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次日一早,隆興帝便率衆人出關來到龍帳,接受各部族汗王的參拜。

其時,旭日冉冉從隆興帝和皇后背後升起,給坐在寶座上的帝后二人連同分列帝后兩側的皇子公主以及隨扈的大臣們鍍上一層極爲燦爛的金色。讓跪拜的各部族汗王汗妃以及王子公主心裡有種莫名的畏懼臣服之感。

隆興帝看着匍匐在自己腳下的各部族汗王,心中暗暗得意。大燕開國以來,曾數次與草原部族會盟,這一次,是各部族來的最齊的一次。

在三叩九拜之後,隆興帝雙臂微伸淺笑道:“諸位汗王請起,賜座。”

衆汗王起身入座,接下來便是敬獻禮物,各部汗王們準備的大多是各色毛皮,珍貴藥材以及各種寶石等物,不會太出衆,也不太失體面。隆興帝要的也不是這些東西,而是草原各部對大燕的臣服,是以一直微笑着不時點頭,表示對這些禮物的滿意。各部汗王見隆興帝面帶滿意之色,心裡也就踏實下來。今年草原上雨水少,牧草長勢不好,恐怕到了冬日,他們還得向隆興帝求援才能熬過這個冬天。

敬獻禮物一直都很順利,直到韃韃部獻禮之時,纔有了些不和諧。

只見六個韃韃部的勇士擡着一隻碩大的鐵製囚籠走了上來。衆人放眼細看,只見那一丈見方的鐵囚籠裡關着一匹看不出什麼毛色的馬匹。

隆興帝眸色漸深,淡淡笑着問道:“蒙瑪可汗,進獻馬匹何須以鐵籠囚之?”

蒙瑪可汗站起來高聲道:“大皇帝陛下,這是小王動用三百壯士,花了一個月的時間纔在天山上誘捕到的龍駒,說來丟人的很,小王部中無人能降服這匹龍駒,因此只能這般獻於大皇帝陛下駕前,想來大皇帝座下勇士無數,必能將龍駒馴服。”

隆興帝淡淡一笑,看來這蒙瑪可汗雖然遞了降書順表,可心裡到底不服啊。看來季光慎比起任安還是差了許多,當日任安一戰,可是讓乃蠻部臣服至今的。

拱衛於隆興帝左右的衆將士們一聽蒙瑪可汗之言,無不面露怒意。這算什麼事,拿匹沒有人能馴服的烈馬來下大燕的面子麼?誰不知道韃韃部最出名的就是馴馬之技。若連韃韃部最好的勇士都不能馴服這匹龍駒,只怕大燕也不會有人有這個本事。

要知道打死一匹馬容易,馴服卻極難。特別是象天山龍駒這樣的異種神駒寶馬,更是野性難馴。只怕馴馬不成還會斷送了馴馬人的性命。

事實也確實如此,蒙瑪可汗自得到這匹天山龍駒,已經連折了七名韃韃部中最好的馴馬師,要不然他絕對不會把這匹天山龍駒進獻給隆興帝。

季光慎仔細的觀察了那被困於鐵籠之中的龍駒,只見那馬兒雖然身體有些消瘦,可眼中卻含着憤怒的殺氣,烏黑的四蹄不時踩踏鑄鐵籠底,發出陣陣沉悶的響聲。

季光慎衡量再三,他知道自己沒有一定能降服這匹天山龍駒的把握,可是現在情勢逼人,他明知自己不一定可以,卻也得硬着頭皮上前了。

季光慎正要上前請旨,卻有人比他快了一步,整個草原上都回響着一個清亮的童音。“不過只是一匹馬,何需勞動皇上座下的勇士,小爺我便能降服此馬。”

衆人的目光齊刷刷的看向出聲之人,大家見是十歲左右一臉稚氣的孩子,不由哈哈大笑起來,彷彿是聽到了什麼最好笑的笑話。其中,蒙瑪可汗的笑聲是最大的。

隆興帝臉色一沉,低聲道:“無忌,休要妄言。”皇后和無憂也都極爲擔憂的看着無忌,因爲她們二人在隆興帝右側,而無忌站於隆興帝的左下方,所以她們當着那麼多部族汗王汗妃和王子公主們,沒法子對無忌說些什麼。

