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中只有一條四尺多寬的小路,而那輛七寶香車差不多就有四尺寬,所以莊煜和無忌只能率着部分侍衛騎馬走在前頭,七寶香車走在中間,其他的侍衛們跟在七寶香車的後面。如此一來便形成了七寶香車左右都沒有侍衛守護的空白局面,自然這也是莊煜和無忌事先安排好了。要是不留出空子,又怎麼能讓賊人有機可乘呢。
行至樹林中部,路旁兩側的樹上忽然射出兩片箭雨,這些箭射向七寶香車的前後兩個方向,將莊煜無忌和衆侍衛們與七寶香車隔開,然後只見一個身形瘦小極爲靈便的蒙面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樹上躍下,手握匕首衝入七寶香車之中。只是眨眼工夫,這黑衣人便又從七寶香車中衝出來,三騰兩躍便沒了蹤影。
兩側樹上還在往下射箭,莊煜無忌將無憂護在中間,爲她擋住所有的利箭。莊煜發現這些箭並沒有射向他們的要害,絕大多數的箭都只是射向馬和地面,看來那幕後之人並沒的打算將他們一起殺死。
衝進七寶香車的黑衣人走後莫約一盞茶的時間,射向莊煜等人的箭雨方纔停止,隨即莊煜和無忌都聽到了嗒嗒的馬蹄聲,想來是那些射箭之人騎馬逃走了。
莊煜微微一笑,他早就安排下天羅地網,若非要找到那些刺客的老巢,他又豈會放他們如此輕鬆的離開。
無忌衝到七寶香車之前急急叫道:“卻邪,你怎麼樣?”原來假扮成無憂坐在七寶香車中的並不是什麼丫鬟,而是無忌身邊的小廝卻邪,卻邪是個小子,可相貌卻極爲清麗,平日裡就算是穿着男裝都會有人將他錯認爲姑娘家,如今換上女裝,若是不湊上前瞪大眼睛仔細查看卻邪的耳垂,憑誰都不能相信卻邪不是個姑娘家。
卻邪捂着手臂從車上跳下來,他除了頭髮有些凌亂手臂受傷之外,其他什麼事都沒有。卻邪滿臉困惑的說道:“王爺,那個殺手衝進來先扯了小人的頭髮,然後扯住小人的手臂用匕首劃了個血口子,接着就走了。”
無憂忙走過來問道:“卻邪,傷的重不重?春曉,快替卻邪包紮傷口。”
卻邪忙搖頭道:“回郡主,小人傷的不重,就是被劃了個血口子,並不深,這會子已經不怎麼流血了。”說着,卻邪將捂着左臂的手放開。衆人看見卻邪左小臂靠近手腕的地方被匕首劃出一個寸許長的血口子,傷口不深,血色也很正常,並不象是被下了毒。
春曉跑上前來給卻邪清洗了傷口,灑了金創藥後用帕子細細的包紮起來。卻邪低頭看着春曉飛快的打結,不知道怎麼的臉兒便紅了,不好意思的說了一句:“多謝春曉妹妹。”
春曉擡頭揚起笑臉說道:“不用謝。”看着春曉那明媚的笑容,卻邪的臉更紅了,無忌在一旁皺着眉頭說道:“卻邪你的臉很紅,是不是不舒服?”
莊煜和無憂卻是微微一笑,他們猜測卻邪怕是對春曉動了心。平日裡卻邪見到其他三春的時候,可是從來不會臉紅的,甚至還皮厚的很,一口一個姐姐的叫着討好處。
無忌一問,卻邪的臉更紅了,趕緊搖頭道:“回王爺,小的沒事。”
無忌卻不放心,將侍衛中一個粗通醫術的叫過來給卻邪把了脈,確認卻邪無事這才罷了。
莊煜和無憂知道卻邪沒事,不過是動了春心,便不理會他,只在一旁討論起來。
“五哥,這事很奇怪啊?”無憂皺眉說道。
莊煜點了點頭,這事的確是古怪,對方鬧出這麼大的陣仗,難道目的就是爲了搶一撮頭髮,順帶着劃個不關痛癢的血口子,那幕後之人該不是腦子被驢踢了門擠了抽羊角瘋吧?
