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伯伯!”我慌忙上前一步攔住他,搶在他發火之前開口道,“樑伯伯,你先聽我說,你們不要爭,也不用讓樑總走,我回來就是要帶兮兮走的。”
“什麼?”樑伯伯一愣,“這麼晚了,爲什麼要帶兮兮走?”
……很顯然,這也是個不會聊天的,剛纔還說才九點,這會兒又說太晚了,讓親生兒子情何以堪?
我忐忑地看向樑薄,忽然有點同情他。
“是這樣,樑伯伯。”我艱難地編着謊話,“兮兮爸爸想兮兮了,打電話來讓我帶她回去,雖然兮兮在這裡真的很好,但是總不能一直不回家呀,時間長了,任誰都會懷疑的,我們夫妻之間也會避免不了要鬧矛盾的……”
“你們本來就有矛盾呀……”樑伯伯脫口說道,又覺得自己說的太直白,臉上尷尬不已,“那個,我是說,反正他們也不喜歡兮兮……”
這話好像也不咋合適,他只好訕訕地打住。
“你以爲所有人都會像你一樣不喜歡自己的孩子嗎?”樑薄突然在旁邊冷冷插了一句。
這話帶了極大的怨氣,樑伯伯瞬間又被激怒了。
“臭小子,你說什麼呢?”他瞪着眼睛說道,“你怎麼能這樣說你老子?”
“我說錯了嗎?”樑薄憤然道,“你不就是不喜歡我嗎?我媽在時你不喜歡,我媽都死了那麼久了,你還是不喜歡,我已經夠遷就你了,你還想怎樣,你要是看我不順,我從此以後再也不踏進這個門,這樣你滿意了吧?”
我不可思議地看着樑薄,我覺得他今晚特別反常,一點也不像平時表現出來的那樣沉穩冷靜,反而像一頭易怒的猛獸,隨時準備向目標亮出獠牙。
樑伯伯氣的滿臉通紅,手指顫顫地指着樑薄。
“你……好,好你個……”他激動地說不出話,半晌才說道,“這可是你說的,有本事你就走,直到老子死也別進這個門!”
這話說的更嚴重了,我趕緊上前勸解。
“樑伯伯,你別急,別急。”我扶他在沙發上坐下來,給他倒了一杯水,慢慢勸道,“父子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至於要說這些老死不相往來的話,這話說出來,多傷人啊,而且這傷的不是別人,恰恰是你們雙方唯一的親人,何苦呢?”
“是他先傷我的!”樑伯伯恨恨說道。
“這不是話趕話才說出來的嗎,哪裡就是樑總的真心話了?”我說道,“他要真不關心你,平時能一趟一趟往這跑嗎,你讓他幹什麼他沒幹,哪怕你說讓他送我,他哪次推遲了?
你想想,他一個大老闆,天天爲了討好你,給我一個保姆當司機,其他人家裡兒子會不會這麼幹?”
樑伯伯看了一眼樑薄,氣呼呼地哼了一聲。
“你看看他一天到晚板着臉,我是他爹,又不是欠他債的!”他不滿地拍着沙發扶手,話音卻已有所緩和。
“人和人不同。”我笑着說道,“有的人整天嬉皮笑臉,滿口甜言蜜語,可做起事來吊兒郎當,有的人天生不愛說話,可做起事來樣樣穩妥,你希望你兒子是哪一種?”
“我……”樑伯伯一時語塞,上下瞟了樑薄兩眼,“我也沒說他不好,可他,他,他爲什麼不趕緊給我生個孫子……”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再看樑薄,表情也沒那麼板了。
“這生孫子,是他一個人能生的嗎?”我笑道,“樑伯伯,你不要太心急,這娶媳婦,也是要好好挑的,可不單是爲了傳宗接代,兩個人在一起合不來,就是生個孩子又如何……”
我又附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你看看我現在的糟遇,再想想你自己的經歷,我說的是不是這個道理?”
樑伯伯臉色一變,想起了自己的未能得償的愛情和憋屈了一輩子的婚姻,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你再想想你自己。”我依然附耳對他說道,“樑總每次來,你自己一共說過幾個字?來啦,嗯,吃飽了趕緊走吧,打發窮親戚也不能這樣吧,擱誰誰心裡好受啊?”
