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到這封郵件之前,京城的哥們兒還給他打了個電話,電話裡操着一口濃重京腔的哥們兒他,“輝子,我什麼都不說,你自己看吧,挺住。”
挺住,挺住。
饒是這一下午無數次的暗示自己,饒是點開郵件之前做了那麼長時間的心理建設,當一目十行地看完郵件之後,他的心還是猛烈地抽了起來。
他癱在座椅上靜靜坐了好久,心還砰砰跳的厲害,卻到底比剛纔平復了一些。
聶紹輝又靠近屏幕,把上面還配着圖片的郵件又從頭到尾,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了一遍。
果然,何小曼,是京城何家人。怪不得他覺得眼熟,小時候,他還見過何小曼。
她十九年前突然從京城消失,何家對外隻字不提,外人只當何家的這位小姐犯了什麼錯,被送走了,卻不知道,這麼些年,她一直蝸居在小小的濱城,嫁人生子。
當然,聶紹輝關注的並不是什麼何家小姐。何家的事,何家的人,原本和他沒有一點兒關係,但是現在,有關係了。
因爲何家十九年前突然消失的那個小姐,竟然偷走了他的妹妹,偷走了他出生還不到五天的妹妹。
那時候正是計劃生育抓的最嚴的幾年,彭煜城的二叔在計生委做二把手,如果這個時候傳出自己大哥罔顧國家法令生二胎,彭二叔可能混一輩子也混不上一把手。
沒辦法,彭爺爺便讓大兒媳也就是彭煜城的母親從懷孕之初就對外保密。
大醫院裡少不了京城各個大家族安插的親戚朋友,產檢肯定不能去大醫院。
於是從一開始,彭母就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醫院做檢查,一直到生產,都是從那家醫院。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彭母順順利利的爲彭家生下兩個健康可愛的雙胞胎女兒,七歲的聶紹輝也一下子多了兩個妹妹。
可是好景不長。不對,應該說是太短暫了。
事情過去了那麼多年,聶紹輝也依然清晰地記得那天發生的事情。
那天,父親和家裡的其他長輩都去上班,醫院裡只有家裡的阿姨和他陪在母親和妹妹身邊。
中午阿姨回家準備午飯,母親去衛生間,讓他看好兩個妹妹,他當時答應的好好的,但是有些困,便倒在小牀上睡着了。
然後。他被母親叫醒,問他妹妹被誰抱走了。他纔看到,原本並排躺着的兩個小娃娃,只剩下了一個,另外一個,再也沒有找到過。
彭家不敢大張旗鼓的查,只暗暗查探了一番,卻一點兒收穫也沒有。
後來,等計劃生育的政策鬆動了。彭二叔也順利的當上了一把手之後,彭家在細細查這件事,可惜,那家小醫院和附近的大醫院合併。那天護士、醫生的當班資料以及視頻監控全都已經丟失了。
直到十九年後,他見到柳河,覺得柳河的笑容和眼神和妹妹還正常的時候十分像,這也是爲什麼彭煜城能夠放心的把柳河交給他照顧的原因。
因爲彭煜城早就發現她們有些相像了。彭煜城瞭解他。知道他肯定不會對一個長得像自己妹妹的小姑娘下手。
再後來,他無意中看到柳河胸口的胎記。再聯想到何小曼的神秘和他對她莫名的熟悉感,他便隱隱猜測。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二十幾年前,何小曼和京城安家公子交往的事情也算轟動一時。可惜,何家只是落魄家族,安家卻正值鼎盛時期,安家不同意這門婚事,給安公子定了個未婚妻。
這件事安公子都知道,卻沒有反對,甚至沒有告訴何小曼。直到何小曼發現自己懷孕,去找安公子,何小曼才知道事情的真相,而且安公子直言他不過是和何小曼玩玩罷了。
何家惹不起安家,又覺得這件事傳出去實在丟人,就讓何小曼把孩子打掉。
他們沒有給何小曼找大醫院,也是怕被圈子裡的人知道。就是這麼巧,何小曼打|胎的醫院就是彭母生產的醫院。
何家沒有人陪着何小曼去,只司機看着她進了醫院,就再也沒有看到她從裡面出來。
這件事何家不好張揚,最後也只得狠狠心,當家裡從來沒有這麼個人。
這些事情,都是聶紹輝的哥們兒從在何家做了二十多年的阿姨那裡打聽到的。有錢,除了不能讓死人開口說話,還有誰的嘴是撬不開的。
郵件的最後,還有一張血型分析表。何小曼b型血,柳成業是ab型血,安公子是b型血,而柳河卻是o型血。從這裡就可以看出來,柳河不是何小曼和柳成業的孩子,更不是安公子的孩子。
現在,就算不做dna,聶紹輝也能夠百分之一百的肯定,柳河就是他的妹妹,他看丟的妹妹。
他看丟的啊。爲此,他愧疚了整整十九年。
整整十九年。
這一夜,輝揚珠寶公子的總經理辦公室徹夜燈火通明。
柳奶奶和柳爺爺回到家裡,吳微並沒有告訴他們還給他們準備了禮物,只讓他們自己回房間收拾東西。
柳奶奶和柳爺爺在房間一直鼓搗到半夜才睡下。
第二天,柳河上課回來,發現柳奶奶竟然在她的房間裡,把她的櫃子翻的亂七八糟,梳妝檯上的東西更是凌亂的不行。見到柳河進來她也沒有停下翻衣櫃的動作
不過幸好,值錢的珠寶她都單收起來了,並沒有放在明面上。
“奶奶,你要找什麼啊?這裡沒有你能穿的衣服。”柳河走到衣櫃前,去拉柳奶奶。
柳奶奶掙脫開柳河,還嫌棄柳河害事,推了她一把。
她手勁兒大,柳河一個不穩,直接跌坐在牀上。
她有些惱了,“奶奶你到底要幹什麼?憑什麼沒有我的允許就私自翻我的東西?”