“無憂,我們還是按原計劃將計就計麼?”面對着如此怪異的被刺,莊煜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無憂想了想輕聲說道:“還是將計就計吧,這事斷斷不會就象面上看的這麼簡單,還是要順藤摸瓜把真相查出來。”
莊煜點了點頭說道:“好,如今他們沒把卻邪擄走,原來的計劃得改一改了。不如你以受了驚嚇爲名,我們立刻返回京城,把這事鬧開也好穩住對方。”
無憂點頭笑道:“這樣也好,若不鬧開了反而不正常,對方若心生疑慮就不能查出他們的真實目的了。”
讓卻邪做回七寶香車之中,一行人調轉方向返回京城。不多進便回到了忠勇郡王府。爲了將戲做足,莊煜事先遣人去請專精內科,與忠勇郡王府關係極好的程太醫。這位程太醫就是當日爲寧嬤嬤治病的太醫,如今寧嬤嬤的身體已經徹底好了,程太醫居功甚偉,無憂無忌很是感激程太醫,四時八節都程太醫的節禮都是上上等的。
程太醫正在家中設宴招待歸寧的女兒女婿,忽聽下人來報,說是忠勇郡王府來請,程太醫心中咯噔一下,若不是病的極爲厲害不得不顧忌諱,再不會有人家大過年的請大夫登門。
程太醫的孫女兒程素素一聽說是忠勇郡王府來請,立刻跑到藥廬抱着藥箱子跑出來,氣喘吁吁的說道:“爺爺我們快走吧。”
程素素是程太醫最小的一個孫女兒,今年十一歲,她自會說話起便跟着程太醫背湯頭歌,別看她才十一歲,醫術可不比尋常大夫差。程太醫曾經帶着程素素到忠勇郡王府給無憂瞧過病,程素素在聽說過有過萱華郡主季無憂的種種傳奇故事之後,便封季無憂爲自己的偶像,因此她一聽說是忠勇郡王府來請,便急的不行,立刻要跟着爺爺去忠勇郡王府瞧病。
程太醫本就有心讓孫女兒與萱華郡主交好,自然不會不答應,他立刻帶着小孫女兒,連轎子也不坐,只坐了速度更快的馬車,飛快的趕往忠勇郡王府。
程太醫到忠勇郡王府之時,莊煜無憂無忌一行也剛剛進門,程素素扶着程太醫進門後一陣急行,正遇上迎出來的莊煜和無忌。
程太醫心中一緊,連行禮也顧不上了,忙上前問道:“請問兩位王爺,可是郡主身子不適?”
因在院中,莊煜便皺着眉頭不無擔憂的說道:“有勞程太醫跑一趟,今日出城之時遇到刺客,郡主受了驚嚇,還請程太醫快去爲郡主看看。”
程素素一聽這話立時急了,她慌忙問道:“郡主姐姐受傷了沒有,她現在在哪裡?”
