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青島

一詞終究是陪着趙雲去理髮了。

一路上的沉默,有如這沉默的太陽,火辣辣的照射在皮膚上,似乎要焦掉一般。

他們兩個漫無目的的走着,一詞不知道哪裡有理髮店,她也不想問。

趙雲沉默,她也沉默。

他們只是一條街一條街的走着,沿路下來走了已經半個多小時,還是沒有看到理髮店。

下午四點的西安,路面也炙熱的燙腳,路上行人是很少的,他們並肩似乎在散步一般,這在那些撐着遮陽傘匆匆路過的人眼裡面多少有點不解,但是沒有人會去管別人怎樣的,他們匆匆的迎面而來,又匆匆的離去。

那她與他,也是路過的人嗎?

一詞偷眼看了眼趙雲,白色運動服在他身上依舊顯得有些肥大,吹來的熱風將他的衣袂帶動,戴了一頂太陽帽,長長的帽檐遮蓋了他的臉,更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嘴脣緊抿,專注的走着路。

對於趙雲的決定,比一詞想象中的要爽快,趙雲是一個明斷形勢且能迅速作出判斷的人,看起來他早已經考慮到了這件事,只是真正的面臨時,依舊是不捨的吧。

生活,便是妥協與放棄。

妥協自己不能接受但必須改變的,放棄自己喜歡卻不能喜歡的。

他們自己也不知走到哪了,當在一個裝修富麗的理髮店停下時,趙雲站在門口,透過巨大的玻璃窗,看着裡面的人忙忙碌碌,然後眯起眼,看向黑色招牌上鎏金的兩個字“沙宣”,他看了一眼一詞,一詞也看了一眼他。

一詞甚至有種送罪犯上刑場的感覺,而實際上想想,在三世紀的時候,這何嘗不是刑場呢?

爲了使這壓抑的氣氛輕鬆一些,一詞指了指裡面說道:“有很多髮型很帥的,進去看看吧。”

趙雲點點頭。

他不想再給一詞惹不必要的麻煩了,他幫不上一詞的忙,反倒惹了許多麻煩,這不禁讓他覺得有些過意不去的愧疚,果斷的選擇將頭髮理掉,也是出於這個初衷的考慮,更何況,剪掉頭髮,在這個社會很正常——假如自己哪一天能回去了,還可以再留長的……

進去之後有理髮師過來招呼着,趙雲沉默,一詞只好說道,“給他理髮……”一詞剛想說出板寸兩個字,隨即想到板寸和罪犯的頭型差不多,轉而說道:“給他理一個規矩點的短碎髮吧。”

理髮師是一個燙了紋理染了紅髮約有24/5歲的一個男生,他打量了趙雲一眼,見其帶着太陽帽,點點頭笑道,“行,跟我來吧。”說着便要帶趙雲去洗頭。

他被劊子手領走了……

一詞心裡如此想着,坐在藍色的客椅上,剛坐下,手機便響了,是周凱的,她猶豫了下,接下了。

——你跑到哪裡去了?

剛一打開,周凱有些焦急的聲音便傳來,一詞這纔想起出門前忘記對周凱說了。

她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在外面陪趙雲理髮,忘……”

一句話還沒說完,周凱那邊便啪的一下掛掉了電話。

一詞看着屏幕上“通話已結束”五個字,有些發呆。

她苦笑一聲,恐怕任何一個人都難以理解她對趙雲的這種簡直是無微不至的照顧吧。

但是,她能將這個秘密告訴周凱嗎?

如果按照兩個人的關係來說,是可以說的,並且說了之後可以免除很多不必要的誤會……可心裡卻爲何有一個聲音一直說着“不”呢?

難道自己還囤貨居奇嗎?