倒是莊煜仔細審視了那匹龍駒,然後向無忌點了點頭,無忌的身手到底怎麼樣,只是他這個整日與無忌對打的人心裡最有數。

無忌向莊煜一笑,兩人一起走出來在隆興帝面前跪下,隆興帝見無忌來了不算,自己的兒子也過來裹亂,不免沉了臉色斥道:“煜兒,不許陪無忌胡鬧。”

莊煜擡頭道:“父皇,兒臣與無忌都隨師傅學過馴馬之道,我大燕勇士是保家衛國的,馴馬此等小事就讓我們這兩個孩子玩玩吧。”

隆興帝看着莊煜和無忌,眼中漸漸有了笑意,他怎麼把嚴信給忘記了,嚴信年輕之時素有馬王之譽,憑是什麼樣的烈馬到了他手中,都乖的如兔子一般。只是無忌跟他學了四年,莊煜不到三年,他們兩個孩子能行麼?若然不行,丟臉倒在小事,葬送兩個孩子的性命可怎麼辦?

就在隆興帝猶豫之時,蒙瑪可汗開腔了。“小王一向聽說大燕人才倍出,想不到連兩個孩子都如此厲害,敢去馴服天山龍駒,真叫小王大開眼界啊。”

季光慎見狀立刻上前跪下,大聲道:“請皇上恩准末將馴馬。”

無忌與季光慎交過手,知道他的功夫到底怎麼樣,因此便急急叫道:“不過是馴一匹馬,何勞皇上座前大將,小爺一人足矣!”

蒙瑪可汗見無忌穿着紫蟒繡金四爪團龍王服,已經猜出他的身份,大燕有個不到十歲的小郡王,這是各部汗王都知道的,他們當然也知道這位小郡王就是當年大燕戰神季之慎唯一的兒子。

草原各部對季之慎又怕又敬,連帶着對季無忌,他們也不敢太小瞧了。只是說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能馴服擡腿便能踢死一頭猛虎的天山龍駒,沒有人相信。

“無忌!你確有把握?”隆興帝沉沉問了一句。

無忌立刻把小胸脯拍的嘭嘭直響,高聲道:“回皇上,無忌願立軍令狀。”

隆興帝斥道:“胡鬧!你立的那門子軍令狀。”

蒙瑪可汗等了一會兒,見隆興帝還沒有下旨,便笑着說道:“大皇帝陛下,小王等還等着一睹天朝上邦勇士的風采。”

無忌見隆興帝還沒有拿定主意,立刻跑上前對隆興帝低低說了一句話,隆興帝聽罷笑着點了點頭,朗聲道:“也罷,你想玩就去玩玩吧。”

蒙瑪可汗聽到這話氣直瞪眼,什麼叫“想玩就去玩玩”,這隆興帝也太不給他面子了。蒙瑪可汗倒是不記得是他自己先給隆興帝出難題的,隆興帝豈會給他面子。

皇后和無憂聽了隆興帝的話,兩人都變了臉色,無憂立刻走到皇后身邊,皇后抓住無憂的手低低道:“快去看着無忌,可不能讓他胡來。”無憂點點頭,立刻悄悄退下,去了無忌換衣服的帳篷。無忌要馴馬必得先換上行動方便的武士勁裝。

莊煜也在帳中,他見無憂一進帳便冷着臉,趕緊迎上前笑着說道:“無憂,你別擔心……”

“我怎麼能不擔心,無忌是我親弟弟,我唯一的親人,現在他要去馴那匹能踢死老虎的天山龍駒,我怎麼能不擔心!”憤怒的無憂不等莊煜把話說話,便一連串的搶白起來。

莊煜正要分說幾句,無憂卻已經越過他走到無忌的面前,抓住無忌的手嚴肅的說道:“無忌,你不能去馴馬,姐姐不同意。”

無忌哀叫道:“姐姐,你就讓我去吧,我保證不會受一點點傷的。”

無憂沉着臉問道:“無忌,你連姐姐的話都不聽了?”

