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陸明生怎麼說?”喬玉妙問道。
在大景朝,大戶人家的丫環除了被家中男主子收房以外,也有可能被配給府裡的男僕。不過,也有很多情況下,丫環到了年紀,做主子的小姐和夫人,會備上一份不薄的嫁妝,給了賣身契,還了丫環自由之身,讓她們嫁到好人家去。
喬玉妙和綠羅名爲主僕,不過相依相伴那麼久了,已有了家人一般的感情。對於綠羅,喬玉妙自然是盼着她好。她也希望綠羅能嫁到一戶好人家,到時候,她就備一份厚厚的嫁妝,讓綠羅風風光光的嫁出去,至於綠羅的賣身契,她隨時隨地都能銷燬了。
不過再怎麼樣,綠羅這做個丫環的出身是改變不了的。
陸明生的母親若嫌棄的是綠羅曾經做過丫環……那麼,綠羅是丫環出身,這事兒無法改變。
不過,不管陸明生的母親是怎麼想的,陸明生的態度纔是最重要的。
“明生他……”綠羅咬了下脣說道,“他跟我說,他一定會說服他孃的,讓我等着。”
喬玉妙蹙了下眉,問答:“若是他說服不了呢?”
“我……我不知道。”綠羅搖搖頭。
喬玉妙微微嘆了一口,見綠羅面露憂色,便安慰她說道:“我家的綠羅,可是個頂好姑娘,能看上他們家的陸明生,是他們家的福氣。”
喬玉妙接着說道:“綠羅,若是陸明生不能說服他娘,而是聽了她的意思,不再同你往來的話,那說明他還不夠堅定,你也不用太過傷心。
若是陸明聲拗着他孃的意思,一定要跟你好的話,那你也要再仔細想想。畢竟成親對於男子和女子是不一樣的,女子成親之後,就要嫁到人家家裡去,天天對着一個看自己橫豎不順眼的婆婆,這日子可不會好過。那畢竟是一輩子的事情。”
綠羅擡了頭,貝齒又咬了下脣:“噯,小姐,我知曉了。”
喬玉妙和綠羅在馬車車廂裡說着話,時間就過的很快,不知不覺已到了萬卷書圖書館。
到了圖書館之後,綠羅去找寧文信問書籍採買的事情,而喬玉妙則是去了二樓她給自己弄出來的辦公室。
那些從鎮國公府帶出來的護衛一同上了兩樓,喬玉妙辦公室的門口守着。
——
京城曾家。
“老二啊,我收到消息,說是鎮國公夫人去了萬卷書圖書館。我們想去鎮國公府綁了鎮國公夫人,根本就不可能。不過這圖書館麼……”曾敬脣角上鉤着。
曾盈說道:“爹,圖書館自然不能跟鎮國公府相較。圖書館是做租書買賣的地方,不比鎮國公府戒備森嚴。是以,我們想從圖書館把鎮國公夫人弄出來,要比從鎮國公府弄出來,容易許多。”
曾敬說道:“老二,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聽人稟報,鎮國公夫人自從有了身孕之後,就不像從前那樣,每日都去萬卷書圖書館了,幾日纔去上一次。現在是去的是越來越少了,今日,離她上回去萬卷書圖書館已經有十多日了。
若是我們不抓緊這次機會把鎮國公夫人給逮出來的話,下次,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她纔會再到萬卷書圖書館。”
曾敬接着說道:“還會耽擱了六爺的大事。我聽六爺說,逼宮的事情,已經準備的差不多,現在只在等恰當的時機。應該也就在近日了。
若是我們能在這個時候,綁了鎮國公府夫人。等六爺逼宮的時候,以鎮國公夫人和她腹中孩兒爲要挾鎮國公,讓鎮國公別管六爺逼宮的事情,甚至有可能,讓鎮國公站到我們這邊兒來,幫我們做事。
那六爺必然大事得成。”
曾盈點頭道:“爹,說的是。”
