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醫院後, 醫生迅速對程燁畫腳上的傷做了處理,蘇夜純站在醫院長廊外,忍不住想摸一支菸, 摸了半晌才發現自己已經好久沒碰過香菸了, 只能垂手作罷。
向玲雙手捂住眼睛, 坐在長廊中設置的長椅上, 肩頭細微地顫抖着, “這,太瘋狂了!我有一次遇見。”
蘇夜純看了她一眼,過去拍拍她的肩膀, 沒說話。
“怎麼就剛好是燁畫撞上了呢!還有那個女的也是!這社會都是什麼素質敗壞的玩意!品性不端!”向玲擡起頭問她,那雙眼睛早已經通紅一片, 不過遠沒有程燁畫那雙剪水的眸子紅的厲害, “你說我以後要是遇上該怎麼辦啊?”
“你不會遇上的。”蘇夜純仰起頭, 靠在白可照人的瓷磚牆壁上。
蘇夜純在外面呆了一會兒就進病房去了,她一直不喜歡醫院這種地方, 不止是因爲濃重的消毒水味,還因爲它並不是無所不能,它其實更像是滿載着死亡和無望。
像那年一樣。
這是齊寒特地要的單人病房,房間亮堂的有些空蕩蕩的,一扇窗戶正對着門的方向, 窗簾正被風揚起一道道浪花, 窗臺上擺放着一盆花開正豔的水仙花。
齊寒坐在病牀旁邊的椅子上, 聽聞腳步聲就勢擡眼看過來, 問:“累了嗎?”
蘇夜純搖搖頭, 要是累也是程燁畫疲累,類似的疼痛她也嘗過, 鑽心蝕骨,而程燁畫現在所經歷的疼痛比之更甚。
過了一會兒,向玲擦乾淚水也推門進來,適時問了一句,“怎麼樣了?”
程燁畫哭了很長時間,消毒包紮過程中就疲憊的睡着了,現在躺在潔白沾着消毒水味道的牀上淺淺地睡着,臉色蒼白毫無血色,連眉頭都是重重地緊擰在一起。
“睡着了。”齊寒說。
一旁的護士護士正收拾消毒包紮的器具,接話道:“要養一個多月呢!沒什麼大事,但是腳上的疤痕可能不容易消除。怎麼會碰到硫酸呢!”
正在記錄傷情的醫生,冷冷道:“說什麼廢話,弄完趕緊出去。”護士衝對方調皮的吐了吐舌頭,半晌兩人收拾東西出去了。
向玲拉過一旁多餘的椅子坐下,語氣不濟地嘆息說:“沒傷到骨頭和經脈就好。”
齊寒過去摟着蘇夜純的肩膀,凝視着程燁畫煞白的睡顏,心中不禁然生出一絲害怕與擔心,若是是她的純純躺在這裡,她又該當如何?是否也能如此淡定?
斂眸垂頭看了一眼蘇夜純,好死不死對上了對方的視線,蘇夜純聳拉的眼睛帶着憂傷,齊寒輕吻着她的眼睛,輕聲說着,“沒事。”
蘇夜純回頭看着程燁畫沒說話,她知道,她知道這不是安慰,這更像是某種誓言一樣。
悉心呵護着某個人,發誓要保護、愛護,爲了這個人一輩子。
“對了,我表哥等會會過來照看,程燁畫在晉江市應該沒什麼朋友,父母又不在跟前,向玲你也留在這兒照看一下。我跟純純還有官司的事要處理,之後可能來的不勤,這段時間就辛苦你了?”
齊寒想着爲女朋友討回公道,彼時又遇見這樣的事,這會兒想要保護蘇夜純的心更甚了,有些人就該好好被人護着,比如程燁畫還有蘇夜純。
兩人是等韓煥到了再走的,韓煥和季又夏今天早上才坐飛機從鄰市回來,新婚夫妻原本是不該被人打擾的,蘇夜純也不知齊寒那小腦袋瓜子是怎麼想的,這種要死的關頭去打擾她季學姐度蜜月!
萬一妨礙季學姐和韓煥培養感情怎麼辦?!
如是想,蘇夜純哼唧了一聲,目光凌厲地瞅了齊寒一眼,齊寒給程燁畫掖好被角就感受到一道冰涼的視線,作勢回頭,齊寒愣了一下。
她解釋道:“別瞎想!收起你那不明所以的目光,她受傷了,我也只是給她理理被角而已!”
蘇夜純:“......”
莫約過半個小時,韓煥火急火燎、上氣不接下氣地從外面推開門,渾身裹着焦躁的熱意,堅實寬闊的胸膛隨着灼熱的呼吸上下起伏着。
這是蘇夜純時隔近兩年再一次見到這個男人,優秀、狂狷,帶着沉鬱又平穩的氣勢,推開那扇刷着奶白色油漆的木門。
韓煥雙腿筆直又修長,兩三步就跨到了牀邊,蘇夜純朝門外張望了幾下,並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她心下了然,季又夏並沒有跟過來。
韓煥湊過去,勾人入迷的桃花眼死死盯着臉色刷白的人兒,凌厲的眉峰皺起來時能讓人輕而易舉就感覺到情緒很差,“她,有事沒事?”
