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五年了,張韻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見到駱遠,都能看到駱遠臉上沾的雨滴。駱遠原本低垂着眼睛,似乎在認真看着張韻修車。這時看到張韻突然回頭,駱遠也就擡了眼睛,認真的看了張韻好一會兒,才抿了下嘴角低聲說:“好久不見。”

這麼多年,張韻都沒聽到過駱遠說話的聲音,突然聽着駱遠的聲音變得和上輩子成年後的駱遠一樣有些低沉了,才發覺他們之間真的已經五年沒見了。

張韻點了點頭,笑了下說:“是很久沒有見了,原來是你的車啊,這車不錯的。”

然後,張韻就倒退了一步,說:“你快上車試試吧,看看修沒修好。”

駱遠點了下頭,但卻沒有動,只低聲說:“我送你回到你的車上,你沒有傘,不要淋到雨。”

張韻連忙笑着說:“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跑回去就成了。”

說完,張韻轉頭就往回跑,上了她新買的小車才長呼出一口氣。

“原來是駱遠,幹什麼這麼慌張,不知道還以爲你碰見鬼了。”

隋施玦熠靠近張韻輕聲說。

張韻被突然靠過來的隋施玦熠嚇了一跳,皺着眉說:“他,他,他還不夠嚇人啊,公主殿下你可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張韻還沒說完話,隋施玦熠就乾咳了兩聲。張韻用餘光瞟了下還在後座坐的小助理,那小助理都已經有些傻了。張韻就眨了眨眼睛,纔想起來她這總裁身份,她就連忙頓起了架子,皺了眉說:“隋副總,你不曉得這人的厲害之處啊。”

張韻剛纔那個驚慌樣,也就是把小助理弄得有點兒傻愣了。這會兒張韻突然一變語氣,那小助理也是個沒心沒肺的,突然“噗呲”一聲笑出聲來了。

隋施玦熠聽着小助理的笑聲,就斜了張韻一眼,低聲問:“你的傘呢。”

張韻看着車前面的駱遠正側身收傘上車,就伸手指了指前面,小聲說:“在他手裡呢,估計是拿不回來了,我回頭再給你買一把,賠給你吧。”

隋施玦熠輕輕搖了搖頭,說:“不用了,你覺得那麼醜的傘會是我的麼?上一回你送我回家,借給我撐的,那是你的傘。”

張韻這才傻愣愣的點了點頭:“那就好,可以不用賠你錢了。”

隋施玦熠都能感覺到坐在後座的小助理憋笑憋的直髮抖,她連忙擺了擺手,說:“張總,聽本隋副總的話,先送劉助理回家。賠不賠錢的事,我們以後再私聊。”

張韻看着駱遠上了車,前面的車就開動了。張韻就跟着也發動了汽車,先把剩下的這個小助理送回了家。小助理一下車,隋施玦熠就針對張韻的領導風範進行了批判:“不是說你一定要端着架子,但你不能一點領導的架勢都沒有……”

張韻主要對隋施玦熠囉囉嗦嗦的說了些駱遠和她之間的關係和過往,這事兒,張韻不好對郭小春。當時,張韻想着培養郭小春當屋裡人,就一直避着她和駱遠的事兒沒說。後來,郭小春上大學後,見面的時間少了,張韻就更沒功夫提了。

這時候,正碰到了駱遠,張韻也就能對隋施玦熠說說她那的那點兒破事了。

等把隋施玦熠送到家的時候,雨已經停了,隋長林穿了大破背心大褲衩正在樓門口一邊和別的老頭下棋一邊等着隋施玦熠回家。隋長林剛開始破產的時候可沒這悠閒勁兒,一天天的悶着不願意出去見人。他家的家產是怎麼拍賣的,還有多少負債,隋長林根本就不敢面對。這年輕人碰到些挫折,還能抗着,因爲年輕總有熬過來的可能。但像隋長林這樣年過半百的人,根本就受不起這些打擊,因爲沒有時間和精力讓他再重新奮鬥了。隋長林也跟着上輩子一樣,動過幾次自殺的念頭。但隋施玦熠和她家老太太看的緊,就都給扼殺在搖籃裡了。

這會兒隋施玦熠把家給撐起來了,這幾年把欠下的債務也還了一小半兒。隋長林這才悠閒起來,就是變得特別摳,動不動就跟張韻打電話裝可憐,提給隋施玦熠漲工資的事兒,甚至還要到張韻公司當保安。閒的沒事兒,隋長林到處還撿着易拉罐賣錢,賣完錢就琢磨着給隋施玦熠做什麼好吃的。然後,隋長林就在樓下守着,一邊下棋一邊等隋施玦熠回家。也就是張韻跟隋長林有些交情,就忍了隋長林現在的碎嘴皮子。爲了怕傷了隋施玦熠的面子,隋長林給張韻打的那些電話,張韻都不敢給隋施玦熠提。隋長林也知道他這時候亂提待遇問題不對,也不敢對隋施玦熠提,就只能撿着軟柿子捏,騷擾張韻,欺負張韻。