無忌忙道:“素素姐姐,我姐姐在若雲軒。”
程太醫攜着孫女兒的手急急趕到若雲軒,進房之後才見無憂面色如常,好整以暇的迎了上來,笑着說道:“大過年的驚動了程太醫和素素,真對不住了。”
看到完全與自己想象中不一樣的萱華郡主,程太醫愣住了,程素素卻急急叫道:“郡主姐姐,我剛聽說你遇刺受了驚嚇,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你快坐下讓素素給你把個脈。”
無憂卻笑着拉起程素素的手,揚聲道:“春竹,快把給程小姐的禮物拿過來。”
內室裡傳出一聲清亮的應答,春竹旋即拿着一隻巴掌大的紅酸枝木匣走了出來,無憂接過匣子打開遞到程素素的面前,笑着說道:“素素,這是我特地爲你準備的新年禮物,看看喜不喜歡。”
程素素這會兒可沒有心思去看什麼禮物,只急急說道:“郡主姐姐,別快說這些不打緊的事情了,先讓我把脈是正經。”
程太醫搖了搖頭,心中暗道:“素素這孩子的醫術還是不到家,連最基本的面診都忘記了,萱華郡主面色紅潤聲音飽滿,完全沒有任何受到驚嚇的樣子,看來此番請自己過來,是有其他的事情要說。”
無憂笑道:“素素你別擔心,我並沒有事,你先看看喜不喜歡這件禮物,其他的回頭我們細細的說。”
程素素擡頭仔細看了看無憂的神色,這才放了心,便低頭去看那匣中之物,那匣中放着一隻俏色翡翠蜻蜓玉簪,雕成荷葉的深碧翡翠旁依偎着一朵剛剛打苞的淺綠荷花,花苞尖上駐立着一隻顫微微展翅欲飛的紅色蜻蜓,那薄如蟬翼的雙翅微微張開,蜻蜓身體與荷葉之間僅以細細的蜻蜓腳作爲連接,卻保持了令人驚奇的平衡。這隻簪子取了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之意,心思巧妙做工精美,是極爲難得的精品。
程素素驚喜的叫道:“呀,真漂亮,郡主姐姐真的送給我麼?”
無憂笑道:“自然是給你的,你不是最喜歡蜻蜓麼。”
“謝謝郡主姐姐。”程素素歡喜的道了謝,接過紅酸枝小木匣,鄭而重之的收了起來。
這倒讓程太醫不好意思起來,他急着趕來忠勇郡王府,可是什麼禮物都沒有帶的。
無憂似是看出程太醫的心思,便笑着說道:“程太醫,萱華有事相求,您請坐,讓萱華慢慢說來。”
程太醫忙道:“郡主有事只顧吩咐,萬不敢當相求二字。”
莊煜將今日之事原原本本說了一回,不過爲了保密,他並沒有說出命丁伯將消息透給敬肅郡公府的二管家之事,也沒有說出他懷疑那幕後之人就是他的弟弟敬肅郡公莊烴。
程太醫做了一輩子的宮庭太醫,自然知道這裡頭必有道道。他立刻說道:“王爺請老夫過來,是想讓老夫放出郡主受驚嚇的消息,也好穩住幕後之人方便王爺追查?”
無忌忙道:“對對,我們就是這個意思。”
程太醫笑道:“既是如此,那老夫便開一張寧神定驚的方子,王爺可派人去太醫院抓藥,再將素素留下來陪郡主幾日,如此一來便可讓那幕後之人信個十成十。”
“如此最好,還是程老太醫想的周全。”莊煜笑着說了起來,程老太醫也不是沒有私心的,要不也不必讓程素素留在王府。不過他也是一腔慈愛之心,想讓自家孫女兒有個好名聲,以後也好嫁個好人家。莊煜自然不會拒絕。
程太醫笑笑,立刻去開方子了。程素素很是開心,拉着無憂的手笑道:“郡主姐姐,我這就叫人回家取妝奩。”
無忌笑着囔道:“我們王府還會少了一付妝奩麼,不用麻煩啦。”
程太醫邊開方子邊說道:“要的要的,若不取妝奩,又怎麼能把郡主受驚的消息傳出去?”
不過兩個時辰,萱華郡主季無憂在城外遇刺受驚的消息便傳遍了內皇城的絕大多數王公府第。
淳親王妃帶着穆國公夫人,葉氏帶着一雙兒女急匆匆趕到忠勇郡王府,在王府大門口遇上了衛國公夫妻和大公主夫妻,衛國公臉上緊緊繃着,通身散發着濃重的殺氣怒意,好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勢。
面對着匆匆迎出來的莊煜和無忌,衛國公嚴信更是憤怒的頭髮鬍鬚都豎了起來,衛國公只掃了莊煜和無忌一眼,便看出他們兩人沒有受絲毫的傷,因此衛國公心中更加生氣了,連他最疼愛的無忌上前見禮,衛國公都沒有給他好臉色,只怒喝一聲,“滾開,沒用的東西,你們兩個人都護不住無憂,還有臉站在這裡說話!”