無忌一聽這話,臉上盡是爲難之色,他搖着無憂的手道:“姐姐,無忌不能看着那個蒙瑪可汗欺負我們大燕無人吧。姨丈對我們這麼好,我們不能只享受不出氣。”

無憂剛要說話,便聽帳門傳來季光慎的聲音:“無忌,誰說我們大燕無人,你還小,讓三叔去馴馬。”

話音剛落,季光慎已經走到了無憂無忌的面前。

無忌扭頭看着季光慎,很認真的搖頭道:“三叔,我們在京城的時候交過手,你打不過我。”

季光慎臉上頓現羞愧之意,他這個自小習武的成年人居然在無忌這個習武四年的孩子手底下過不了五十招,這話,說出去都沒有人敢相信。

無憂氣道:“無忌,不許胡說。”

季光慎卻對無憂說道:“無憂,無忌說的是真的,我的確不是無忌對手。”

無憂驚訝極了,她完全不敢相信季光慎的話,只搖頭道:“這怎麼可能?”

莊煜走過來對無憂說道:“無憂,這是真的,我在無忌手下過不了三十招,季將軍走不了五十招。能降服那匹天山龍駒的,除了無忌再不會有其他人。”

無憂急的快哭了,她氣道:“可無忌才七歲,若有個閃失怎麼辦?”

莊煜胸有成竹的說道:“無憂,我絕對不會讓閃失發生,回頭無忌馴馬,我會在一旁掠陣,若真有危險,我會立刻殺了那匹馬。我雖然功夫不及無忌,可殺匹馬還是沒有問題的。”

無忌卻一個勁兒的搖頭道:“不要不要,五哥,你沒見那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寶馬,我正想要這樣一匹坐騎。”

無憂又憤怒了,厲聲喝道:“季無忌,你再說一句試試。”

無忌趕緊討好的跑到無憂面前,扯開一個大大的笑容,足足露出八顆雪白的牙齒。“姐姐,好姐姐,我真的能行,你相信無忌好不好?無忌是爹爹的兒子,絕對不會墜了爹爹的威名。”

無憂聽弟弟把過世的父親都搬了出來,一時倒不好說什麼,只看向季光慎和莊煜問道:“無忌的功夫真的很厲害?”

季光慎雖然不想讓無忌去冒險,可也不能不承認無忌身手的確了得,只能點了點頭,沉聲道:“以無忌的身手,應該能降服那匹天山龍駒。”

無憂心裡清楚,就算自己再怎麼捨不得,也不能阻止弟弟了,畢竟隆興帝已經當着各部汗王之面發了話。她拿起旁邊桌上打開一半的包袱,發現裡面竟然是一襲內襯銀絲軟甲的武士勁裝。

無憂真是哭笑不得,指着那套衣裳問道:“無忌,你早就準備好了?”

無忌嘿嘿笑道:“姐姐,你不是總說不論做什麼都要先保護好自己麼,無忌這是聽姐姐的話啊。”

無憂搖了搖頭,取出軟甲爲無忌穿戴起來。從自父母雙亡之後,無憂一直是親自照顧弟弟,所以無忌也沒覺得不得勁兒,只站着讓姐姐爲自己穿衣服。倒是一旁看着的莊煜心裡酸溜溜的不是個滋味,無忌都七歲了,這些他完全可以自己做。莊煜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是吃醋了。

穿戴整齊之後,無憂看着快和自己一般高的弟弟,鄭重的說道:“無忌,你真的想去,姐姐不再攔着你,可你要記住,你身上擔着爹爹孃親的期望,若你有什麼閃失,姐姐絕不獨活。”

無忌也收了笑容,一本正經的說道:“姐姐,無忌明白,無忌這一回定會大獲全勝,重振爹爹的威名。”

無憂點點頭,強自壓住心中的擔憂,揚聲道:“好,姐姐等你大獲全勝回來。”

無忌挺着胸膛雄糾糾氣昂昂的走出了帳篷,無憂則立刻對莊煜和季光慎說道:“五哥,三叔,若有意外,一定立刻殺了那匹馬救下無忌。”

季光慎和莊煜鄭重點頭道:“一定。”

無忌等人重新回到草原上,此時那個鐵囚籠已經被送到了臨時圍起來的馴馬場中。無忌來到隆興帝面前,隆興帝揮手道:“無忌去吧!”

