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箬在看見設計稿的那一剎那,她的眉毛輕輕一挑,然後就走向了蕭淺宜。
她的視線始終都緊鎖着那張設計稿,她試探性地問道:“設計好了?”
蕭淺宜端詳着手中的這張設計稿,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點了點頭:“嗯,對。”
“可是比賽還有一個月,還要修改的吧?”高箬繼續問道。
蕭淺宜卻搖了搖頭:“有的時候設計是需要靈感的,當有靈感的時候,攔也攔不住。但是當你毫無頭緒的時候,不管你如何費盡心思想要設計出來好的作品,可能都只是在浪費時間罷了。”
“反正你跟我說這些事情,我也不懂。”高箬無奈地聳了聳肩。
蕭淺宜點了點頭,她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地問道:“對了,你說你找我是……”
“沒什麼,就是心情有點不大好。”高箬說到這裡的時候,臉突然就沉了下來。
“怎麼了?”蕭淺宜有點不解地看着高箬,然後繼續問道:“該不會是因爲工作不開心吧?我聽說你馬上要接拍電影了。”
“我想你聽過許洛言吧?”高箬問道。
蕭淺宜想了一會兒之後問道:“好像知道一些。畢竟這幾年我都沒在國內,所以我也不是特別瞭解。”
“這個許洛言……”於是高箬就將今天在公司所發生的事情全部都說給蕭淺宜聽了。
蕭淺宜聽到這裡的時候沉思了一會兒,然後說道:“這個許洛言的脾氣好像是蠻古怪的。但是也不能說他這個人高傲自大吧?因爲在很多前輩面前,他還是十分謙遜有禮的。我哥對他的評價還不錯。”
“我覺得那根本就是一個爛人!”高箬憤憤不平地說道。
“好了,何必爲了一個可能並不會有多大關係的人而生氣呢?我去收拾一下,我請你吃飯。”蕭淺宜一邊說着一邊就站了起來。
高箬點了點頭,然後舒了口氣:“好……反正我現在也的確不能拿他怎麼樣……”
“所以,咱們就腳踏實地地走好每一步就好了。這樣也就不會被人說什麼閒話了。”蕭淺宜輕輕地拍了下高箬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後就轉身走向了自己的換衣室。
而當蕭淺宜轉身走到了更衣室之後,高箬就掏出了自己的手機,將蕭淺宜攤在桌面上的那張設計稿上的設計圖拍了下來。
言汐的眉頭微皺,她其實是有點懷疑高箬所給她的設計稿的真實性的,但是現在除了相信高箬之外,言汐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辦了。
“怎麼?覺得是假的嗎?”從言汐那半信半疑的眼神之中,高箬已經看出了言汐的懷疑與猶豫,於是就這樣問道。
言汐收回自己的視線,隨意地看向他處,然後不疾不徐地說道:“我只是有點奇怪,你跟蕭淺宜不是特別好的朋友嗎?那現在你爲什麼要做這些背叛她的事情?在你看來,友誼一點價值都沒有嗎?”
聽到言汐這樣的問題的時候,高箬的臉色便變得十分難看,她捧着杯子的雙手也不禁緊緊地攥起來,她的目光也隨之變得兇狠:“你能夠理解那種當了好幾年的陪襯品的無奈感嗎?只要是跟她在一起,受到關注的永遠是她,而我……我……我什麼都不是。”
言汐不以爲然地掃了高箬一眼,但還是覺得有點困惑:“真的僅僅只是因爲這個嗎?”
高箬淡淡地掃了言汐一眼,然後不以爲然地勾起脣角:“不然你覺得還有別的什麼原因嗎?現在有人幫你,你就該偷着樂了,爲什麼還要刨根問底呢?有的時候問題太多,很可能會失去合作伙伴,你知道嗎?”
言汐將高箬放在桌面上的那張已經打印出來的設計稿拿了過來,然後默默地揣進了自己的口袋裡:“好,那現在說說看,事成之後,你想要得到什麼。”
“這個就得事成之後再說吧。很多事情事前討論,並不見得真的可以如願。我想你現在還是先仔細想想,究竟怎麼樣可以讓蕭淺宜在一個月後的設計大賽上出洋相吧。”高箬說到這裡的時候便勾起了一抹冷漠並且無情的笑容。
言汐緊盯着高箬,想要從這個女人的臉上看出些什麼端倪來,但是很可惜,她什麼都沒能看出來。
高箬這個女人恐怕遠沒有外表上所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而高箬這樣的合作伙伴,她一定得小心才行,否則最後也可能落得跟蕭淺宜一樣的下場,被從後面刺了一刀卻還渾然不知。
而與言汐在天台見過面之後,南君墨就徑直去了停車場,打算回家去。
他的車速很快,在原本就很擁擠的車道上,南君墨的車子很快就與另外一輛車子發生了碰撞。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並沒有發生很嚴重的傷亡,彼此都只是受了一點傷罷了。
南君墨的胳膊被碎了的擋風玻璃給割破了一些。
他一言不發地坐在駕駛座上,面無表情,看起來就好像被人抽走了靈魂一般。
而不小心與南君墨的車子發生了碰撞的車主立馬就從車上跑了下來,他想要來確認一下南君墨是否無恙,而當他看見南君墨是那樣的表情的時候,他更覺得害怕:“額……你……你沒事吧?”