莊煜和無忌的臉上火燙火燙的,在王府大門口這人來人往的地方他們也不好解釋,只能陪笑應聲稱是,連連躬身謝罪。
淳親王妃看不下去了,一個是她素來疼愛的侄孫子,一個是平日裡極爲喜愛的晚輩,淳親王妃可不能讓莊煜和無忌這麼沒臉,便上前說道:“小嚴信,你堵在這兒抖什麼威風,還不趕緊讓開,讓本宮去看看無憂這可憐的孩子,要教徒弟,回你的衛國公府教去。”
嚴信年輕時曾經做過淳親王爺侍衛,淳親王爺視他如子侄一般,從前常叫他“小嚴信”,淳親王妃也跟着這麼叫。只不過隨着嚴信年紀的增長,淳親王爺夫妻便不再這麼叫了,若非剛纔嚴信責罵莊煜無忌惹火了淳親王妃,淳親王妃也不會這般給嚴信沒臉。
嚴信忙將路讓開,請淳親王妃先行,然後狠狠瞪了莊煜和無忌一眼,瞪的兩人頭皮發麻,他們知道回頭這一頓責罰可是輕不了的。
一行人匆匆來到若雲軒,無憂此時已經裝病在牀,程素素將無憂打扮的臉色慘白脣色慘淡,看上去的確象是受了驚嚇的樣子。
“無憂,可憐的孩子,你怎麼樣了,快讓我看看!”淳親王妃一看到無憂那可憐樣子,便心疼的叫了起來,她猛坐在無憂的身邊,不由分說便將無憂抱到了懷中。
無憂有心解釋幾句,可是淳親王妃等人都是帶着丫鬟嬤嬤來的,無憂也不能當着她們的面說出自己的秘密。這時程素素走上前向淳親王妃行了個禮,落落大方的說道:“回稟王妃娘娘,郡主需要安靜休息,可否請幾位姐姐和嬤嬤們到外頭用茶。”
淳親王妃點點頭,命跟着自己的丫鬟嬤嬤都退下去候着,陳國公主穆國公夫人衛國公夫人和葉氏自然也如此行事,片刻工夫丫鬟嬤嬤們都退了下去,房中只剩下淳親王妃陳國公主穆國公夫人衛國公夫人和葉氏,就連季維如和季維揚都被帶了下去。
春竹春蘭守在門外,保證沒有人能偷聽到房中的聲音。無憂這才急忙下牀向淳親王妃等人行禮道:“王妃奶奶,無憂不得已欺騙了您和舅媽伯母三嬸,還請大家不要生氣,容無憂細說內情。”
自淳親王妃以下,這些人都是經歷過事情的人,大家一聽無憂如此說話,便知道里頭必有蹊蹺,淳親王妃拉起無憂說道:“好孩子,你不是那不靠譜的性子,如此行事必有你的理由,快起來慢慢的說。”
無憂便從初一晚上在頂子衚衕遇襲之事說起,直說到今日遇刺之事。聽無憂說完,大家都點了點頭,明白了無憂的用意。
淳親王妃輕呼一口氣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剛纔聽了這個消息,可把我們嚇壞了,我還說了,你這孩子怎麼七災八難的,原來是假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這幾個孩子也真是愣大膽,萬一那些刺客要奪命呢?無憂,這一回就算了,以後再也不許了。”
無憂忙點頭道:“是,無憂再也不敢了,讓諸位長輩擔心,是無憂的罪過,無憂再次謝罪了。”
淳親王妃笑道:“咱們倒沒什麼,只是可曾往宮裡送信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可把你當眼珠子看待,若他們聽到消息,還不知道急成什麼樣子呢。”說罷,淳親王妃看向陳國公主穆國公夫人衛國公夫人和葉氏笑道:“到底還是孩子,想事情就是不周詳。”
衆位夫人聽完無憂的話都鬆了口氣,笑着說道:“王妃(母親)(叔祖母)說的極是,剛纔聽到消息真是嚇的我們腿都軟了,無憂,以後再也不敢了。”