無忌笑着應了,轉身便往馬場走。這時皇后顫聲叫道:“無忌……”

無忌忙轉過身來跑向皇后,皇后什麼都不顧了,一把將無忌摟入懷中,含淚罵道:“你個不省心的東西!”

無忌乖巧的說道:“姨媽別擔心,無忌一定會馴服那匹天山龍駒的。”

皇后見連出動無憂都沒有勸住無忌,知道此事事在必行,便放開無忌,爲他整了整衣裳,儘量笑着說道:“好,姨媽不擔心,我們無忌是最棒的。”

無忌跪下磕了個頭,便快步向馬場走去。無忌經過之處,引起了一陣又一陣的驚呼之聲,大家發現這個看上去有十歲的孩子其實一臉的稚氣,絕對沒有看上去年紀大。

無忌走到馬場邊上,沉聲喝道:“打開鐵籠!”

兩個韃韃武士合力拽起一條鐵索,在馬場外將鐵籠門拽開,那天山龍駒野性極大,他們已經吃了大苦頭,是以根本不敢近前開門。

無忌輕蔑了掃了兩個韃韃武士一眼,推開他們送上的套馬杆和絞了鋼絲的馬鞭等物,傲氣十足的說道:“小爺馴馬用不着這些東西。”

兩個韃韃武士對視一眼,拿着套馬杆和馬鞭快速退下。因爲那匹天山龍駒已經衝出鐵籠,正以閃電般的速度衝向他們。天山龍駒是異種寶馬,自然認得誰是拘禁自己的仇人。

無忌淡然一笑,左手在馬場圍欄上輕輕一按,整個人便凌空躍起,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極絢麗的銀光。

除了季光慎和莊煜,在場之人誰都沒有見過無忌的身手,只見這一手輕靈極靈的凌空飛躍,便已經震驚了衆人。隆興帝欣慰的點點頭,對皇后笑道:“無忌果然有任安之風。”皇后也震驚,可是她的擔心多過震驚,只低低道:“無忌再怎麼厲害也只是個孩子,皇上,您也太狠心了。”

隆興帝聞言只是笑了笑,有些話不便在此時說,只能等回到龍帳再細細告訴皇后了。

無忌凌空躍起飛出三丈開外,穩穩的落在那匹憤怒飛奔而來的天山龍駒的背上。無忌雙手揪住龍駒背上那長長的鬃毛,雙腿如鐵鉗一般死死夾住馬腹,天山龍駒向來自由自在慣了,如何能受的住這樣的約束,只聽他順勢向後仰頭,一雙前腿騰空躍起,竟如人立一般站了起來,想把無忌甩下馬背。

無忌卻穩穩坐在馬背之上,此時他左手揪住天山龍駒的鬃毛,右手控出環住馬頸,握拳抵住馬頸上的凹陷之處,那天山龍駒立時覺得通身痠麻,再也維持不住人立的姿勢,一雙前腿重重的踏在草地上。

無忌這才鬆開拳頭,那龍駒身上纔有了力氣,便在場上飛奔起來,它時而四蹄騰空,整個身體就象顛簸在巨浪上的一葉小舟,急速的忽上忽下,它一心要把無忌從背上顛下去,做沒高傲的龍駒之王,它絕不允許任何人類騎到自己的背上。

然而無忌彷彿是粘在馬背上,不論這天山龍駒怎麼跳躍翻騰,無忌都是穩穩的坐着,似是坐在家中的椅子上一般,那天山龍駒飛奔了近小半年時辰,都沒能成功的將無忌從自己的背上顛下去。

