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漣失蹤第二天,我來到了警局。向黃警官打了聲招呼之後,我來到了餘漣的辦公室,想要看看餘漣是否還留下了別的線索。但很可惜,除了黃警官昨天發現的手機和紙條以外就再也沒有別的東西了,辦公室裡的一切都沒有絲毫改變,就像是餘漣剛剛纔離開一樣。
我坐在了餘漣的椅子上,一隻手搭在桌上,然後靠在了椅背上。這是我第一次意識到餘漣也會有危險——即便是我遇到危險時,我也從未想過餘漣會有危險,但這次好像不一樣,雖然不確定餘漣爲什麼要這樣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應該是想要給我,給其他警員一個更安全的環境。
當然,即便是沒有餘漣,案子也是要查下去的。警局照常運轉——實質上不管是缺少了誰,都會正常運轉的,即便那個人是餘漣這個不可一世的天才。生活還得繼續,一切都照舊,在我準備離開警局,剛出大門時,卻看到了剛收起手機,一腳狠狠踢在石階上的女警員。
我有些疑惑,就站在原地看着她,她分明也注意到了我,但卻什麼都沒有說,而是轉頭就要走進局裡。我沒打算問她到底怎麼了,卻聽旁邊有警員在竊竊私語:“餘警官不是說過那個人不可信麼,這才第二天就應驗了,真是……”那位女警員顯然也聽到了,但她沒有說什麼,而是徑直走進了局裡。許是好奇心的驅使,也許是這件事跟餘漣有關,我向那兩位竊竊私語的警員走去。
因爲都是相熟的人,他們朝我笑着打了個招呼,我也點點頭,向他們問起了他們剛纔所說的事情。“啊是,當時江醫生你不在。”一位警員恍然大悟般說道:“我還以爲以爲江醫生你知道呢——沒辦法,江醫生一直都和餘警官在一起,我們忘記了那天江醫生你因爲害怕而先回家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分明感覺到這個警員話裡有話,好像有挖苦的意味。但我並不在意——我的確是害怕了纔回家的,即便是再拿出來說一次我也覺得無妨,現在我最關心的還是那位女警員的事。
“是這樣的,江醫生。”另一位警員見那個警員這樣說話,便插嘴道:“前天晚上不是有人來局裡報案發現了韓玉山的屍體麼,當時是報案人帶着我們去的,在見到屍體的時候他往餘警官口袋裡塞了一張名片,然後又刻意接近她,向她要了聯繫方式,這纔有了昨天的那個‘朋友’,當時江醫生你也看到了的。但是在那個報案人向她要了聯繫方式之後餘警官就提醒過她,那個報案人是個同性戀,雖然是要的她的聯繫方式,但最終的目的還是接觸餘警官的。”
“這樣啊?”我點了點頭,的確,憑藉餘漣的能力應該是很輕易地能夠分辨出這些,但他剛纔說的話裡的那句“有人來局裡報案稱發現了韓玉山的屍體”我不甚明白——爲什麼報案要親自跑到局裡報案呢?“是這樣的,根據報案人說的,他在發現韓玉山屍體的時候被嚇到了,手機掉落沒法撥打電話,這才跑到局裡來報案了。”
“濱河路距離這裡雖然不算太遠,但走過來至少也要半個小時吧?他就這樣一路走過來又不找別人借個手機報案?”我皺着眉頭說道。“他說是沒想起來,被嚇懵了。”警員補充道。
“好,謝謝。”我點頭向兩位警員說了一聲謝,他們都搖搖頭,再說了幾句之後也進了局裡,但我還站在門口糾結了起來。一般來說那種可能性低得可憐,在路上走了半個小時,即便是小跑過來,那也得花費近二十分鐘纔是,正常人會在這一路上完全想不到找別人借個手機麼?但是看剛纔兩位警員的反應,餘漣好像並沒有特別注意這件事,難道他認爲這件事是合情理的?
我想到了餘漣的識人之法,雖然我學不會,但餘漣應該是從那個人身上看到了什麼值得信任的點?正當我在想要不要問那位女警員要前天那個報案人的聯繫方式的時候,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陣刺耳的聲音。就是廣播的刺耳異聲,我不由得捂住耳朵,這才分辨出來——這聲音並非是局裡,哦不,準確的說應該是不只是局裡,這整條街道的所有擴音設備都在釋放着這恐怖的異聲。
很快,異聲停止,一個我非常熟悉的聲音從所有的擴音設備裡傳出:“C市的公民們你們好,哦——你們好嗎?我是無冕之……呸,姓陳的你給我寫的什麼破發言稿?”