淳親王妃對穆國公夫人說道:“大公主,快去打發煜小子進宮稟報,這讓他父皇母后從別人那裡聽到消息,少不得要狠狠教訓他一通。”
陳國公主莊靈笑着應了一聲是,然後生生將臉上的笑容斂去,換上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這才匆匆走了出去。看着陳國公主上演表臉之術,無憂和程素素忍不住都低下頭偷偷笑了起來。
淳親王妃輕輕一戳無憂的額頭,笑罵道:“你這丫頭還笑,好好跟你靈兒姐姐學着吧,日後你也少不得要這樣的。”
無憂忙收了笑,正色福身道:“王妃奶奶教訓的是,無憂記住了。”
衛國公夫人笑道:“王妃您瞧,這孩子說學就學,還學的不錯呢。”
淳親王妃滿意的點了點頭,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卻說陳國公主出了若雲軒,一問之下才知道莊煜和無忌都被衛國公嚴信拎到演武場了,她不由苦笑一下,公公是什麼脾氣莊靈可清楚的緊,莊煜和無忌這回可有苦頭吃了。她立刻命身邊的嬤嬤去請莊煜。
過了莫約一刻鐘的時間,滿頭大汗的莊煜急匆匆跑了過來,也不知道嚴信是怎麼收拾莊煜的,莊靈只見莊煜雙腿微微發顫,有些個站不住的意思。
“大姐姐,您找我有什麼事?”莊煜很恭敬的問道。
莊靈見莊煜頭上的汗着實太多,便將帕子遞給他說道:“擦擦汗坐下說吧。”
莊煜真是累慘了,只一屁股坐到椅上,接過帕子胡亂抹了一把,長長出了一口氣,能坐到實處的感覺可真是舒服到家了,師傅可真狠!
“剛纔無憂把事情都告訴我們了,煜兒,你還不快進宮去將實情向父皇和母后稟報,這大過年的,可不能讓他們擔心着急。”
莊煜應了一聲,他其實也想進宮稟報的,只是還沒顧的上,在淳親王妃一行人到來之前,他正在聽跟蹤黑衣人的王府侍衛稟報。
那個瘦小的黑衣人一出了林子便將匕首上沾着的鮮血滴到盛有清水的小玉瓶中,然後騎馬狂奔進了廣華門外的一所宅院。那所宅院卻不是敬肅郡公府,而是與敬肅郡公府隔了一條街的一座普通民宅。
這個黑衣人進入那間民宅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不過大約兩刻鐘後,敬肅公莊烴便匆匆出門乘着轎子往皇宮而去。只是沒有抓住那黑衣人將東西交給莊烴的確鑿證據,卻讓莊煜有些爲難,他總不能紅口白牙的說莊烴指使人行刺自己和無憂無忌吧。
此時跟蹤那些放箭的黑衣人的侍衛也回來了,爲首之人回稟道:“啓稟王爺,屬下跟隨黑衣人直到東城羊腸衚衕的一所民宅,屬下命人去打聽了,那個宅子原本是個無主的廢宅,三個月前一幫子閒漢佔了那裡,因他們沒有做什麼明顯的違法亂紀之事,里正又收了他們的好處,故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由着他們住下了。屬下未得王爺指示,只留下兩個兄弟暗中監視,其他人都撤回王府待命。”
莊煜想了一會兒,羊腸衚衕位於東城的大樹裡,那裡幾乎算是京城中最亂的一個地方,充斥着各種地痞流氓閒漢和下等娼妓,不論是地形還是人口構成都極爲複雜。確也是個設立秘密據點的上佳選擇。不過這樣複雜的環境倒也有利於派人監視。
莊煜想了一會兒,對無忌說道:“無忌,你看我們是立刻抄了羊腸衚衕還是放長線釣大魚?”