天山龍駒漸漸慢了下來,衆人都以爲無忌已經馴服了天山龍駒,不免對這天山龍駒有些失望,也不過就是這點兒尋常的手段,真不知道那韃韃部怎麼就沒能馴服他。

只有坐在馬背上的無忌心裡最是清楚,他分明感受到天山龍駒的速度雖然慢了下來,可全身的肌肉卻異常繃緊,這說明它馬上就要有大動作。

果然不出無忌所料,就在天山龍駒將下停下來的那一瞬間,它突然整個身子向左歪倒,就地來了個懶驢打滾,想將無忌徹底壓到身子底下。

圍觀衆人不由驚呼出聲,皇后更是驚的不敢再看,無憂卻死死的睜大眼睛,不論她怎麼擔心害怕,她都要不錯眼珠子的盯着自己的弟弟。

季光慎手中扣着一把飛刀,他正要甩出飛刀割斷天山龍駒的咽喉之時,卻被莊煜死死抓住手臂,莊煜低聲喝道:“季將軍,無忌沒事,不要打斷他。”

季光慎定睛一看,只見煙塵散盡之後,無忌站在翻倒在地的龍駒旁邊,一腳踩在天山龍駒的頸下,那天山龍駒如同被人拿住要穴一般完全動彈不得。

無忌很多快便躍至一旁,雙手背在身後,對那天山龍駒叫道:“起來,是好漢的再來一回!”

無忌那孩子氣的話立時逗笑了在場之人,好些汗王妃看着無忌的眼睛已經充滿了志在必得的光彩,草原上以實力爲尊,以無忌的實力,哪一位汗王妃不想讓他成爲自己的女婿。

龍駒一個翻身躍了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向無忌,似想把無忌頂的胸骨盡斷。龍駒快,無忌更快,只見他輕輕一躍閃過馬頭,便穩穩的坐在龍駒背上,雙腿暗運內力一夾,龍駒便覺得背上似有千斤之重,再不能跑的那麼舒暢。

無忌清叱一聲,雙腿略鬆,那天山龍駒都能輕快的奔跑起來。

這一跑便足足跑了一個多時辰,只見馬場之中煙塵漫天,間或能看到一道銀光閃過,旋即又沒入煙塵之中。懂得馴馬的人都知道,這匹天山龍駒馬上就要被大燕年紀最小的郡王馴服了。

蒙瑪可汗看着那漫天的煙塵,心中暗恨不已,天山龍駒揚起的煙塵遮住了所有人的視線,讓他的下一步安排直接落了空。

原來蒙瑪可汗見隆興帝命無忌馴馬,便心生毒計,他已經安排人暗攜毒針,在適當的時候射向天山龍駒,從而達到摔死季無忌的目的。他知道季無忌是季光慎的侄子,而季光慎,是蒙瑪可汗乃至韃韃部不共戴天的仇人。

馬場之上煙塵散盡,衆人看到無忌連馬鬃都不拽,輕鬆自在的坐在天山龍駒的背上,而天山龍駒也沒有先前的桀驁不遜,對無忌的指令服從的不能再服從。

無忌騎着天山龍駒出了馬場,跳下馬背後摸摸天山龍駒的脖子,天山龍駒立刻低下頭來方便無忌撫摸自己。無忌摸摸龍駒的鬃毛,笑着問道:“五哥,給我炒豆子。”

莊煜笑着遞過一隻小口袋,無忌抓了一把炒豆子送到龍駒的面前,龍駒就着無忌的手吃了起來,態度極爲溫馴。

吃過豆子,無忌這才牽着天山龍駒緩步走到隆興帝面前,跪下道:“回稟皇上,臣馴馬完畢。”

隆興帝大笑着走下來,也不顧無忌身上全是灰塵,一把將他抱了起來,朗聲道:“無忌好樣的!”

蒙瑪可汗的小兒子畢力格突然冷冷道:“誰知道你對龍駒下了什麼黑手!”

無忌一聽這話立刻從隆興帝身上滑下來,大步走到畢力格面前冷聲道:“你說什麼?”

畢力格被無忌的氣勢嚇的往後退了一步,繼而憤怒的上前一大步,高聲道:“龍駒神情萎頓,必是你對它做了什麼見不得人之事,要不然憑你豈能馴服它。”

無忌眼珠子轉了轉,忽然笑道:“既然你懷疑我做了手腳,那好,你自己去檢查檢查啊!”

