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哥?你怎麼來了?”杜十愷小小地吃了一驚。
曾宇楠走到幾人身邊,似笑非笑地輪流看了三人一遍:“我有點事來找小澄。不過……你們這是?”
杜十愷一拍腦袋,把剛剛涌起的疑惑忘了個乾淨:“啊,是這樣的,楠哥您不是說咱們店裡還要再招一個人嗎?這位就是咱們的新同事,她叫紀含雅。”說完,杜十愷又向紀含雅介紹了一番他們花店的老闆曾宇楠楠哥。
曾宇楠掛着一臉笑容,溫文有禮地和紀含雅打招呼,目光卻又轉到了林澄身上。那傢伙自從自己邁進店裡來的那一刻起就一直低着頭,看上去乖順又怯懦,如果不是自己基本可以證實,也許就真的會被這張假面具給騙過去……
但是憑曾宇楠對林澄的瞭解,他並不是那種會扮豬吃老虎的類型,更不用說使出種種小把戲了。曾宇楠直覺眼前這個人有點不對,但不論從哪一點看來,林澄都還是以前那個林澄沒錯。
暗歎一聲,曾宇楠決定先把這個問題放到一邊。剛剛在停車場的仇,他可是一秒都沒忘呢。
樑仁不用擡頭也知道曾宇楠一直在看自己,那種目光讓人覺得頭皮發麻,但他卻偏偏沒辦法躲開,只有傻站在原地。
剛剛聽到曾宇楠說他是來找自己的,樑仁心裡就感到有些不妙,果然,下一刻他就聽到曾宇楠說:“小澄啊,你跟我到後面來一下,我有點事情要跟你說。”
“那個……”樑仁還在垂死掙扎,“就在這兒說不行嗎?”
曾宇楠在心底冷哼了一聲,仍舊笑得慈祥和藹:“小澄,我要跟你說說你爸的事,在這兒講,你確定方便嗎?”
樑仁愣了一愣,第一反應是上輩子的父親樑鐔,但他很快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林澄。抿了抿脣,頭腦中關於林澄父親林智傑的回憶迅速竄上來,那個早已離家的男人……他的心口有些悶悶的,下意識地“哦”了一聲,搖了搖頭。
曾宇楠眯起眼,滿意地一笑,友好地攬過樑仁的肩膀就往雜物間走去。
“小澄啊,你知道我要和你說什麼嗎?”剛一進雜物間,曾宇楠就把門鎖上,笑得有些開懷。
這種笑容瞬間讓樑仁有種落入陷阱的錯覺。他裝作疑惑不解地問:“嗯?不是要說我爸爸的事情嗎?”
曾宇楠勾起一邊的嘴角笑了笑:“先等等,我跟你講一件有趣的事情好不好?”
樑仁打了個哆嗦。雜物間裡並沒有窗子,四面都是牆壁的感覺很不好,他已經開始覺得壓抑了。於是他咧嘴乾笑了一下:“楠、楠哥,如果不是關於我爸的事,就算了吧……我外面還有事情要忙呢……”
這小子居然還敢反抗自己?
曾宇楠眼疾手快地攔住就要往外走的樑仁,一步步將他壓向牆角,直到兩人中間形成一段不近卻也絕對不遠的距離。這個角度,他正好可以看到樑仁咬着下脣,那顏色紅得可以滴出血來,襯着樑仁過分蒼白的臉色,那副模樣,真是要多可憐有多可憐,讓他忍不住想多欺負他一下。
“哎……不知道這串鑰匙是誰的呢……”曾宇楠慢悠悠地從上衣口袋裡將一串鑰匙拿出來,套在手指上不斷地轉着圈。那鑰匙圈上掛着一個人工繡成的小掛飾,樣式和外面賣的完全不一樣,一看就知道不是批量生產的結果。曾宇楠見過一次這串鑰匙,當時他纔剛剛和林澄重逢,偶然間見到了就問了句,而林澄則略帶自豪地說是他做裁縫的母親給做的。
這也是爲什麼他一見這串鑰匙,就知道罪魁禍首的原因。
“我的鑰匙!”樑仁這回的驚愕可不全是裝的了。他的鑰匙怎麼會落到曾宇楠那兒?
眼光一轉,落到曾宇楠身上,果然就見他將鑰匙握在手心,一副小人得志的可恥笑容:“哦?這是你的鑰匙啊,幸好被我撿到了呢……不過,你的鑰匙怎麼會出現在我們公司的?還掉在了停車場,嗯?”
曾宇楠腦中“轟”的一響,卻立刻恢復了冷靜。這種時候,曾宇楠明顯是在誘自己上當,他會承認纔是白癡。
“那個……可能是我去送花的時候一不小心弄丟了吧……”樑仁避重就輕,眼巴巴望着鑰匙的模樣就像一隻望着肉骨頭的小狗,“楠哥真是多謝你了!能把它還給我了麼?”