“五哥,依我看還是放長線釣大魚爲好,你要去鬼方沒有時間,可我還在京城裡,有我在呢,保管他們翻不了天。”
莊煜點點頭,他也傾向於後者,他幾乎可以確定羊腸衚衕的宅子是莊烴的手筆,只是還沒有足夠的證據。莊煜知道他的父皇雖然厭棄莊烴,卻也不喜歡他的兒子之間發生手足相殘之事。莊煜不想讓父皇傷心,因此只有手中掌握了十成十的證據,而且莊烴的所做所爲也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否則莊煜並不想置莊烴於死地。
哥倆兒剛商量出頭緒,不等莊煜更衣入宮,淳親王妃等人便到了,然後莊煜和無忌便被他們的師傅拎到演武場好好的熟了熟皮子,莊煜都已經坐了快一刻鐘,雙腿還不由自主的打顫,就他這副樣子,可怎麼進宮呢。
莊靈聽完莊煜的解釋,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只說道:“你們兩個真真是傻小子,怎麼都不知道先向國公爺解釋呢?”
莊煜苦笑道:“師傅他根本就不聽啊,我們哪敢不遵師命。”
莊靈搖搖頭,揚聲命外頭的貴喜貴福進來,說道:“趕緊給你們主子揉揉腿,好讓他快些進宮。”
莊煜又歇了一會兒才緩過勁來,便立刻更衣坐轎入宮,他的雙腿痠軟的厲害,實在是騎不了馬了。
“煜兒怎麼來了?不是說和無憂無忌一起去莊子上麼?”隆興帝正在懿坤宮聽皇后撫琴,忽有內侍前來稟報,隆興帝不由驚訝的說了起來。
皇后笑道:“許是有什麼事又回來了,快叫他進來吧。”
隆興帝點點頭,命人宣莊煜覲見。
莊煜腳步虛浮的走了進來,隆興帝和皇后大吃一驚,兩人同時開口問道:“煜兒你怎麼了?”
莊煜跪下行禮,苦笑着說道:“兒子和無忌剛纔被師傅狠狠罰了。”
隆興帝立刻皺眉不悅道:“這個老嚴信也實在是過份,大過年的他抽什麼風,罰你們兩個做甚?”
莊煜雖然被罰,可是他絲毫都不記恨嚴信,趕緊辯解道:“父皇息怒,今天出了一點小事,師傅不知內情這才罰了我們。”
隆興帝眉頭並未鬆開,只說道:“起來說話。”
莊煜苦笑道:“兒臣還是跪着吧,跪着踏實些。”
皇后瞪了莊煜一眼,上前將他拉起來按到旁邊的紫檀虎足螭紋圈椅中,嗔道:“瞧你累了,坐着回話吧。”
莊煜趕緊欠身道謝,用眼睛瞄向隆興帝,隆興帝擺擺手道:“你母后讓你坐你就坐着,別賣關子了,趕緊說吧。”
莊煜忙將事情的始末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聽得隆興帝和皇后臉色變了數變,總算是沒有任何的傷亡,隆興帝和皇后才鬆了一口氣。
放心了的隆興帝大怒,衝着莊煜喝道:“你如今真是長大了,膽子大了翅膀硬了,連這種事都不趕緊先向朕稟報便自做主張,你行啊!”
莊煜心中暗暗叫苦,他今天果然諸事不利災星當頭,才被師傅責罰完,如今又要被父皇教訓了。椅子自是坐不住了,莊煜出溜下來跪在地上,老老實實的說道:“兒子知錯,求父皇息怒保重龍體!”
“你……你個不省心的混小子!”隆興帝恨恨的罵了一句,看着兒子有些發白的臉和微微顫抖的腿,到底沒捨得下狠心去責罰他。
皇后自是比皇上還寵着莊煜,一聽兒子說被師傅狠狠罰了,皇后心疼的什麼似的,忙親自將莊煜扶起來,憐惜的說道:“真真是個傻孩子,你那嘴巴除了吃飯也是能說話的,怎麼不先和你師傅解釋清楚呢。”
隆興帝粗聲道:“解釋什麼,朕看衛國公罰的對,罰的好!”