在他從季又夏酥軟腰間剛下來沒多久,就接到了齊寒的電話,之前程燁畫有聯繫他,想要約見一面,當時他顧慮到季又夏又因爲是剛結婚,所以拒絕了。
只是沒想到,再次見面會是在醫院,這個分離了十幾年的白月光,一直放在心底自己不提也不讓別人提起的女人,她長大了,且真然如他曾經幻想的那樣。
甜,且惹人。
她有着一副符合自己內心幻想的樣貌,只是此時臉色十分差勁,卻也可明辨原來潤色時候的面貌如何。
齊寒輕輕推了一張椅子給他,原本守着程燁畫的那個娃娃臉的女人,也給他讓了地方,韓煥拉過椅子目不轉睛地坐下。
只聽齊寒說:“沒什麼事。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自己腳背上,以後有一塊猙獰又不忍直視的疤痕。”
“手是女人的第二張臉,我覺得腳就是第三張。臉有事,你覺得她能接受?”韓煥從進門那一刻,眉頭就沒鬆過,這會那股隱忍不發的怒氣開始作祟起來。
病房中沒人再說話,連齊寒都忍不住摒住呼吸,不敢出聲。
空氣有一刻凝固,齊寒呼出一口氣,“我去處理這件事。”雙腿並起在牀邊站一會兒,她沒等到韓煥的回答,看樣子是韓煥默認了,她兀自拉着蘇夜純出去。
臨門前,蘇夜純回頭看了一眼病牀的方向,恰巧看見向玲一臉欲哭無淚的樣子,雙手放在腿邊緊緊扯着衣角,腳尖的方向暗自對着房門的方向。
這會兒的韓煥,誰敢跟他獨處?
除了,昏睡過去的程燁畫,還有誰?
蘇夜純收回目光,暗自爲向玲默哀。
三秒。
醫院長廊內,蘇夜純緊追着齊寒腳步,始終與齊寒保持半步的距離,“你慢點!”齊寒腳步太快了,她實在有點跟不上。
齊寒回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但是腳步的確放慢了不少,忍不住調戲她說:“其實,你可以跟向玲一起呆在病房裡。”
她身爲韓煥的表妹,自然對自己表哥的性格多多少少有些瞭解,韓煥生氣時脾氣還是挺兇的,一言不合就想讓人不順心,反正你不開心他就滿意。
遇上開心的事兒,他心情好了,就喜歡撩撥人。
而那人,也必須接受。
蘇夜純回想了一下韓煥周身散發出來的氣壓,打了個激靈,然後搖搖頭,“別了吧!”
按道理,她好歹是二十幾歲的人了,不應該對一個人產生懼意,這樣的情況像是學生面對老師,小白員工對上公司的老闆。
“唉——”蘇夜純嘆氣地想,韓煥那氣勢也活該是個風流不羈的公司總裁,當然他實際真是一位名副其實的總裁,只是鮮少人知道而已。
也不對,其實在M大時,就有人傳言韓煥跟齊寒是某公司的總裁,只是不知道傳言是真是假而已。
兩個出了醫院大樓,齊寒驅車帶着蘇夜純趕去了市中心就餐的西餐廳,停車時,蘇夜純遠遠看到西餐廳外停着一輛貼着巨大警徽的警車,還有一輛閃着紅藍色光燈的救護車。
西餐廳已經徹徹底底淪爲骯髒愛情的犧牲品,很多人都已經跑了,這家西餐廳的服務員被迫呆在收銀臺處,既不能動也不能妨礙警察辦事。
在她們剛纔所坐區域不遠處,剛纔行兇的男人,滿臉恐懼而又兇狠地攥着一塊棕色的紅酒瓶碎片,他懷中是那個出軌女人的姘頭,簡稱奸|夫。
那個奸|夫的脖頸被玻璃碎片抵着,渾身顫抖着,淺棕色的□□處顯然是被尿液浸溼,此時正滿眼哀求地看着面前不遠處的一羣警察。
而那個出軌的女人,被紅酒淋溼的頭髮糊了滿臉,衣衫大敞地倒在她原本所坐區域的沙發上,完全不知生命狀況。
蘇夜純和齊寒一進門就聽到有人說:“淡定!淡定!千萬別意氣用事,你想想你先前只是激情傷人,頂多就是傷人賠點錢,你要是抹了他的脖子,你就要被定罪了!”
說話的人,身着過膝的中長款黑色風衣,黑色的大腿處帶有兩道銀色拉鍊的休閒褲,褲子勾勒出筆直勁瘦的長腿,他眼角眉梢都是成熟男士的自信與驕傲。
這個男人很明顯是一位談判家,他試圖朝男人移了兩步。
“你他媽的別動!”
幾乎被逼得走投無路的男人衝一衆人怒喊着,抵着奸|夫脖頸的玻璃碎片又用力了一分,從蘇夜純的方向看,正巧能看到那個被脅迫的男人的脖頸,上面有絲絲殷紅順着玻璃割破的皮膚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