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個天才,餘漣,你所辦的每一個案子的每一個細節我都仔細推敲過,你很厲害,你真的是個天才,只有你這樣的存在纔算得上是會思考。”長髮男人在餘漣面前走來走去,見餘漣不願意說話,便又向他說道。
“不如和我私底下說說,爲什麼人們都不會思考?爲什麼人們連真正的藝術都不會欣賞?你也快被逼瘋了吧?有誰真正欣賞你麼?不,他們不會思考,你辦案很厲害,所以他們覺得你很厲害,但他們覺得你是個好人麼?並沒有吧?狂妄自大的餘警官,走到哪裡就在哪裡得罪人,有人真正愛過你麼?”
“啊,明白了,你也是個天才。”餘漣趴在地上,頭也不擡地指了指他。“不太像吧?一個寫出了書都沒人看的小作家,劇本也沒人願意拍的小作家——但你很快就能醒悟了,相信我,這應該是你這輩子最後要做的一個選擇了。”長髮男人笑道。
“你的目的是什麼?”餘漣有氣無力地問道。“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長髮男人說道。“哦,成爲人們熟知的變態‘藝術家’?”餘漣喘着粗氣問道。“暫時是。”長髮男人聳肩。“你怎麼逼他們服下毒藥的?”餘漣繼續問。
“告訴你也沒關係——畢竟是你終歸會經歷的。”長髮男人哈哈笑着,從口袋裡拿出了兩個小瓶子,這兩個小瓶子裡分別裝着一粒白色藥丸,他分別把藥丸倒出來放在餘漣前方,一左一右,剛剛好。
“選吧,一顆維生素,一顆毒藥,維生素吃下去對你的身體有好處——但收效甚微;毒藥吃下去你會在一分鐘內死亡,再也不用思考。”長髮男人蹲在餘漣前方,慢慢說道。
“你能分辨這兩顆藥分別是什麼?”餘漣問道。“我當然能。”長髮男人回答。“這公平?你都已經知道了還需要選麼?”餘漣嗤笑。“你來選,我不選。”長髮男人微微笑:“怎麼?怕了?”
“概率遊戲?”餘漣咬牙切齒。“是,是概率遊戲,各百分之五十,但我玩了六次了,我到現在還活着。”長髮男人笑了起來:“你覺得這是概率麼?餘警官?但我覺得這不是概率,這是棋局,只剩下最後一步的棋局,一步生,一步死,刺激吧?”
“要我替你做選擇麼?走最後的一步?”長髮男人說着,把左邊的一顆藥片拿了起來,放到了離餘漣很近的地方,只要餘漣想,伸頭就能吃下。但餘漣在猶豫——他無法確定這顆藥究竟是維生素還是毒藥。
“猜猜這顆藥是不是毒藥?”長髮男人再次開口,餘漣只是擡頭看他,見餘漣不說話,他又說道:“總之這盤棋只有一步,兩顆藥隨你選。”
“你就是這麼讓他們自願服下毒藥的?你給他們生還的機會,用語言摧殘他們的理智,讓他們在你的誘導下服下毒藥?”餘漣問道。
“你得承認一件事,餘警官。”長髮男人還是在笑:“跟‘搏擊’那傢伙相比,我可算是個大善人,我給了他們機會的。”“給了機會,又用語言摧毀。”餘漣補充道。
“只是他們不會思考而已。”長髮男人說道:“好了,餘警官,差不多該選了。”
“選了之後呢?”餘漣問道。“我們一起吃下去,一個死,一個活,很簡單吧?”長髮男人的笑容越發詭異,還舔了舔嘴脣,看起來格外的變態。
“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棋局,這就是概率,概率遊戲,50%:50%,就是賭博。”餘漣提高了聲音。
“你不是賭概率,你也不是賭這兩顆藥,你賭的是我。”長髮男人解釋道:“我剛纔給你的是維生素還是毒藥?這是不是在詐你?還是反詐?或者說是三重反詐?還是根本就沒有詐?”