張韻這時候一看到隋長林,看着隋長林那個小老頭意味深長的跟她眨了眨眼睛。張韻怕隋長林又給她遞話兒,就沒心思跟隋施玦熠再提她和駱遠的破事兒,生怕被隋長林拉住了再絮叨,等隋施玦熠一下車,跟隋長林擺了擺手,開着車就走了。

張韻才把車開到家,就接到了駱遠的電話。張韻也不知道駱遠從哪兒得來的她的電話,聽着電話裡駱遠的聲音,張韻就是一愣。等聽到駱遠的話,張韻這算是真的有點兒傻住了。

張韻的奶奶去世了。

張韻之前聽着她奶奶病重,偷着去醫院看過一眼。雖然張韻上輩子經過她奶奶去世的事,也知道她奶奶去世的時間,但這輩子聽到她奶奶去世的消息,張韻還是有點兒心驚。張韻現在和張大山算是撕破臉了,可張韻多少還受過她奶奶的一些照顧。就張大山和她撕破臉的幾年,她奶奶還能拐着彎兒的找到她,想要想法兒讓張韻和張大山恢復關係呢。

張韻就點了點頭,低聲說:“我知道,我過會兒去。”

等張韻開着車到了醫院的病房前面,就聽到了一片哭聲。張韻這幾年努力遠離張家的一切,一羣抱頭痛哭的人,張韻都不認識幾個。張韻稍微走近了些,就見到了駱遠正好從病房裡出來。張韻沒想到一天能見到駱遠兩次,但這時候張韻也沒時間多想這些事,就低聲問:“人都在病房裡呢。”

駱遠抿了下嘴角,輕聲說:“你跟着我來吧。”

張韻跟着駱遠進了病房,就看到了流着眼淚的張大山和哭哭啼啼的但也不落個眼淚的羅娟。羅娟身邊還有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兒,這時候也被帶着哭出了大鼻涕泡兒。張韻看着那個小男孩兒,估計着這就是那熊孩子張天賜。羅娟看着張韻進來了,好一會兒才認出張韻,然後一把把那小男孩抱到了懷裡。

張韻看了眼她奶奶躺在病牀上還沒蒙了白布,輕輕嘆了口氣。張韻想問她奶奶的葬禮辦的怎麼樣了。但現在想着這會兒她和張大山撕破臉了,現在這事老張家的事兒,也沒立場詢問這事兒。張韻本來打算看過了她奶奶一眼,就準備走。結果,張韻沒想到張大山竟然先開了口,說:“你個不孝女,總得給你奶奶燒過香,守過靈再走吧。你現在也有本事了,該知道這面上的事你不撐下來,對你也沒什麼好處。”

張韻腳下一頓,回頭看了眼張大山說:“我會守靈,但不是以張家女的身份。”

張大山氣得指了指張韻,然後,張大山把手收了回來,低聲反覆罵着:“不孝女,不孝女。”

但後來,張大山罵了幾聲,也就沒說出什麼。

接下來要給張韻的奶奶換衣服,安排殯儀館,聯繫火葬場什麼的。

所有的張家人除了張韻都要披麻戴孝,本來羅娟也要給駱遠帶上。但駱遠推掉了,他只跟着張韻一樣在腰間綁了條白布條。這就把駱遠、張韻和張家人給區分開了,張韻看着駱遠綁得白布條,也不知道駱遠怎麼綁的,竟然綁出了些時尚範兒。葬禮這事兒,張韻上輩子參加過不少,有她奶奶的,有現在還活着的張大山的。可惜張韻就沒看到她死後什麼樣,不知道她有沒有個葬禮。

剛接到張韻奶奶去世的消息,張韻是真的嚇得一跳。看着她奶奶閉着眼睛躺在病牀上,張韻心裡也真有點兒難過。但張韻也不知道是因爲前世經過,是現在她的心腸變硬了,還是她和張家這些人的感情真淡到和陌生人似的。等看到她奶奶的屍體過後,張韻心裡連那點兒難過都散了,甚至都沒有在看到隋長林那個老煩人精病重躺在救護室的那種緊張感悲傷感。

張韻打電話給隋施玦熠安排完工作,就一直幫着佈置靈堂。

一直到了半夜,張韻她奶奶的靈堂才佈置完。陸陸續續的一些親戚朋友前來奔喪,張韻在一羣亂哄哄的吵鬧聲中,只低着頭給她奶奶燒着紙錢。燒過了一疊紙錢,張韻擡頭看了眼照片上笑得特和氣的老太太。這時候,一點點悲傷的感覺,纔在張韻心裡漫開。

張韻這時候有些後悔,雖然她和張大山鬧翻了,但她應該多買些她奶奶喜歡吃的蝦餃,送給她奶奶纔是。

這章發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