皇后和莊煜都知道隆興帝是嘴硬心軟,兩人都沒有往心裡去,只是莊煜有些個哭笑不得。正常來說,現在他的父皇母后不是應該更關注被行刺之事麼,怎麼卻盡圍着他的受罰說話呢。
果然隆興帝如了莊煜所想,沉聲問道:“還沒有查到幕後主使之人麼?”
莊煜搖了搖頭,沒有說出自己的推測。
隆興帝想了想便說道:“此事煜兒不必再問了,朕自有安排,煜兒,你好好歇幾日,多陪陪你母后,等去了鬼方,你母后想見你一面就不容易了。皇后,既然孩子們有了計劃,你便命人給無憂送給賞賜,好歹替他們圓着些。”
皇后笑道:“臣妾這便去辦。煜兒,你陪着父皇說話。”皇后知道隆興帝其實和自己一樣捨不得兒子,只是他大男人家不好明說罷了。
莊煜應了一聲,有點兒心虛的看了看隆興帝,隆興帝等皇后走了,方纔緩聲道:“煜兒,腿痠疼的厲害麼?”
莊煜心頭熱熱的,眼眶也有些溼潤,他忙低頭道:“父皇,兒臣沒事兒,已經好多了。”
隆興帝走到莊煜身邊,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沒事就好,煜兒,你師傅也是爲了你好,千錘百煉才能煉出好鋼,你得經的住。”
莊煜趕緊站起來說道:“是,兒臣謹遵父皇教導。”
懿坤宮中隆興帝與莊煜父子情深,錦棠宮暮雨殿中,恭嬪與莊烴母子們也正說的熱鬧。
“我兒真是有本事,這才兩天便得手了!”恭嬪很是驕傲的誇讚起來。
莊烴笑道:“這不算什麼,母妃,什麼時候能請那位高人做法呢?您如今出宮也不方便,不如讓兒子去找那位高人吧?”
恭嬪笑道:“哪裡就要出宮呢,那位高人就在宮中,烴兒,這個你就不必多問了,只等着稱心如意做新郎就行。”
莊烴難得紅了臉,還有些個不好意思的嗯了一聲,既然他的母妃現在不願意告訴他那位高人是誰,莊烴也不會逼問,反正他的母妃是絕對不會害他的。
“烴兒,母妃幫你如了心願,卻委屈了你表妹,碧芸是個好姑娘,你不能負她的。”恭嬪想起自己對錦鄉侯夫人的承諾,便輕聲吩咐起來。
莊烴立刻說道:“母親放心,雖然芸表妹失了正妃之位,可兒子絕不會冷落她的。其實以芸表妹的身份,若她不是母妃的侄女兒,便是給兒子做妾室也是擡舉她了。”
恭嬪知道兒子說的是實話,以胡碧芸六品京之女的身份,她的確是沒有資格成爲皇子正妻。原本隆興帝賜下那樣一門婚事,對錦鄉侯府來說固然是擡舉他們,可是對莊烴來說,卻是一種赤果果的羞辱。
低低嘆了口氣,恭嬪輕聲道:“烴兒,等你娶了萱華郡主之後,想必你父皇會給你升一升爵位的,你也不要太記恨了,畢竟……”
莊烴不等恭嬪說完便點頭道:“母妃放心,兒子知道應該怎麼做,等五皇兄去鬼方後,兒子就去向父皇請罪認錯,務必讓父皇重新器重兒子。”
恭嬪笑道:“烴兒能如此想就再好不過了。我兒娶了萱華郡主,母妃的心事就放下一半了,等過幾年送你妹妹出了閣,母妃就徹底踏實了。”
莊烴笑道:“母妃說的是,兒子一定會努力用心重得父皇的寵愛器重,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我們母子三人也未必就沒有大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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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早補足一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