這個人當然認出來,此刻坐在車內的人是南君墨。
所以即便知道是南君墨違反交通規則纔會發生這樣的車禍,但是這個人還是特別好脾氣地問道:“您沒事吧?”
而當他的視線掃到了南君墨那已經淌出鮮血的胳膊的時候,他一下子就被驚到了,不由得嚇了一跳:“您的胳膊受傷了!看起來很嚴重啊!這樣吧。我現在就送您去醫院吧!這附近正好就有一個醫院!”
南君墨卻仍舊一言不發地乾坐着,而他那冷漠到令人不寒而慄的眼神,讓這個人有那麼一瞬間是不敢說話的。
他還在思考,是不是他哪裡說錯了?
但是現在可能也不是想這些問題的時候,他現在得馬上送南君墨去救治才行。
不然要是因爲一點的遲延而發生任何他無法承擔的後果的話,那麼他可就完蛋了!畢竟這個人是南君墨,他惹不起的。
他也在心中抱怨,自己今天真是夠倒黴的,撞到誰不好,偏偏是撞到了南君墨這樣的大人物。
他伸出手輕輕拽了下南君墨,但是南君墨卻毫無反應。
最後他只能輕輕地將南君墨從車上拉了下來,而最後南君墨其實是有跟着他到醫院去的。
只是,一路上,南君墨都面無表情,一個字也不說。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醫生爲南君墨包紮,而在醫生幫南君墨包紮的過程中,南君墨也是一個字都不說。
這讓他實在有點不知所措,從南君墨這樣的反應來看,他究竟是在生氣還是怎麼了?
因爲怕出什麼事,所以他就託人聯繫了蕭淺宜。
這家醫院的院長知道蕭淺宜的聯繫方式,於是就將蕭淺宜叫來了。
院長得知南君墨受傷來這裡包紮,也從樓上的辦公室跑下來迎接了。
只是院長的出現也不管用,因爲不管院長說什麼,南君墨也都沒有應答,就像是完全活在了自己的世界裡面一般,實在令人摸不清頭緒。
“南總……”院長試探性地叫道,但是卻沒有得到任何的迴應。
“我幫南總檢查過了,沒有任何問題……可能他現在就是不願意說話罷了……”站在一旁的醫生這樣說道,而這個醫生也已經爲南君墨包紮好了。
“好……蕭小姐很快就來了,等下將南總交給蕭小姐,我們就大功告成了。”院長可不想擔什麼責任,於是就很愉快地答應將蕭淺宜叫來了。
隨後南君墨便一個人坐在醫院的長廊上,寂靜空洞的走廊上,只有他一個人。
南君墨就那樣沉默地坐着,臉色很不好看,整張臉都很蒼白,就像是一張白紙一般。
而他的眼眸看起來也是空洞的,與此同時,也瀰漫着濃厚的悲傷。
蕭淺宜在接到院長的電話之後立刻就趕過來了,她找了好幾條的走廊,最後終於在這邊的走廊上找到了南君墨,當她看見南君墨的時候,她立刻就鬆了口氣。
其實當她聽說南君墨出了車禍的時候,她的整顆心都緊張得差點就無法呼吸了,而現在看見他這般安然無恙地坐着,她也就鬆了口氣。
放慢了腳步,蕭淺宜徐徐地走到了南君墨的面前,直到她走到南君墨的面前,她的呼吸節奏才漸漸地恢復到正常。
他,看起來有點不太對勁,而這不對勁卻並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他看起來很難受。
難道是受到什麼刺激或者是打擊了嗎?
那麼究竟是什麼樣的刺激,居然會讓南君墨變成這副模樣?
“君墨。”蕭淺宜這樣喚道。
蕭淺宜的聲音終於讓南君墨回過神來了。
一直低垂着頭的南君墨徐徐地擡起頭來,他的眼眶裡佈滿了血絲,眉頭已經皺成了一條直線,看着便令人心疼不已。
蕭淺宜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的時候,南君墨就伸出手輕輕地抱住了她。
南君墨的舉動讓蕭淺宜僵立在原地,她的雙手微微擡着,隨後徐徐地放下來,然後抱住了南君墨。
蕭淺宜是有點不知所措的,但是她不會躲開,也不會有任何的排斥感。
相反地,她特別希望她的存在對於南君墨來說,可以帶來一點的美好。
如果這樣抱着她,可以讓他心中的恐懼還有悲傷減緩一些的話,她自然不會有任何的反抗與不情願。
“不要動……就這樣靜靜地呆着……我的心裡很難受。”南君墨說到這裡的時候甚至有點哽咽了。
原本藏在心中許久的悲傷的情緒,還是會很輕易地因爲別人的幾句話而被挑動。
他一直以爲自己已經足夠冷血和堅強,但是此刻看來,他還是存在弱點的,也還是很容易被人影響到情緒。
蕭淺宜的手在南君墨的背上輕輕地拍着,然後她不緊不慢地說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情,現在都有我會陪在你的身邊。所以你不要害怕,好嗎?”