這個念頭讓一詞忍不住笑了出來,這片刻的功夫洗完頭的趙雲已然出來,溼漉漉的頭髮用毛巾包着,他路過一詞面前時,一詞起身,卻不知道說什麼。

簡單的默契的,點點頭,他便跟着那個理髮師走了過去。

一詞忍不住跟了過去,站在理髮師的身後,看着趙雲的長髮揭掉毛巾後,順暢的落下來,然後在理髮師的剪刀下,一縷縷的飄落在地板上……

鏡子裡的趙雲此刻面無表情,一詞卻是有些動容了,長髮,對於他們來說意味着頭顱,如今就這麼絲絲縷縷的飄蕩了下來,然後他再起身時,便和現代的男子無甚區別……那麼,我怎麼還辨別他便是那個趙子龍啊!

忽然的感傷情緒讓一詞的鼻子抽了一下,趙雲的耳力極好,從纖毛可現的鏡子裡看到了一詞的表情,說道:“不必太過於感傷,皆是命中定數。”這話雖然是安慰着一詞,自己的聲音卻是有些異常。

一詞撲哧笑了,“那反倒是我矯情了。”

趙雲不置可否的笑笑。

一詞的手機又響起時,趙雲的長髮只到脖頸了。

她打開,周凱的聲音又傳來,有些沉悶,“剛纔手機突然沒電了。”

一詞不願追究他是一怒之下掛掉還是果真沒電,只是簡單的嗯了一聲。

“你什麼時候回來?”

一詞看着理髮師飛快的剪刀,想了想,“半個小時後吧。”

“嗯,我等你,買的是明早8點40的票,三張軟臥。”

“嗯。”

掛掉電話後,一詞來不及收拾與周凱的心情,又站在了趙雲的身後。

地上的黑髮堆砌起來,有些觸目驚心,雖是捨不得,但當理髮師將吹風機拿下,趙雲站起的時候,站在面前的人……

短短的黑髮卻很是整齊,前面故意留的稍長的頭髮向右飄灑着,明亮的臉膛,漆黑的眼眸乾淨清澈,薄薄才脣角,棱角分明的面頰,或是因爲頭髮的緣故,他的臉色有些冷淡,卻更顯魅力。

一詞沒有想到趙雲可以用如此現代的“帥哥”兩個詞在如此情況下定義。

一詞張張嘴,卻是那個理髮師將一詞想說的話給表達了出來:“這樣看起來多精神帥氣的一個小夥子!”

是的,是很精神帥氣的一個——小夥子!

這麼一說,趙雲有些羞赧的笑笑,一詞也笑笑,似乎這些陰霾也隨着那些頭髮,消失不見。

從理髮店出來,陽光已經不那麼刺眼了,趙雲也沒有再戴他的帽子,不習慣短髮這是肯定的,但看着周圍皆是如此,他的心裡還算能接受的了,已經這樣了,還會比穿越來更糟糕嗎?

他對着西斜的太陽笑笑,“是一個新的開始了。”

“我很期待。”

兩人倒是默契的相視一笑,打車回到了賓館。

驪山,山腰上的一棟歐式復古別墅內。

從樓內出來的白宸和雲棲默契的相視一眼,然後走到黑色的奔馳前,白宸走到駕駛座,關上車門卻沒有立即啓動。

“姥姥……”

“白宸?”雲棲挑眉,“忘記了?”

白宸心裡有些不爽,可還是立馬改口道:“嬤嬤說讓你我都去青島,難道是因爲這個趙雲嗎?”

“這次的失手嬤嬤很意外,你應該看的出來,她剛纔有些動怒,這是好久不見的。”雲棲修理着指甲,淡淡的說道。

白宸點點頭,“曉曉說她們明日便要回青島了。”

“嗯?速度這麼快?”雲棲有些驚訝,“她們發現出什麼了嗎?”

“這個倒不是,好像是因爲廖一詞的男朋友有場球賽,趕着回去。”

“過幾天你也去青島吧,順帶把入學手續辦了。”

“你呢?”