曾敬藉口:“老二,此事若是能成,我們曾家就又是一份大功。等六爺大事得成,我們曾家就不會只是個小官。老二,我派人去知會六爺,你派人去那萬卷書圖書管綁人。”
曾盈卻是沒有答應,沉默了片刻,他說道:“爹,話雖如此,但是,就算在萬卷書圖書館,這鎮國公夫人也是沒有那麼容易就能讓我們給綁出來的。”
“老二,你這是怎麼說的?”曾敬疑問道。
“爹,根據剛纔收到的消息,鎮國公夫人就算到萬卷書圖書館,身邊也是帶了七八個侍衛的。鎮國公寵妻,世人皆知,他給他夫人配的隨身侍衛,一定不是什麼泛泛之輩,身手應該也是十分了得的。”
曾盈接着說道,“在來回途中,這些侍衛一定會包圍着馬車隨時保護,在萬卷書圖書館,也一定會相隨左右,就算鎮國公夫人進了屋子,這些護衛也會在門口、窗戶等位置看着的。”
曾盈看着曾敬慢慢的給他分析:“這些侍衛都不是泛泛之輩,都是個中高手,我們就這樣派幾個人去萬卷書圖書管綁人出來,不可能成事的。
就怕這人沒有綁出來,反而打草驚蛇。若是讓鎮國公知道了,若是他有心一查,萬一被他查出來些什麼,我們曾家豈不是壞了六爺的大事。”
曾敬一頓:“老二,你這麼一說,爹覺得也有幾分道理的。只是機會難得。若是這回不能把鎮國公夫人綁出來,日後就更加機會渺茫。我實在有些不甘。”
“倒也不是不能,只是不能蠻幹。”曾盈說道。
“老二,”曾敬說道,“既然你已經有主意了,呵呵,那就說吧。”
曾盈也是一笑,說道:“我們不能直接綁,但是可以引鎮國公夫人出來,將鎮國公夫人引到我們派去的人面前,只要我們的人離鎮國公夫人足夠近,就可以趁鎮國公夫人不備,立刻把鎮國公夫人抓住。等侍衛發現的時候,我們的人已經帶着鎮國公夫人離開了。
曾盈說道:”爹,你讓我好好想一向。咱們得把這局設好才行。我們需得找個伸手極好的人,還要讓他有機會接近鎮國公夫人。“
”好好,鎮國公夫人每次去萬卷書圖書管都要待上大半天的,現在時辰還早,不過老二,怎麼也得儘快了。“曾敬說道。
”好,父親,我知道了。“曾盈應道。——
此時,齊言徹正在營帳中問話,他招來了手下心腹之人。
”那曾家查的怎麼樣了?曾家和北方韃子是否有什麼關係?“齊言徹坐在主位上,淡淡的問道。
”國公爺,關於曾家,屬下已經查了許久,並沒有發現這曾家和北方韃子有任何的關聯。“一個短打的統領站在齊言徹的正前方,欠着身子,答着話。”
“沒有?”齊言徹眉心微蹙,“這曾家不是北方韃子?跟北方韃子也沒有往來嗎?”
短打統領說道:“回國公爺,這曾家是京城之人,從祖上四、五代,就一直待着京城,沒有離開過。我等查了曾家四五代的事情,可以確定這曾家絕不會是北方韃子的人。”
“曾家有沒有派人去北方草原,有沒有和北方韃子有過書信往來?”齊言徹說道。
“回國公爺,這些都已查過。這曾家沒有同北方韃子有過任何往來,就算是在韃子全軍覆沒時,曾家和韃子也有什麼往來,”那短打拱手一禮,“屬下無能,無法查出曾家和北方韃子的關係。”
“恩,你先出去吧,”齊言徹淡淡應了一聲,揮退了這個短打統領。
待這統領離開以後,齊言徹眉心突然蹙了起來。
——
喬玉妙正在辦公室裡隨意的看着賬冊,突然聽到窗外吵吵嚷嚷,又是哭又是,笑又是叫的,心裡覺得奇怪。
過了一會兒,這吵鬧聲愈演愈烈,聲音直傳到喬玉妙二樓的辦公室裡來。
大概因爲說話的人多,聲音又有些遠。喬玉妙聽不清楚人們具體在說麼,只能聽到嗡嗡的巨響。
眼見這聲音越來越想,喬玉妙從剛開始的疑惑,變成擔憂,莫不是這萬卷書圖書館出了什麼事情?
