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是我再想讓時間停滯,但該來的依舊來了,時間就像空氣,不知不覺中從你的指縫間溜走。
早上六點整,基地的號角吹響。
整裝待發的部隊有序地兵分三路去往不同的地方,安邑和副官帶領着其中兩個兵團走在隊伍的最前方。
我坐在雨珺駕駛機甲的副駕駛位上,手中捧着一張地圖反覆看了看,才道:“去最高的一座山上。”
慕雨珺點點頭,操縱着機甲往遠處去。我坐在上面,看着底下一個個螞蟻大小的人頭,不禁有些擔心,“這場戰爭,我們會贏吧?”我嘆息着,視線移向遠方的山脈---那裡不斷出現着一團團灰色的煙霧。
“我們會贏的,你要相信安邑和弟兄們。而且,我們也會平安歸來。”慕雨珺自信地揚起嘴角,她身上的‘毒’我在昨天就幫她解了,雖然會失去一些能力,但她卻意外的精神境界上升了好幾階。
越臨近戰場,我體內力量的騷動就愈加厲害。雨珺把機甲開到了天上一千多米處,我們居高臨下的望着戰場,發現聖國和神龍國的軍隊對峙已經到了膠着狀態,雙方都在以數以萬計的速度產生傷亡,各種顏色的武器射/線穿梭在兩軍中間,使得下面的場地光線不太好。
因爲慕雨珺開放了一些機甲權限給我,所以我在一邊彈出來的屏幕上選中了幾個山坡放大。那幾個山坡的顏色和周圍的顏色不太一樣,雖然都是綠色的,但是那幾個山坡的綠色太過鮮豔,看上去一點都不像經歷過戰火的樣子。
果然,我發現哪幾個山坡上的人是埋伏的神龍*隊。我冷冷一笑,將這幾個座標發給安邑,告訴他們先去把這批人滅了。
安邑那邊回覆的速度很快,幾乎是我發消息過去不到5秒,她就回復了一個ok的標誌。
慕雨珺操縱着機甲落在了一座山的半山腰處,她不停地往上面拋着鉤索,一邊操縱着機甲順着鉤索往上爬。兩邊的環境因爲移動速度太快,已經連成了一片模煳不清的直線。但我依舊能隱約看出這是一片垂直的懸崖壁,尖銳、巨大的石頭在峭壁的表面肆意延伸出來,機甲不停地做着急轉急停的動作。
過了大概十幾分鍾,慕雨珺和我上到了山頂。山頂的平地很大,我的手掌上不受控制的冒出兩團白光,兩團白光一會變大一會變小,彷彿橡皮泥似的。
場地中間停着一架漆黑的機甲,一道黑色的身影站在機甲的腳邊,我眯起眼睛看了看,是方柏。
拍拍雨珺的肩膀,我示意她放我下來。
慕雨珺沒有理我,她把機甲一直開到黑色機甲的正對面才停下來。銳利的眸子專注地盯着眼前的機甲,翕動雙脣吐出鄭重的話語,“肖,請你活着回來。你知道,如果你死了,我不會一個人活下去。”
我解開安全帶的動作一怔,嘴巴張開一點想說什麼,但到底什麼都沒有說。我認真地盯着她的後腦勺,應下“嗯。”
或許在內心深處,我也是懼怕一個人去往未知的前途的吧。慕雨珺那樣溫柔的人,我只想完全地佔有她。
慕雨珺打開駕駛艙,我直接縱身跳出去,一團耀眼的白光籠罩着我的雙腳,讓我下降的速度陡然減緩。
我落地後,腦袋轉了轉環視周圍的環境。青山碧水,草木茂盛,百花盛開,不遠處一方瀑布懸掛下來,水聲隆隆,掉下來的水花拍打着底下的岩石,飛濺出一大片水沫。
“怎麼樣,這裡是不是很漂亮?我走過那麼多地方,覺得這裡最美了。”方柏走到我面前,英俊的面龐上勾起柔和的笑意,他伸手指着那方瀑布,笑着道:“你看那個瀑布,是不是很神奇?在山頂處竟然會有瀑布,我曾經想過,在我們所在地方的上面,是不是還有一個真正的山頂。”
我望着面前矗立着的一個巨大的直衝雲霄的石壁,驚異毫不掩飾地浮現在臉上,“這不是當然的麼?山頂顧名思義就是最高處,前面還有那麼高的瀑布,在它的上面才應該是真正的山頂。”