長髮男人說話間,餘漣的表情越顯糾結:“這就是概率,這還是概率。”
“六個人,我玩了六次依舊活下來了,這還是概率麼?這不是概率。”長髮男人搖着頭說道。
“運氣,你運氣好而已。”餘漣說道,而長髮男人的聲音緊隨其後:“天才,這是天才。”
“我是一個偉大的藝術家,如你所見,我站立於雲端,我知道他們的想法,我也知道他們會以爲我怎麼想,就像我知道他們的想法一樣,但這兩者不一樣,我矗立穹頂之上,他們卻是不會思考的行屍走肉。”長髮男人說完,看着餘漣,眼神中流露出憐憫:“每個人都蠢得可憐,我以爲大名鼎鼎的餘警官會不一樣,但沒想到就連你也是,就連你也是不會思考的行屍走肉。”
“你是怎麼把他們帶走的?”餘漣再問道。
“網約車,出租車,免費順風車。”長髮男人說道:“我是個有耐心的獵人,和你一樣,他們只要上車,就要去我帶他們去的地方。”
“不爲了掙錢?”餘漣又問道。“如果你是在拖延時間的話那就算了——不過我也可以回答你,不爲掙錢。”長髮男人聳肩。
“你花費那麼多時間、那麼多精力,爲什麼不把他們送上法庭?卻偏偏要選把他們殺了?”餘漣又問。
“如你所見,我的藝術需要有人欣賞。”長髮男人哈哈笑。“你快死了,對吧?”餘漣這次雖然是問話,但斬釘截鐵。
“你也是。”長髮男人的臉上第一次失去了笑容,但緊接着笑容又出現,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處:“肺癌晚期,活不長了,每一口氣都有可能是最後一口氣,每一句話都有可能是最後一句話,每一個作品都有可能是最後一個作品——不過這可能算是你的救命稻草,在我強制讓你選擇之前,賭賭我會不會肺癌發作直接死在這裡?”
“我是警察,不是賭徒。”餘漣的回答依舊斬釘截鐵。“你覺得我殺了他們,是因爲憤世嫉俗?”長髮男人問道。
“你殺了六個人,只爲了你那所謂的藝術?”餘漣反問。
“哈哈哈哈……”長髮男人笑得很誇張,隨即又說道:“我不是殺了六個人,我是活贏了他們,他們不應該死在我之後——這對於一個肺癌晚期的人來說是一件很值得開心的事情,不是嗎?”
“我要是不選,你會替我選,然後逼我吞下去?”餘漣又問道。
“當然,那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可以選擇不吞下去,跟另一顆換。”長髮男人還是笑着說道:“不過從來沒人選這個方案——看來你還是會思考的,餘警官,你和那些行屍走肉還是有些不一樣。”
這時,餘漣被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
“我猜是江醫生,估計我的同事們也快到了——我還是有些低估江醫生了。”餘漣用盡全身力氣,十分艱難地爬了起來,向那桌子靠近了兩步。
“如果你再往那邊走一步,我就直接殺了你。”長髮男人警告道。“我賭你不會——這不是‘劇場’的殺人手法。”餘漣自信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還說你不是賭徒?既然想賭的話,爲什麼不賭這個呢?存活的機率會大一些。”長髮男人看着餘漣的目光再次回到地上那兩顆藥上,明顯帶着猶豫,便又出聲催促道:“你覺得哪顆是維生素?哪顆是毒藥?”
餘漣的神色更顯猶豫,電話鈴聲還在響着,長髮男人又催促道:“選吧,我知道你心裡有數了,你有選擇了,對吧?”
餘漣看着他的眼睛,最終還是選擇了右邊那顆藥,並未被長髮男人給出的那一顆。
“你還挺有趣的。”長髮男人伸出雙手撿起兩顆藥,把餘漣選的那顆放到了他手上,自己則拿起了之前放到餘漣身前的那顆:“一起吃吧?怎麼樣?”
“我知道你經常無聊——除了辦案的時候你都很無聊,你這樣的天才怎麼可能不會無聊呢?看看你手裡拿的東西,不管它到底是毒藥還是維生素,它纔是你的人生目標,餘警官——你終究是個賭徒。”長髮男人還在說着,話語一頓,舉起了手裡的藥丸:“吃吧,一起。”
餘漣也別無他法,只能也擡起手,張開了嘴……
“嘭!”
一聲槍響,緊接着就是玻璃碎裂的聲音,再緊接着就是長髮男人倒地的聲音。餘漣被嚇了一跳,抓着手裡的藥往後退了好幾步,然後才走到窗邊拉開窗簾,看到了對面的我。
我衝他笑了笑,他也衝我笑了笑,向我問道:“你怎麼知道哪一個是我的?就不怕是他被我揍趴下了?”
“嗯,聽了好久,什麼都沒聽到,但看到你想去拿手機了。”我答道。“所以你沒打我?”餘漣有些震驚:“那種情況下你還敢賭?”“咱倆都是賭徒。”我笑了一聲,把他的槍扔給他,說道:“我要擦擦手上的灼燒痕嗎?”
“估計不用。”餘漣搖搖頭,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我連忙跑過去,餘漣打開了門,他跪坐在地上,拿着手裡的槍,說道:“江醫生,下次開完槍記得打開保險,挺嚇人的。”
“我可不想再有下次了。”我聳肩說着,一邊伸手去扶余漣。
“哈哈哈哈,江醫生……”在被我扶起來時,餘漣笑了起來,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我沒注意,把他扶到了椅子上坐着,這才問道:“怎麼了?”“沒什麼,我還是覺得太低估你了。”餘漣笑道。
“行吧。”我也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