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年輕人的事兒,年輕人說。他在這邊不方便,我給他弄好了纔過來的。我們吃我們的,不用管他。”
我們三個都喝了不少的酒,我算是喝透露了,暈乎乎地躺在炕上,吊扇就在我的頭頂。我看着鏡子上一隻蒼蠅笑了起來。我問:“你倆知道那蒼蠅是公的還是母的嗎?”
華子說:“你知道?”
我說:“母的。”
山杏說:“哥,你咋知道的?”
我說:“母的才愛照鏡子呢!”
山杏和華子哈哈笑了起來。我說:“我就不愛照鏡子。”
我很久沒照鏡子了,我甚至忘記了自己的模樣。山杏偏偏站起來把鏡子摘了下來讓我照。我仔細看着自己,然後問:“我多大了?”
山杏說:“不是二十八就是二十九。”
我說:“我這頭髮咋掉色了?以後不洗了,越洗越掉色。”
山杏說:“買個一洗黑染染吧。”
我晃着手說:“染了更愛掉色,沒色了就不掉了。”
山杏拿了梳子,在我旁邊開始給我梳頭,她邊梳邊說:“不染,這樣纔好看呢。染了就是假的了。”
華子笑着說:“看你倆還真是般配。我就發愁將來閻福回來了可咋辦?”
山杏的手停下了,想了一下又開始給我梳頭。說:“愛咋辦咋辦,我就豁出命了。我這命有了我哥才值錢,沒了我哥就是賤命一條。”
我閉上眼睛笑了。哈哈大笑,我只覺得很開心。
閻福被抓進去後,華子和老常的關係又不好了。有一天小常騎摩托壓死了華子的雞,華子非要他賠100塊錢,小常說給三十華子不幹。小常說:“你家的雞是金的?你告我去吧,我一分也不給你。”
這是明擺着欺負人。我懶得聽了,過去就把小常從摩托上拽了下來,按在地上開始扇他的嘴巴,問道:“服不服?”
這場面讓我震驚了。好像是夢到過一樣。小常罵道:“唐僧,我草你媽,你不講理我告你去。”
我一聽要告我,樂了。說道:“老子就是道理!”
我開始不停地扇他,不一會兒老常就來了。手裡拎着一把鐵鍬。他身後還跟着很多人。我停下手,擡頭看看老常。然後又狠狠扇了小常一個嘴巴,我竟然呵呵笑了。我真的很開心,我從來沒這麼開心過,我發現我對打人這件事無比的癡迷。我有一種感覺,我想衝進敵人的一個大營,讓很多敵人包圍我,然後我在裡邊盡情地廝殺,即便累死,我都會義無反顧,即便被剁成八塊,我都會滿面笑容。
於是我哈哈大笑起來,放開小常慢慢站起身體,朝着老常一羣人走去。老常用鐵鍬指着我說:“唐僧,我和你無冤無仇,你這是幹嘛呀?我還救過你,你忘了?”
我還是笑着朝他們走去。老常的侄子手裡握着一把氣槍指着我,說:“瘋子,你別過來。”
我一聽更加興奮了。本來我是朝着老常走去的,這麼一來,我折了一下,朝着那把氣槍走去。我一步步走過去,嘿嘿地笑着。小常這時候爬了起來,一邊跑一邊說:“這是個瘋子,我們搭理不起,快跑!”
是啊!我是瘋子,瘋子殺人也白殺,他們殺了我就要償命。當然,只要華子幹,偷偷埋了我也沒人知道。我開始考慮,如果整死我,他們會給華子多少錢,也許五萬吧,我不值錢。但是山杏呢,山杏能得到多少呢?山杏肯定多少錢也饒不了他們,山杏不是錢可以收買的,華子絕對可以。
華子見老常一撥人都跑了,摟着我的肩膀說:“兄弟,你就是關雲長,你就項羽,不對,你是趙子龍。”
我說:“我整死他們。”
華子說:“真解氣。”
我說:“我去要雞錢。”
“不要了,夠了。”他撿起那隻雞說,“這雞好幾天沒下蛋了,我正想宰了咱哥兒倆喝酒呢。”
“不行。”我說,“不能便宜他。”
我很固執地堅持着,華子總算陪着我去要雞錢了。他到了老廠家不遠的地方指着一個柴禾垛說:“我在那邊等你。”
我點點頭。
我昂首闊步,我威風凜凜走進老常的家,老常的那撥人看到我去了就亂了,紛紛出了屋子。老常用手指着我說:“唐僧,別以爲我怕了你。你來我家幹啥?你是不是有點兒過分了?”
我說:“我來要雞錢。”
老常二話沒說,掏出一百塊錢扔在了地上。而我卻伸出手,我說:“老常,你要是不把錢放到我手裡,今晚我就殺了你全家,燒了你的房子。把你全家腦袋掛在村頭的樹上。”
老常的老婆聽得怕了,她突然注意到嗷嗷對着我狂叫的黑狗,跑過去就放開了狗,指揮着狗來咬我。狗倒是撲過來了。我伸手一把抓住了狗脖子上的皮,抱住狗的腦袋就開始在地上摔。
我現在真的有使不完的力氣,我摔呀摔呀,我不停地摔,開始這狗拼命地哀嚎,慢慢的這狗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它吐血了,噴得我渾身都是。我把狗往老常面前一扔,我笑呀,笑呀。不停地笑。小常兒子竟然哭了,他撿起地上的錢塞到我的手裡轉身跑進了屋子。老常的手哆嗦着指着我說:“你也該走了吧?”
我還是笑呀笑呀,轉過身笑着走出了老常的院子。華子跑過來開始檢查我的身體,我把錢拍在他的手裡,還是笑呀,笑呀。我發現,我喜歡鮮血。
(後來看,這一隻雞引發了一場驚天的血案)
我和華子回來的時候,看見山杏和小蘭花坐在我們的屋子裡。當我告訴小蘭花我把小常嚇哭了的時候,小蘭花竟然笑了。她說:“咋沒嚇死他!”
看來,一個女人心裡裝着的只有一個男人。小蘭花心裡的人就是華子,而山杏心裡的人就是我——愛新覺羅-唐僧!小蘭花盼着小常死,山杏盼着閻福死。女人的心,真的是軟起來似水,毒起來如砒霜。
我不必擔心山杏會像潘金蓮那樣毒死我,因爲我不是武大郎,閻福纔是。我也不擔心小蘭花會毒死華子,因爲華子也不是武大郎,武大郎是小常。
我怎麼就想起武大郎和潘金蓮了呢?我不敢比喻下去了。這似乎證明着我在恢復記憶。我不得不停止思考,讓自己變成一塊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