方柏含笑點頭,微微俯身,一隻手伸在我的面前,紳士道:“那美麗的小姐,可否與我一起上去?我從來沒有上去過呢。”
我好笑地看着他,開玩笑道:“這個世界哪裡是你去不得的?你肯定上去過吧。”
方柏搖搖頭,無奈地聳聳肩道:“沒有哦,我嘗試過無數次,但在這裡我始終上不去。我有過設想,這個地方是不是掩藏着這個世界的真實樣貌,會不會只有我們兩個的力量融合在一起才能上去。”
我挑高眉毛,看着他執着地模樣,把手放入他的掌心。
白色的光芒和黑色的光芒一下子從我們兩人的掌心膨脹開來,天空上碧藍的顏色一下子變成黑白交錯的顏色,像是一塊塊龜裂的土地,醜得不成樣子。
白色的光芒和黑色的光芒自我們的腳下瀰漫開來,像是世界的兩極。我們的身體越來越輕,像是羽毛一樣朝天空中飛去。
慕雨珺和殷修看着我們的樣子,兩個人對視一眼,同時向對方發動攻擊。
戰場上的士兵則彷彿被加上了什麼詛咒,一個個殺紅了眼睛,逐漸無差別地攻擊所有存活的人。
我與方柏上升的速度越來越快,兩邊的景色幾乎模糊地變成一粒粒點影。瀑布所在的石壁,頂端離我們越來越近。
方柏突然在我耳邊說:“我現在真想殺了你,我想,現在應該是最好的時機。”
我柔柔一笑,回他:“我也是。”
方柏撇撇嘴,棱角分明的臉朝下面看了看,方柏和雨珺正勢均力敵地打着,他看得莞爾一笑,“你說他們兩個誰能贏?”
我順着他的目光往下看,聲音篤定:“自然是雨珺。呵,那個殷修,你喜歡他麼?”
“喜歡?”方柏地眸子陡然像籠上一層迷霧,“怎麼可能喜歡,我愛他的。從一開始,我就陪在他身邊,你知道麼,從他嬰兒的時候,我就以不同人的身份陪在他的身邊。”
聽見這個回答,我着實非常吃驚,“爲什麼這樣做,爲什麼找到他?”
方柏沉吟了一會兒,才闔上眸子,說:“他小時候很奇怪,每天都陰沉沉的和所有人都欠他五百萬一樣,我瞧他這樣子,莫名就很有好感麼。”
是因爲你自己陰沉,所以對其他陰沉的人也很喜歡麼。我心裡腹誹,也不知道之後該接什麼話。
方柏沒管我,他自己接着說下去:“之後我就跟在他身邊,看着他被周圍的環境變得越來越冷漠,越來越陰沉,呵,不得不說,這樣子的感覺,還蠻不錯的。”
變態。
我漠然地看着他臉上眷戀的神情,移開視線,看見我們不知不覺間已經到達石壁的上方了。
“到了。”我扔下這一句,放開他的手,自己飄到上頭站好。方柏跟在我的身邊。
眼前是無數顆淡藍色的燈籠,像是夜空裡無數的螢火蟲,泛着淡淡磷光。我們被眼前的景色震撼的呆立在原地。
“這是…在宇宙中麼。”方柏喃喃着。
“不知道,是彼岸吧。”我情不自禁地上前,伸手去觸碰那一盞盞燈籠,裡面彈出一幅幅畫面,有我在這裡殺了方柏的、有方柏殺了我的、有我們同歸於盡的……
“這是什麼…爲什麼?全部都是我們?”我的眼睛不知爲何含上了淚,淚珠卻懸而未落。一種亙古的孤寂向我們咆哮而來,與此相伴的,是一種鑿入心骨的恐懼。
方柏望着一幅幅畫面,雙手劇烈顫抖着。我們對視一眼,最後共同走向最深處的一盞燈籠。那盞燈籠裡出現的畫面,是我們兩個人,我坐在草地上,他站在我的身側。我們在一起看遠方剛剛升起的太陽。
裡面的‘我’說:“下一次見面,我們就分出勝負吧,每一次都這樣,我厭了。”
‘方柏’笑着拍拍‘我’的腦袋,道:“好,那下一個時空我們再見。”
……之後是耀眼的黑、白二光。
天地間繼續歸於寂靜。
我思緒混亂極了,說話也語無倫次,看向一邊同樣站着的方柏,說:“所以,這些燈籠都是我們所共同經歷過的空間?每一次,我們在最後都要決戰?”
