼？”伍學長玩味的說着，自己都佩服自己能噁心到這種程度。兩個人對視一眼，搖搖頭。 伍學長轉身推門，兩個跟屁蟲的手攔在他身前。
“蹲坑還有額外規定麼？”伍學長有些耐不住了。
“麻煩你把手機等物品交給我們保管，謝謝。”兩個人伸出手，很禮貌。
伍學長抽抽鼻子，將手機錢包交給兩個人，心裡暗歎一聲，自己這趟廁所算是白上了。蹲在裡面思考了半天也沒轍，看看那扇小窗子，他知道自己可以逃走但是不能逃走。
“丟下齊哥自己在這？你鬧呢！”伍學長自嘲一句，提褲子開門，想去洗一把冷水臉。他現在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對外面的通訊完全中斷，無法主動實施第二方案，只能等鐵凝他們自己判斷之後來營救。心裡還有最後一絲希望，希望他們不要反應太遲。
水龍頭裡的冷水嘩啦啦的淌着，伍學長捧起一泓清水，沾溼了臉。低下頭，嘴含着水龍頭，咕嘟嘟的喝起來，想要藉此冷凝一下自己滿載怒火的心。
“二哥，一傻逼哎，快看！”一副公鴨嗓子在旁邊響起，一陣濃重的煙味飄了過來。
伍學長關掉水龍頭，嚥下最後一口水，一抹嘴，直視着兩個頭髮染成紅毛的小癟三。兩個人嘻嘻哈哈的打量着他，品頭論足，沒事找事。
“喲嗬，小子咋啦，不服啊？”深紅頭髮的小子伸手一推搡伍學長，眼睛眨巴着，擺明了是挑釁。
“好彈性，質感不錯，跟包間裡那兩個小娘皮有的一拼。”旁邊桃紅色頭髮的小子幫着腔，一隻塗着指甲油的右手冷不丁的摸了一把伍學長屁股。兩個人放肆的哈哈大笑，絲毫沒在意伍怒氣爆棚的伍學長。
兩個古蘭社的跟屁蟲在門外瞧着洗手間裡發生的這一切，嘿嘿的笑着，在娛樂城，這種事兒見多了，他們想等伍學長被調戲夠了才上前制止。
“你們想死麼？”伍學長咬牙切齒，他能感到自己渾身在抖，一腔怒氣正在體內亂撞，找尋着突破口。右手成拳，青筋暴露。
“二哥，他威脅我，我好怕怕哦！”桃紅色頭髮嗲聲嗲氣，攏了攏額前劉海，依偎在深紅色頭髮懷裡，擺出一張死人見了都能被噁心醒的表情。
“草泥馬的，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們是誰，‘紅色警戒’，聽過沒，說的就是我們兩個！”深紅色頭髮一腳踹過來，被伍學長就勢扭住，左手抓腳踝，右手大力一擰，咔吧一聲，送了回去。
“紅你馬勒戈壁！”伍學長被壓抑的怒氣衝破禁錮，狂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