“嗯……”南君墨微微閉上眼睛,將自己的頭完全靠在蕭淺宜的懷裡。
原來,當自己難過的時候,有個人可以陪着自己,是這種奇妙並且踏實的感覺。
只是,他卻不能讓自己適應有蕭淺宜存在的日子。
因爲他們……不可能會在一起……
他們從一開始就註定……不能在一起……
“雖然不知道你究竟遇到了什麼事情,但是什麼都會過去的,沒有什麼是會影響我們一輩子的。”蕭淺宜這樣說道。
片刻之後,南君墨徐徐地從蕭淺宜的懷中退了出來,他擡起頭看向蕭淺宜:“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窩囊?”
“怎麼會?我看上的男人怎麼可能會窩囊?”蕭淺宜一邊說着一邊就在南君墨的身旁坐了下來,然後衝着他大大咧咧地笑了笑。
南君墨險些就因爲這樣的笑容而忘記自己所該完成的任務了。
蕭淺宜,真的是一個很難讓人去討厭的女人。
他,明知道自己不能心動……但是爲什麼現在他的心越來越無法控制了呢?
他已經無法預料,究竟繼續這樣下去,他還能否輕易地做到全身而退。
南君墨有點不自然地別開視線,他伸出手輕輕摸了下蕭淺宜的頭:“這麼看得起我?”
“當然了!尤其是當我知道了你在建築這方面的成就之後,我就更加仰慕你了。”蕭淺宜一邊說着一邊就將頭靠在了南君墨的肩膀上,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
南君墨淡淡一笑:“我想你不會輸給我。”
“真的嗎?”蕭淺宜有點激動地看向南君墨。
“我看過你的設計稿,好得讓我有點意外。可能我這次是收對徒弟了。”南君墨說道。
“太好了!你終於肯誇我幾句了。”蕭淺宜笑得滿臉的滿足。
南君墨無奈一笑:“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啊?”
“不好意思啊,在你的面前,我就是很容易沒出息。”蕭淺宜說罷再度笑了笑,然後就再度將頭靠在了南君墨的肩膀上。
後來,他們也沒有再說話,就只是靜靜地坐在這條安靜的長廊上,享受着特別的小幸福。
但是與蕭淺宜相比,南君墨看起來卻是心事重重。
接下來的幾天倒都算是風平浪靜,關於慕思衍與林旭昌的婚禮上的風波也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大家也不再去追究究竟在這件事的背後,誰纔是最應該受到譴責的,也沒有再去同情慕思衍。
而這段時間,林旭昌自然都在忙着公司的事情。
他看了下腕上的手錶,蕭淺宜差不多該來了。
當他的視線剛剛從手錶上移開,秘書便從門外走了進來:“林總,蕭小姐來了。”
“好。”林旭昌心想,來得還真是準時。
蕭淺宜推門進來的時候,林旭昌正站在辦公桌前,然後翻看着一些文件。
當蕭淺宜進來之後,他便放下了手中的東西,然後笑了笑:“你來了。”
“嗯。”她現在可笑不出來。
“沒想到你會主動找我。”林旭昌在接到蕭淺宜的電話的時候,自然是吃驚的反應大多於驚喜。
蕭淺宜是猶豫了很多天之後才決定來找林旭昌的。
思前想後,還是決定要來找他。
“沒想到你真的是這家公司背後的老闆。”蕭淺宜的語氣聽起來倒是波瀾不驚。
林旭昌將這間辦公室環顧了一圈,然後輕笑了聲:“得到這一切,我花了很多年的時間,我也用了很多的心思去經營。”
“可是你並不是用正大光明的手段。”蕭淺宜的表情看起來是比較嚴肅和認真的,她現在不是來聊天的。
“我有點聽不明白你的意思。”林旭昌故作不知。
“在這個過程中,你玩弄了一個愛你的女人的感情。你知道這個女人已經將你當成了她的生命當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了,很可能因爲你,她會瘋掉。”蕭淺宜已經感覺得到,慕思衍這個人已經開始變了。
而不管慕思衍會因爲林旭昌的離開而變成什麼模樣,林旭昌可能都難辭其咎。
當然,蕭淺宜覺得自己也有錯。
蕭淺宜的話讓林旭昌有點不耐煩地嘆了口氣:“蕭淺宜,你不覺得你這樣太過分了些嗎?我做這一切不都是爲了你嗎?可是你除了指責我自私以外,還是指責我自私……”
蕭淺宜知道自己這樣說,可能會引起林旭昌的不滿,但是除了這樣說之外,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說了。
囁嚅了幾下嘴巴之後,蕭淺宜低垂着頭說道:“不管怎麼樣……我還是上次那些話。”
林旭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後走到了蕭淺宜的面前,他在她的面前站定,以居高臨下的高姿態俯視着蕭淺宜,表情略顯冷漠:“蕭淺宜,我現在開始明白一個道理。你知道是什麼嗎?”
蕭淺宜微擡着頭與林旭昌對視着,但是卻沒有回答林旭昌的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