於是,喬玉妙就讓門口的護衛去樓下把寧文信找來。
很快,寧文信就上了樓,進了喬玉妙的辦公室,
“東家,您找我啊?”寧文信問道。
“噯,寧掌櫃啊,這外頭聲音怎麼那麼吵,聽着好像是圖書館院子門口方向傳來的,你可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喬玉妙問道。
“回東家,方纔,我在大堂裡,也聽了這吵鬧,就去門口跑了一趟,把門口的事情,問了個清楚。”寧文信說道。
“究竟是什麼事?”喬玉妙問道。
“萬卷書圖書館門口來了兩個人。一個年長的婦人和一個年輕的婦人,她們是一對婆媳。那年長婦人的兒子,哦,也就是那年輕婦人的丈夫,今年會試落了第。”寧文信說道。
喬玉妙點了下頭:“然後呢,寧掌櫃。”
寧文信接着說道:“老婦人的兒子,年紀也不小了,已有四十多歲。會試已經參加了五六次。單單考這會試,就花了十幾年的功夫。但這會試卻是屢試不第。會試過不了,殿試自然也沒有資格去。
噯,說起來,這天下落第的舉子多了去了。他花了十幾的時間,但有人花了一輩子的時間,還照樣沒有考上,也不知道這書生有什麼好想不開的。”
喬玉米擡起眉心,疑惑的說道:“想不開?難道他自盡了?”
寧文信點點頭說道:“是啊,他自盡了,說是落第之後,鬱鬱寡歡了一整個冬天,都沒有緩過勁來。前幾日,他到萬卷書圖書館附近,在萬卷書圖書館門口的一面牆上猛然撞了上去了。”
喬玉妙震驚:“什麼?撞牆?撞牆自盡?死了嗎?”
寧文信點頭說道:“恩,死了,撞得不巧,當場就沒了氣。
他撞牆之後,我很快就知道了,打聽了他的住址,讓人把他的屍體送回去,又命人重新糊了一遍外牆。”
“科舉屢考不中,確實值得同情,可因爲這個,就去自盡,”喬玉妙搖搖頭,“讓他的母親妻子怎麼辦,真是沒有擔當的男子。
天下讀書人那麼多,通過科舉,鯉魚躍龍門的人畢竟是少數。科舉落第的人多得是。噯,他爲了沒有考中進士就自殺,可憐又可悲,可憐他的母親和妻子。”
“東家說的是,說起來,我們圖書館的蔣榮祖,也是科舉考試考不上的。他卻是想着家人的,知道這麼多年,家人供他讀書不容易。他在科舉沒有建樹,卻是知道要賺錢養家。”寧文信說道。
“蔣先生心地善良,”喬玉妙接着說道,“門口那對婆媳過來又是爲什麼?”
“那做婆婆的說,他兒子自盡那一日,她在家中等兒子回來吃飯。誰知道等來等去,卻是等來了兒子已經死了的噩耗。過了一會兒,她兒子的屍體就被人擡了回來。
她看到自己兒子冰冷的屍身,一下子就暈了過去。在牀上躺了幾日。今天她好容易養好了,能下地來了,就趕緊到萬卷書圖書館來了。”寧文信說道。
喬玉妙眉心一擡:“她到萬卷書圖書館來做什麼?”
寧文信說道:“那做婆婆的說,他兒子是在萬卷書圖書館門口撞死的,魂兒就應該還在萬卷書圖館的門口。她要過來找她兒子的魂兒,跟他兒子說說話。
這會兒,這做婆婆的,正領着她的媳婦,在圖書館門口,哭爹喊娘。她們婆媳二人周圍圍了不少人。東家,我們圖書顧的顧客都是貧寒出身的讀書人,看到這樣的情景,也會兔死狐悲。”
寧文信說道:“那些圍着的人要麼感嘆,要麼上前勸慰,所以外頭鬧哄哄的,聲音很大。”
喬玉妙想了想說道:“寧掌櫃,你去賬上支十兩銀子。那一對婆媳是真的可憐,你去取十兩銀子給這兩人,再安慰一下他們,讓我們早些回去吧。”
“是,東家,東家心慈。”寧文信說道。
喬玉妙說道:“寧掌櫃快去吧。”
“噯。”寧文信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喬玉妙依舊待在屋子,聽着外面的動靜。
過了一會兒,外頭的聲音漸漸小下去了,雖然還有一些,比之前要小上一些。
喬玉妙安心了不少,便又翻開賬冊,繼續看帳。
突然,外頭的聲音大了起來,甚至比之前的還要大。
“小姐,不好了。”綠羅在門口喊道。
“綠羅,怎麼了?進來說話。”喬玉妙說道。
綠羅走進了屋子,說道:“寧掌櫃正在院門口,走不開,寧掌櫃讓我趕緊跑過來跟您說。”
“恩。”喬玉妙點頭,“快說吧。”
“門口那做婆婆的婦人,這會兒也撞了牆。好像,好像說已經沒氣了。”綠羅說道。
喬玉妙一驚:“那做婆婆的也自盡了?”
綠羅咬着脣,急切說道:“也自盡了,就在剛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