到這裡,擴音設備裡的聲音短暫停滯了一下,但我還是分辨出來了——這個人是“搏擊”!正好,一個警員飛速跑出來,讓我進去看看。我跟隨警員走進去,黃警官迎面而來,直接把我帶進了會議室裡。在我們去到會議室的途中,“搏擊”清了清嗓,繼續說道:“經過這幾個月的研究,你們知道‘光’是什麼了麼?沒錯,你們心裡應該已經有答案了,我,‘搏擊’是光、‘劇場’是光,‘剝皮’是光,‘腦洞’也是光。”
“我猜,在你們看到這段錄像、聽到這段錄音時,時間差不多過了半年左右——以下我就直接說是半年了吧。”當“搏擊”說到這裡的時候,我和黃警官一起走進了會議室。那位我極少謀面的大隊長、各個中隊長、副隊長也都在,連局長都在。而會議室的投影儀所播放的,正是“搏擊”在他的那個“地下搏擊場”所錄製的,他還穿着那身防護衣,手裡拿着那個面具,其身後還有一具已經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屍體。
“經過這半年的研究,我相信你們已經足以確信,我們,就是‘光’。可以否認我們的功績麼?我們中的每一個人都照亮了黑暗中的一個角落,而正是我們,讓從來沒有正視過黑暗的你們正視了黑暗——我們替你們照亮了黑暗,你們才能真正看到。不覺得這個世界的黑暗面太多了麼?即便是陽光,也終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所以我們成爲了‘光’,在隱秘的角落執行判決,讓你們看到所有的黑暗面,讓你們理解世界的黑暗面需要肅清。”演講還在繼續,我坐在了會議室裡,看着那個神采飛揚的“搏擊”,心中五味雜陳。
我能清楚地看到,會議室裡的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第一是讓“搏擊”如此明目張膽地開“發佈會”,第二是這個世界的黑暗面真的太多,而且不可置否的是,他們所做的事雖然性質惡劣,但整體來說卻真的對社會有益。
“‘光’,理當肅清黑暗。”視頻中,“搏擊”單手一擡,繼續說道:“從開始‘光’的研究以來,你們什麼都看到了,今天我要通知你們的是——‘光’,要開始肅清了,在演講結束之前,請容許我爲你們介紹‘光’的一員,史無前例的天才!”到這裡,視頻和聲音都戛然而止。
但我隱約間察覺到了什麼,連忙站起身來想要逃避,但我哪裡逃得掉呢?視頻中的畫面變成了餘漣,他站在一個黑色的背景前,靜靜地看着鏡頭,什麼都沒有說。
竟然真的是他!他身上沒有半點傷痕,也沒有被綁架的痕跡,雖然放下了心,但我又想到了剛纔的畫面裡“搏擊”說的話,心底一沉——餘漣果然還是變成了我最害怕的樣子麼?如果是他的話,即便是能確定是他,我們真的能找出他麼?我不禁想道,某一日當我站在一具屍體前,死者的死法或簡約或複雜,而真兇就是餘漣。
我不知道我……們是否有能力把餘漣捉拿歸案,但這種情況絕對是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就僅僅是這個會議室裡,就已經開始出現了較爲激烈的討論聲,直到局長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大隊長清了清嗓,會議室纔再次安靜下來。
視頻中的餘漣衝着鏡頭笑了笑,然後伸手拿起了設備,將設備對準了另一頭。另一頭有三個人,兩個人站在後方,一個人戴着“搏擊”的那張面具,伸出右手作成槍的樣子對準了鏡頭,手略微一擡,說道:“嘣!腦洞!”
由於整個背景都十分暗,甚至看不到周圍的擺設究竟是怎樣的,我們甚至連查都沒得查。這時,“腦洞”伸手正了正攝像頭,開始了他的演講:“你們好嗎?C市的市民們?現在你們能確定的是,這是一場直播,我將爲你們演示我是如何處理掉這些網絡上的害羣之馬的。”
“查!”大隊長拍桌喊道,但緊接着就從會議室外走進來一名警員,話語聲中帶着遺憾:“所有電腦網絡都不能用了,沒辦法查,我嘗試用手機看了看,這場直播是基於海外的節點,在暗網上開啓的,根本就查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