蒙瑪可汗正要喝止小兒子,畢力格卻已經搶先說道:“檢查就檢查,難道還怕你不成!”說罷他就大步向那匹天山龍駒走去。而無忌卻沒有動,只是雙手環於胸前,以一副看好戲的架勢看着畢力格。

天山龍駒一見畢力格,一雙極大的眼睛裡便射出冷冷的恨意,它一動也不動的等着畢力格走近。畢力格知道這匹龍駒的厲害,沒敢從正面接近它,而是從側面走過去,在畢力格走到只有半個馬身的距離之時,天山龍駒忽然一轉身子,擡起左後腿狠狠踢向畢力格,將畢力格踢到半空,怪叫一聲直直向後飛去。

蒙瑪可汗大驚,飛一般衝上前去,可到底晚了一步,沒有接住畢力格摔下來的身子,眼睜睜看着畢力格摔在自己的面前。

“畢力格,畢力格……”蒙瑪可汗大叫起來。畢力格掙扎着擡了擡頭,吃力的叫了一句:“父汗……”便頭一歪暈了過去。

蒙瑪可汗嚇的心膽俱裂,連聲慘叫着:“畢力格……額麼其……額麼其在哪裡,快來救我的畢力格……”

無忌見沒戲可看了,便走到龍駒旁邊,拍拍龍駒的背,帶着它向一旁走去。

蒙瑪可汗猛的擡頭看到無忌帶着馬走開,便怒吼道:“你站住,本汗要殺了那匹馬爲畢力格報仇。”

隆興帝冷哼一聲,看來上回還打的還不夠重,這韃韃汗王還沒覺得疼。回到自己位置上的季光慎聽到蒙瑪可汗的大叫,立刻高聲喝道:“蒙瑪可汗,你要殺死上貢吾皇的貢品麼?”

蒙瑪可汗一時語塞,停了一下才叫道:“此馬性子極烈,若傷了天朝之人,小王擔當不起,請大皇帝陛下准許小王另獻貢品。”對於殺到王帳生擒自己小兒子的季光慎,蒙瑪可汗心中還是忌憚的。所以說起話來也沒了幾分底氣。

“老頭,你胡說什麼,誰說這馬兒性子烈,它不知道有多聽話。是你兒子心懷歹意,這馬兒才奮蹄自衛。”無忌一聽蒙瑪可汗說天山龍駒的壞話,立刻憤怒的大叫起來。

無忌年紀小生的又好,剛纔還顯了那麼神俊的身手,而蒙瑪可汗確如無忌所說,是個滿臉大鬍子的老頭,更何況蒙瑪可汗明晃晃的不佔理,是以衆多汗王們都對無忌的話表示贊同,便是和蒙瑪可汗比較親近的,也低聲勸道:“蒙瑪可汗,剛纔的事我們也都看見了,天山龍駒性子烈是我們都知道的,它只服從於馴服它之人,畢力格不曾馴服它就走過去,挨踢再正常不過了。你就不要再生事了。”

自從春上韃韃被季光慎打的大敗,蒙瑪可汗那隱隱凌駕於衆位可汗之上的位置便保不住,如今連個小族汗王都敢對他隨隨便便的說話。

蒙瑪可汗做了幾十年的可汗,自不是笨人,他心知這會兒自己斷斷討不了好。這口惡氣非得忍下不可。便憤憤的哼了一聲。此時韃韃部的額麼其已經爲畢力格檢查了身體,畢力格摔斷了左臂左腿,左肋的肋骨也斷了兩根,他的運氣還算不錯,斷了的肋骨並沒有扎入臟器,因此只要養上半年便能好起來。

蒙瑪可汗聽說兒子死不了,這才做罷。

無忌牽着天山龍駒來到隆興帝的面前,隆興帝大笑道:“忠勇郡王少年神勇力降龍駒,朕便將此馬賜於你,日後騎上它爲大燕建功立業。”

無忌高興壞了,立刻跪下謝恩,然後衝到隆興帝面前,用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隆興帝,興奮的叫道:“謝謝皇上姨丈。”

隆興帝摸摸無忌的頭,笑着說道:“無忌,好好教教你的馬,不能讓它胡亂傷人。”

無忌痛快的點頭道:“是,無忌記住了。”

皇后見隆興帝說話,立刻將無忌拽到自己的面前,拿帕子蘸水給無忌擦了臉,見無忌的小臉上一點兒傷都沒有,還是那般白白的臉兒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樑紅紅的嘴脣,這才放心的笑道:“無忌,可嚇死姨媽了。告訴姨媽,身上有沒有受傷?”