說着,樑仁就伸手去拿,曾宇楠卻想多逗弄一下他,將手高高舉向頭頂:“誒——別忙,你還沒回答我呢……你今天去了停車場,是不是?”
這種時候,樑仁尤爲憎恨林澄才一米七的瘦弱個頭:“沒、沒有啊,我和平時一樣去了五樓,給伍小姐送花之後就回來了……”
“是嗎……”曾宇楠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又出現了。樑仁屏住呼吸,本來還以爲曾宇楠又會使什麼壞,誰知道他居然真的將鑰匙串遞到自己面前:“喏,拿着吧。下次小心點。”
樑仁瞪大了眼睛,立刻感激涕零地接過自己的鑰匙串:“謝謝楠哥!我下次會小心的!”
“嗯……”曾宇楠饒有興致地看着樑仁的表現,忽然開口道,“對了,你是不是想早點還清錢?”
“嗯,那是當然……”樑仁心裡的警戒線再度拉高。
曾宇楠假裝沒看到他眼中的戒備:“你也知道,每到現在這種季度末的時候,我們做財務的就會特別忙,沒時間吃飯是經常的事。最近我得加班,你就幫忙來我們公司給我送飯怎麼樣?之前聽小杜說過你會做菜,你做好了給我送來,我給你算錢。”
樑仁在心裡掂量着曾宇楠說的話的真假。單憑條件聽起來,好像還不錯,而且也確實是個賺外快的機會。但……曾宇楠會有這麼好心?
曾宇楠眼看樑仁不說話,便裝腔作勢地長嘆一聲:“哎,我也是想到伯母這麼大年紀了,還每天做裁縫來還錢,實在有些辛苦。我也很想不讓你們還,但伯母和你這種這麼有節操的人,當然不會願意白拿我的錢啊……既然如此,我只有想辦法讓你們早點把錢還清了嘛……”
羅秀珍每晚在縫紉機前辛苦的畫面瞬間涌入大腦。樑仁猶豫片刻,終於還是咬咬牙,擡頭擺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真、真的可以嗎?!”
曾宇楠偏着腦袋露出閃亮的大板牙:“當然可以。那就這麼說定了?”
“嗯。”樑仁弱弱地應了,完全將曾宇楠最開始用他爸做藉口的事情忘了個乾淨,曾宇楠當然樂見如此。
後者只是一邊摸着下巴一邊望着樑仁瘦弱的小身板往外走。
揭穿一切?不不不,那就太沒意思了,何必捅破那層窗戶紙呢?就像這樣暗地裡耍耍他,豈不是很有趣?
說起來,當年自己好像也是這麼欺負他的呢……那個每次看到自己就眼神閃躲,跌到地上也不會哭,在自己伸出手去拉他時還會臉紅的小傢伙……
呵,欣賞他受欺負時一臉憋屈的表情,這不就是自己借錢給他們的目的之一嗎?
***
曾宇楠坐在辦公室內,慢悠悠地品着茶。
牆上的時鐘分針在輕微的一聲“咔”中準確和時針重合,十二點一到,辦公室外迅速傳來同事們收拾東西去就餐的聲音。
而分針還在繼續走着。
一分、兩分……
分針到達“5”這個數字時,有人敲門,樑仁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楠哥,午餐來了!”
曾宇楠眉頭微微一皺,說:“進來吧!”
樑仁這才拎着塑料袋走進辦公室來,規規矩矩把快餐盒從袋子裡拿出來擺在桌面上。正準備說什麼,曾宇楠已經擡起一隻手阻止他:“小澄啊,以後在公司就別叫我楠哥了,聽着跟□□似的。叫我曾先生,知道了嗎?”
擦!還曾先生!這麼人模狗樣的稱呼,曾宇楠果然是種視面子爲生命的物種……
“知道了……”樑仁唯唯諾諾地答着,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眼底那一絲憤懣已經完全落入對方的眼中。而曾宇楠只是挑眉,好笑地看着他:
“還有一件事……你看看現在幾點?”
樑仁看了眼牆上的掛鐘:“嗯?十二點過六分啊……”
“沒錯。”曾宇楠咧開一個微笑,“我們約好的是12點,但你遲到了六分鐘,我就按一分鐘一塊錢算吧,得從你的薪酬裡面扣出六塊錢……”
樑仁刷地緊緊盯住曾宇楠,眼中的憤怒就快爆出來。曾宇楠只斜斜看了他一眼,樑仁立刻驚覺自己的失態,縮回腦袋,扮出一副窩囊樣:“楠哥……我就遲到了六分鐘而已……”一份飯在外面也就賣個七八塊,這麼一扣,他連路費都不夠本啊!
曾宇楠悠閒地呷了口茶,故作大方地揮揮手:“哎,我也知道你不容易,何況今天也是你第一次過來送飯。不過小澄啊,你要知道,在外面,那可不是人人都和我一樣好心的,說不定遲了一秒,人家都要跟你計較呢……所以啊,今天這錢是扣定了,你也別怨楠哥我。只有你真正吃了虧,纔會記住教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