柳奶奶把一大摞衣服從衣櫃裡拿出來,開始一件一件的展開來看,“我不是你奶奶嗎,看你的東西還要什麼允許不允許的。”
她好像看不到柳河臉上的憤怒,拿起一件嫩黃色長袖的連身裙,“安安啊,這件衣服你也沒穿過,不如給我了吧。”
衣服是彭煜城買的,名牌還沒有撕下來。
“奶奶,這件衣服你穿不合適。”這畢竟是彭煜城給她買的,她不想給柳奶奶,再說,柳奶奶這麼大年紀,這樣的衣服她也穿不了。
“誰說我穿,你和小梅差不多高,我拿回去給小梅穿。”柳奶奶喜滋滋地說道。
柳河一口氣堵在胸口,只覺得自己要是不發泄出來,肯定會被憋悶死。
“安安啊,我看這幾件都挺適合小梅的,我就都拿走了啊,反正你衣服也多,不在乎少這幾件。”柳奶奶從頭至尾沒有正眼看過柳河,拿別人的東西送人更是慷慨,什麼幾件,明明就是好幾十件,她自己都快抱不動了。
柳河豁然起身,伸手把柳奶奶懷裡的衣服都扯下來。
“哎哎,你這孩子,你要幹什麼啊?”柳奶奶反應也快,柳河這邊扯,她就重新再抱回懷裡,嘴裡還不停的說着,“就是給你妹妹幾件衣服,你瞧你這個樣子,又沒要了你的命。”
柳河氣極,乾脆也不扯衣服了,直接推着柳奶奶往外走,“好,你要送人是吧,都送人好了,反正這些東西又不是我的,都是彭家的,你去問問吳姨,她要說你都能帶走,那你就是把這個房子搬空,我都沒有意見。”
柳老太太也是個有脾氣的,她天天讓吳微左一個彭家右一個彭家壓着也就算了,現在連柳河也拿彭家來壓她,她的火氣也起來了。
把衣服都扔到牀上,柳奶奶掐腰喊道:“你這還沒嫁人都向着人家說話了啊,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奶奶。我們柳家算是白養你這麼些年了,你就是個白眼兒狼,你要是看不起……”
“柳老太太”,柳奶奶說的正歡的時候,吳微冷着臉走了進來,“你要教訓孫女,請回你們柳家教訓,在我們彭家做客,還想說我們彭家人,你是不是也沒把我們彭家放在眼裡。”
柳奶奶一對上吳微,氣勢上立馬軟了下來。
看了看柳河,又看了看吳微,嘴裡咕噥着,“有什麼了不起”,顛兒顛兒的出了房間。
吳微看着氣的臉色通紅的柳河,搖搖頭,她心裡挺心疼柳河,攤上這樣的爺爺奶奶,說不得、罵不得、打不得,真是沒有辦法。
吳微指了指牀上凌亂不堪的衣服,“以後還會穿嗎?”
柳河搖搖頭,牀上的這些衣服,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再穿,穿上之後肯定會想起剛纔的事情,真是,生氣!
吳微俯身抱起衣服,“既然柳小姐不穿,那就扔了吧。”
吳微真的把那些衣服全都扔了,價值好幾十萬的衣服,全都扔進了垃圾桶裡,還是當着柳奶奶和柳爺爺的面。
柳奶奶還要去撿,到底是被柳爺爺拉住了。
第二天送柳奶奶他們去火車站,本來柳河也是要去的,但是發生了昨天的事情,她心裡有氣,柳奶奶見了她心裡也有氣,她乾脆就不去了,省的自討沒趣。
柳爺爺和柳奶奶出門,卻發現聶紹輝的車停在門口,柳奶奶鬱悶的心情好了很多,也不讓吳微開車送他們了,只說要坐聶紹輝的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