無忌笑着搖頭道:“姨媽放心吧,無忌一點兒傷都沒有受。”

皇后這才真正鬆了一口氣,輕點無忌的額頭道:“你個不省心的小東西,再有下回看姨媽不打你。”

無忌嘿嘿一笑,他知道姨媽只是說說,她才捨不得動自己一根指頭呢。

站在皇后身邊的莊嫣直勾勾的看着無忌,已經看癡了。全然沒了儀態萬方的公主風度。無忌皺皺眉頭,他是習武之人,感官自然比一般人敏銳的多。

皇后見無忌突然皺眉,還以爲無忌哪裡不舒服,立刻緊張的問道:“無忌怎麼了?”

無忌搖搖頭,悶聲說了一句“沒事”,便跑到無憂的身旁。

無憂立刻側了側身子擋住莊嫣的視線,對無忌道:“無忌,真是好樣的,累不累,要不要喝些水?”

無忌笑着點頭道:“要喝,姐姐,閃電也要喝。”

無憂奇道:“閃電是誰,是你的馬兒麼?”

無忌用力點頭道:“對,就是我的馬兒,姐姐你看它跑起來象不象閃電。”

無憂笑道:“的確象,無忌你先喝水,喝完再去喂閃電。”

侍立在無憂身邊的春竹立刻遞上盛水的皮囊,無忌咕咚咕咚猛灌了一氣,才用袖子擦擦嘴,開心的笑道:“真痛快!”

無憂讓春竹再拿一個盛滿水的皮囊給無忌,笑着說道:“去喂閃電吧。”無忌接過皮囊,從右側走了下去,明明他走左邊更近些,就是因爲莊嫣盯着他看會不自在,所以無忌才捨近求遠。

皇后已經看到莊嫣的眼神一直追着無忌,不由皺了皺眉頭,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想在無忌身上打主意,休想!皇后暗暗有了提防。

無忌大展神威,讓各部族之人無不心服口服,幾乎每一位汗王妃都打起了無忌的主意,想將自己的女兒嫁給這位神勇無比的小王爺。可無忌卻渾然不知這些,只帶着閃電跑到莊煜身邊,和他嘀咕着給閃電配什麼樣的鞍轡之類的事情。

接下來的獻貢再無什麼出格之事,各部汗王老老實實的獻上禮物,隆興帝命人一一收下,獻禮完畢,也到了午飯時間,隆興帝命各部汗王返回營地休息,裝備參加晚上的盛宴。隆興帝則率衆返回漠南關,養精蓄銳以應付晚上各部汗王的敬酒攻勢。隆興帝深知這些汗王們常日裡都是在酒裡泡着的,他若不提前做好準備,就完全應付不了晚上的輪番敬酒。

簡單用過午膳,隆興帝等人便休息了。獨無忌精神極好,與莊煜無憂三人一起去河邊爲閃電洗澡。閃電身上髒極了,完全看不出它本來的毛色。

莊煜對無憂總是特別心細,他命隨身太監貴喜在河邊樹下的草地上鋪好厚厚的毛毯,放上各色糕點水果,還準備了一壺無憂很喜歡喝的果子露,然後纔對無憂笑道:“無憂,你坐着看風景,我陪無忌洗馬。”

無憂見莊煜如此周到,心裡有些歉意,剛纔因爲無忌要去馴馬之事,她可是狠狠搶白了莊煜一番。

“五哥,對不起。”無憂輕咬下脣,終是說出了這句道歉。

莊煜聽了一愣,不解的問道:“無憂,你好好的向我道歉做什麼?”

