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淳風這才面色稍緩,回頭正對上楚逸煊的雙眼,意味深長道,“太子殿下倒是不若傳言中那般不解人情,既是如此,今日杜某便謝過了。曹家那邊,我會親自去解決,不會讓太子爲難。至於沈維仲那個老匹夫……身居高位多年卻毫無建樹,爲人刻板又徇私,必要時這種擋路的石頭杜某倒是可以替殿下搬走。”沈維仲佔着刑部尚書之位,楚逸煊即便是太子,也是不能隨便就將他換下的。他這麼做也是還楚逸煊今日的人情,畢竟有些人情欠的久了就不好還了。
楚逸煊深邃的黑眸微微一閃,倒是沒有矯情掩飾,略作思索便點頭應下。“那便多謝定國公了!”
楚逸煊這樣不佔不貪卻也不假模假式的性子,杜淳風倒是多了兩分欣賞,微微點頭便回頭對着還傻傻分不清楚狀況的杜千敏交待。“好好照顧你父親,不必憂思恐懼,我會處理好,以後不會再有人爲難你們。”說完,便出了刑部直接去了曹家。
石侍郎見了杜淳風離開,面色看着尚可,便料到太子已經將事情解決,便機靈的溜了進去。“太子殿下,可有吩咐?”
楚逸煊深深看了一眼面前這個有些眼熟的雙眸透着幾分精明的侍郎,一時間想不起他的名字。“石……”
“卑職石文清。”石侍郎心有感應似得立即報上家門。
“石文清,你一早就預見到了這樣的結果?”楚逸煊雙眼一眯,認真的打量起眼前這個看似平凡卻精於算計的男人,似乎在重新審視他的價值。
對於這樣的打量石文清毫不在意,彷彿不曾感受到來自楚逸煊的審視,但笑不語的應了他的問題,直言不諱道。“從沈尚書收了曹家的銀子,從他執意要對杜三父子動用私刑開始。”
“很好,石文清,本宮記住你了。”楚逸煊審視了站的紋絲不動笑的雲淡風輕的石文清許久,這才緩緩開口。“你拿我的令牌,去宮裡爲杜三老爺請個御醫回來。”
若是這樣,走一步算三步,甚至八步十步,這樣善於謀算的人才主動向他示忠,他豈有不接之理。若然他日改投齊王門下,將會是極爲棘手的勁敵。
“謝殿下,卑職遵命。”石文清含笑作揖退下,良禽擇木而棲,如何成功獲得明主的青睞爲自己掙一個錦繡前程亦是他能夠成功的第一步。
杜淳風去了曹府,半道派了小廝回府帶個消息回去,以免三房還等着的那些人着急。
到了吏部左侍郎曹府,倒是沒去見左侍郎曹大人,而是直接去找了已經致仕在家修身養性的曹老爺子。曹老爺子當年也算得上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雖是文臣,可也敢押着三十萬大軍的糧草拼着一股血性送上戰場,也跟軍營出身的杜淳風結下不解之緣。只是後來子孫都沒了他當年的氣魄,是以慢慢的曹家也就低調起來。小一輩裡最有出息的就屬左侍郎曹明賀和嫁了明郡王的女兒曹明珠,勉力支撐着日薄西山的曹家。
彼時曹明賀還未放衙,倒是聞之孃家出事的明郡王妃曹明珠在曹府,聽聞定國公登門便明白是爲何事而來,直接冷言冷語放話不見。
大興朝的戰神,跺一跺腳京城都要晃三晃。可是曹明珠直接越過曹夫人霸道的說出這一句話時,竟然也沒有人敢反對。
“胡鬧,無知婦人,愚不可及。”突然一道中氣十足、聲如洪鐘的怒斥響起,驚的在座的衆人皆是心頭一跳。
曹明珠嫁到明郡王府二十多年,已經習慣了高高在上發號施令,衆人無條件臣服的大權掌控感,難得聽聞有人毫不留情的批判貶斥,不禁惱羞成怒的麪皮漲紫。
正想仗着身份威嚴反壓回去,目光卻接觸到一張佈滿皺紋的熟悉臉龐,眼神一如數十年來的那般銳利威嚴。
“父,父親……”曹明珠不自覺的站起身,想要凝聚起來的威勢頓時一瀉千里。“怎麼把您驚動了?”
曹老爺子拄着紫檀木鹿角鑲銀柺杖一步一步穩穩的走進房間,目光如虹的一一掃過在場的婦孺,嚴厲的對着曹明珠罵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都嫁到明郡王府二十多年了,難不成還要跑回孃家來做主?”
“我……父親,女兒只是……”曹明珠打小懼怕這不苟言笑的嚴厲父親,頓時囁嚅着說不出話來,氣勢儀態通通不見了。
“大門在那邊,你給我打哪來就打哪去。明郡王府難道就沒事可管了?要你一個嫁出去的女兒跑回來指手畫腳?”曹老爺子毫不客氣的下逐客令,根本懶得聽她辯解。
曹明珠拉不下臉來,只能掩面跑出房間。
屋子裡的大大小小嚇得氣都不敢出,只能縮着脖子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曹老爺子看着更來氣,尤其是那曹夫人,唯唯諾諾一點當家夫人的氣度都沒有,氣的敲着柺杖直罵。“一羣蠢婦,婦人之見,不過是死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庶子,非要較着勁跟堂堂一品公侯定國公作對,是想這曹府滿門敗落的更快是嗎?活着的那麼多子孫不去好好管教栽培,倒是想着如何利用一個死了的人,你們可真是出息!難怪我曹家的子孫越來越不成器,都是毀在你們這羣目光短淺的婦人手裡。”
那被杜三父子當街打死的曹二公子曹琛康不過是一個外室所生的私。生子,曹夫人只有一個嫡女,並沒有生下兒子。那曹琛康抱回來的時候外室已經病故,曹夫人爲了穩固自己正房夫人的位置,又見那孩子還小,就抱養在自己名下,以嫡子的名義養大。曹夫人怕兒子養大跟自己不親,又因其生母已死沒有後顧之憂,是以也是溺寵嬌慣着養大,養成了遊手好閒不知天高地厚的紈絝子弟,這才糟了今日厄運。
“可是康兒畢竟是媳婦辛辛苦苦養大,就這樣沒了,可真正心疼……”曹夫人又難堪又委屈,說着就抹起眼淚來。
“混賬,那不是你兒子!”曹老爺子憤怒的用柺杖用力敲地面,“你想要兒子,族裡有的是優秀的子孫!哭什麼哭,還愣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去大開大門迎定國公進府?老爺子親自代你們去向定國公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