“我留在西安還有些事。”

白宸不再多說什麼,啓動車子,從山腰上行駛下來。

第二日,白宸和張曉一大早便來了,等到一詞和周凱趙雲下來時,趙雲環顧了一下車內,有失望的表情爬上,這個表情看在一詞眼裡,知曉他心裡還惦記着雲棲。

對於趙雲的變化,包括一詞在內,皆是感到驚訝非常,看慣了長髮冷淡的他,乍一看短髮陽光的帥氣少年,當然是有些不適應了……

但這有些不禮貌的問題還是沒人來問的,雖然不捨得,但他們還是鑽進了車子。

趙雲的記憶力相當的好,這輛奔馳S600,他看的有些眼熟,雖然他不曉得車牌,但首先還是注意到了車尾藍色車牌,印象裡那天他追到窗戶的時候眼睛曾經掃到過這輛車,雖然心中有些疑問,在沒有確定之前,他只是將其深埋了心裡。

趙雲坐在了前面的副駕駛上,張曉一詞和周凱坐在了後面。

張曉和一詞挨着,車內也就他們兩個在說話。

“表哥,你開慢點啊!”張曉看了下時間才7點半,對白宸吩咐道。

反光鏡裡,白宸笑的很燦爛:“知道啦!”

車速明顯的放慢,張曉這才滿意的回過頭,“我大學肯定要去青島了,你就爲了我留下嘛。”

有些撒嬌的可愛讓一詞心裡暖暖的,“我會考慮的,對了,你爸怎麼教訓的你?”

“還能怎麼說,反正該逃的都逃了,我都和我爸爸介紹你了,,如果不是你走的急,他還要邀請你去家裡呢。”

“果真?”

“當然啊,我騙你做什麼,都是這個周凱……”張曉說道這,看了眼安靜坐在一詞旁邊的周凱,忽然想起那夜周凱的吐槽,馬上住了口道:“總之你重色輕友了。”一詞和周凱給人的感覺怪怪的,一詞給人的壓力很大,說不上來的壓力,這讓張曉每每想說一些有趣的事情時都望而卻步。一詞是一個聽着別人說話總是不置可否的人,這讓覺得自己多少有點無趣,無形中便形成了一種壓力……

是不是和她交往,周凱有着比身爲她朋友更大的壓力?

原來網上再多的接觸也不如這現實的幾日,雖然如此,但張曉心中還是捨不得的。

而一詞已經有些瘸拐的腳又讓她覺得有些愧疚。

也直覺得這幾日來如同做夢一般。

一詞又是不置可否的笑笑,“你放假了可以來青島嘛,到時候我的腳好了,可以陪你去沙灘……”順口說出的話,將記憶突然帶到11年前的沙灘,但話已出口,她不得不接着說道:“帶你去海泳的。”

“這個倒是不錯哎,那我放假爭取去青島待幾日。”

兩人說這話,雖然白宸將車速放到了最低,但還是在7點50的時候到了西安火車站。

下車,城牆還是那座城牆,人卻已經不是那些人了。

再是不捨,終究是要離開的,趙雲的確有些冷淡,一句再見的客套話都沒和張曉與白宸說,這不禁讓張曉對趙雲又有意見了,認爲他多少有點自恃才高,反倒沒有這個可以用“癡情”的周凱要隨和多了。

白宸眯起眼,看着有些冷淡的趙雲,趙雲卻是看着古重的城牆,這城牆所勾起的往事回憶,讓他的劍眉微皺。

這有些孤傲的模樣卻是勾起了白宸的更大興趣,又想起依舊在他們的私家醫院養傷的兩個“日本高手”,嘴角更是勾起一絲玩味的笑容。

當一詞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候車廳人流裡後,白宸拉了拉這個單純可愛的表妹張曉,“回去吧,改天我去青島,到時候肯定帶着你。”

“啊?真的?”聽到這個,張曉終於高興起來。

白宸很是認真的點點頭,“所以不用那麼沮喪了,走吧。”

“等下,我要先給一詞發個短信說聲。”張曉邊說邊掏出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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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站臺上等火車的一詞看到手機屏幕上的那句話,笑着將它放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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