無憂見莊煜竟然完全沒把自己搶白他之事放在心上,越的不好意思,便低低道:“剛纔無忌換衣服的時候我不該那樣搶白你。”

莊煜呵呵笑道:“原來是爲那個呀,我都不記得了。無憂,我知道你那會兒着急,沒事兒,你不就說我幾句麼,沒有關係的,就算你打我我都不會不高興的。”

莊煜越這麼說,無憂越是不好意思,不過意思過後,心中又涌起一絲甜蜜,她擡頭看向莊煜,眼中盡是柔柔的笑意。午後的陽光透過樹葉灑在無憂的身上,如點點金星,將無憂襯的越發嬌俏美麗,莊煜本來還想再說什麼,可是看到這樣的無憂,他的眼睛都直了,只會直愣愣的看着無憂,將自己想說的話全都給忘記了。

無忌可不懂莊煜與自己姐姐之間的情絲暗涌,他只站在河邊高聲叫道:“五哥,快些來啊!”

莊煜轉身衝着無忌的方向高聲應了一句:“就來……”然後回頭看向無憂,低低說了一句:“無憂,你真好看!”說完便撥腿奔向無忌。

無憂看着莊煜奔跑的背影,心中的甜意越來越濃,她忍不住對以後的生活充滿了期待。

莊煜幫無忌打水衝向閃電,無忌用刷子一遍一又遍的刷洗着閃電的皮毛,隨着黑水順着閃電的皮毛流到地上,它的本來顏色也漸漸顯露出來,莊煜和無忌足足沖洗了一個多時辰,纔將閃電徹底洗乾淨。無憂放眼看見,只見閃電通體潔白,甚至還閃着淺淺和銀光。她不由站起來向無忌莊煜他們走過去。

閃電用力抖去身上的水漬,無忌輕輕撫摸着閃電的閃滑的皮毛,歡喜的叫道:“閃電真漂亮。”

莊煜看着無忌歡喜的樣子,也開心的笑了起來,只說道:“閃電真的很神氣,不愧是天山龍駒。”

無憂走到莊煜的身邊,和他並肩欣賞閃電,忽然無憂眉頭輕蹙,飛快的說道:“無忌,你看看這裡怎麼了?”

無忌趕緊跑過去扒開閃電濃密的鬃毛,發現那裡有一處暗紅的傷痕,他立刻心疼的撫摸閃電的頭,輕聲說道:“閃電,這是那些韃韃人捉你的時候弄傷的吧?”

閃電那極有靈性的大眼睛輕輕眨了眨,眼中盡是委屈之意,莊煜看了閃電那如同小孩子一般的委屈眼神,不由失笑道:“忙了這半天,都沒看看閃電多大了。”

無忌趕緊上前去查看閃電的牙口,不由驚奇的“呀”了一聲,閃電身材高大,無忌還以爲他少說也得有四五歲,不想連竟連兩歲都不到,都還沒有成年。

“五哥,閃電還不到兩歲呢。”無忌這麼一說,莊煜也吃驚的“啊”了一聲,無憂不懂這些,便好奇的問道:“不到兩歲是什麼時候?”

莊煜耐心的解釋道:“馬兒三歲以後纔可供役使,閃電不到兩歲,是匹小馬。”

無憂吃驚的瞪大眼睛,看着極爲高大的閃電,指着它叫道:“它是小馬?”

莊煜見無憂睜大眼睛的樣子很是可愛,便握住無憂的手笑道:“對啊,它就是小馬。等過幾年無忌長大了,閃電也正當壯年,那時無忌一人一馬就能橫行天下了。”

無憂嗔道:“我寧願無忌在家裡太太平平的。”

無忌急道:“姐姐,我不願意。”

無憂瞪了無忌一眼,笑罵道:“你若要橫刀立馬,那必是天下不太平,難道你想天下不太平麼?”

無忌想了一會兒,才悶悶的說道:“不願意。”

莊煜這才明白無憂的意思,便笑道:“原來無憂想的這麼深遠,我們都不如你。”

無憂被莊煜誇的不好意思起來,眼波流轉嗔了莊煜一眼,卻沒有將自己的手從莊煜的手中抽出來。握着無憂柔嫩的小手,莊煜美的都快不知道東西南北了,他多麼希望時間在這一刻停滯不前,就讓他這麼握着無憂的手,直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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