方柏拍拍自己的腦袋,苦笑着:“大概是這樣的吧,這一次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終於要落下帷幕了。”
我搖搖頭,低聲叱責:“何等可笑,簡直就是…那我們到底是什麼?呵呵,是世界的主角麼……”
我清楚的明白,這些燈籠裡所經歷的全部都是真實。因爲那些熟悉感是從腦海深處涌現出來的。我無比篤定。但同時又感到悲傷,全身所有的力氣都被抽光了,我累了。
方柏的身體被黑色的光球籠罩,他的聲音在那濃濃的黑霧中顯得含糊不清,但我依舊聽懂了,“決戰吧,這是宿命。”
我冷下眼睛,一瞬間想到在下面等我的雨珺,整個人開始燃起鬥志。白色的光包圍着我。
我們兩個同時向對方進攻,刺耳、巨大、尖利的聲音在整個世界裡迴盪着,所有人都忍不住跪下來遮住自己的雙耳。
慕雨珺和殷修顯然也不例外,他們同時向對方轟了一記炮/彈,同時發動機甲的腿部噴/射/口,四簇火紅色的光芒從口子裡冒出來,他們往瀑布的上方飛去。
我感覺自己的全身變成了燃燒着的白色光球。
相信方柏也是這樣的感覺。 шωш ттkan ¢ 〇
我們兩個人在互相融合,這種融合又不像普通意義上的融合,倒更像是抹除對方的痕跡。
方柏咬着牙,開始吸收戰場上幾百萬士兵們的能量。哀嚎聲從戰場裡不斷傳入我們的耳朵內。我全力壓制着他,但他的能量越來越強,倒後面,我們從我的單方面壓制變成勢均力敵,再轉爲他壓制我。
【檢測到宿主能量不足,根據主神規則,初將自動化爲能量補充。】初的聲音在我的腦海裡突兀的響起。
我還沒反應過來,還沒出聲制止它,就感覺到腦子裡一輕,隨後一股洶涌的能量傾注全身。我的白色光圈瞬間覆蓋上方柏的黑色光圈,然後將他整個吞併。
方柏甚至都來不及說出最後一句話,就感覺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好像又回到了曾經孕育他的那片黑暗中。慕雨珺和殷修在此時剛好飛上來,殷修見到這個畫面,不管不顧地飛到方柏的方向,自己打開駕駛艙往他那邊跳過去。
殷修的身體融入了那最後的一片黑色光圈裡。我一頓,隨後將那點黑暗完全吞併。
黑與白交織的天空此時開始移動,裡面天藍色的光亮逐漸開始透出來。我身上的光圈逐漸縮小,整個人脫力的從空中墜下。慕雨珺早就候在我的邊上,她接住了我,把我帶回地面。
我感覺全身都和被打了一樣,疼得不得了,但精神卻非常好。慕雨珺從駕駛艙跳出來,跑到我的面前把我抱起來,語氣急切:“怎麼樣有沒有事,受傷了沒有。”
我如釋重負地揚起笑容,溫柔地看着她:“沒有,我好的很,身體裡的基因崩潰也被中和了,我估計可以長命百歲。”
慕雨珺也露出一抹輕鬆的笑容,“那就好,那就好。”她突然俯身吻在我的脣上,嘴裡喃喃着:“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脣齒交融間,她掉落在胸前的耳麥裡,傳出安邑興奮地聲音:“嘿,雨珺!!!肖!!!剛剛的動靜是不是你們搞出來的?他媽的,真是牛逼,現在戰場裡,兩國活的士兵很少啊,咱們簡直就是不費吹灰之力,我們的人現在可以橫掃這個戰場。哈哈哈哈哈哈哈。”
雨珺的舌頭和我的舌頭纏繞在一起,淺淺的喘息聲從我的嘴裡溜出來,我兩隻手抵住她的胸前,嗔道:“安邑在說話,你不回她麼。”
慕雨珺的吻又落下來,“誰管她。”
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