樑伯伯被我說的不好意思起來,伸手在頭上使勁撓,撓了半晌,手一擺,“行行,我不稀罕跟他計較!”
我忍不住偷笑,擡眼去看樑薄,正撞上他看過來的目光,我心裡一慌,忙從沙發上站起來。
“那行,樑伯伯你大人有大量,就別再生氣了,我這就帶兮兮回去,你們父子倆好好說說話。”我說道,起身往臥室走去。
“可是……”樑伯伯忙跟上來,“我是真的不放心兮兮走啊!”
“嗨,有什麼不放心的,這不還有我嗎?”我說道,“我會看好她的,實在不行,我再帶她回來,行了吧?”
“行,這可是你說的啊!”樑伯伯最終妥協道,“可一定看好了,不准誰委屈了我們兮兮。”
我點點頭,答應着他,就進了臥室。
兮兮睡在那張大牀上,小手放在外面,小嘴嘟着,額頭上微微有些汗意,應該是睡熱了。
我手腳麻利地收拾了她的東西,又給她穿上衣服,拎着包,抱着她出了臥室。
小傢伙睡得真沉,這麼折騰都沒醒。
走到門口,樑伯伯忽然叫道,“等一下!”然後眼睛看向樑薄。
我趕緊攔住他將要出口的話。
“不用了,樑伯伯,我叫了車的,就在外面等着呢!”我說道,“我自己能行,你就不要擔心了。”
樑伯伯看看我,又看看樑薄,嘆口氣,衝我揮揮手。
樑薄依然面無表情。
我便打開門走了。
下了樓,出了大門,一陣冷風撲來,立刻吹散了剛剛在屋裡帶出來的暖氣,我不由打了個寒顫,但又怕兮兮凍着,忙解開羽絨服,把兮兮裹住。
拎着個包,又抱着個睡着的孩子,走起來並不怎麼輕鬆,這個點,小區裡已經沒有像白天一樣出租車來來往往,偶爾有一輛經過,也是已經拉了人的。
我一邊留意,一邊往外走,結果一直走到小區大門口,也沒能打到車。
沒辦法,只好站在路口等。
天太冷了,行人匆匆,車子也匆匆,都在急急奔向自己溫暖的家。
我想到即將要回的家,心裡卻沒有一絲溫暖的感覺。
“小姐,坐車嗎?”一輛車停在我面前,向我招呼道。
我看了一眼,車上並沒有出租車標識,那個司機也長的尖嘴猴腮的,看着就讓人起戒心。
“不坐。”我搖搖頭,抱着兮兮走到一邊。
誰知那人竟然打開車門下來了。
“小姐,不要怕,雖然我的車不是正規車,但我人是好的,保證安全把你送到家。”他殷勤地說道。
我又往旁邊退了退。
“說了不坐了,你這人怎麼這樣?”我有點惱了。
“哎呀,怎麼生氣了,我不是想幫你嗎?”那司機說道,“你看這大半夜的,哪有車呀,你要不坐我的車,再等一個小時也等不到。”
“等不到我就走回去,不用你管。”我大聲說道。
“走回去多累呀,快走吧,我幫你抱着孩子,你先上車。”那人說道,竟然直接伸手來抱兮兮。
我嚇壞了,一步步往後退去。
這時後面忽然有車燈照過來,跟着有輛車開來,嘎吱一聲停在我旁邊。
車門打開,樑薄高大的身形出現在我面前,他大步走過來,對着那個糾纏我的司機擡腿就是一腳。
“滾!”他眼裡帶着無邊的寒意,冷冷吐出一個字。
那司機發出一聲慘叫,跌倒在地,待看清樑薄和他的車子後,叫都不敢再叫,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站起來,飛快地鑽進自己車裡,一溜煙地開走了。
我緊了緊懷裡的孩子,暗暗鬆了一口氣。
“謝謝樑總!”我向樑薄道謝。
他瞥了我一眼,伸手打開後面車門。
“上車!”他冷冷地說道。
這個時候,我是無論如何不敢矯情的,趕緊抱着兮兮上了車,聽到車門“嘭”的一聲關上,心裡說不出的安然。
有的人,就是能這麼輕易的帶給你安全感!
我把兮兮放在腿上,交替着揉捏自己痠痛的手臂。這孩子,幾天沒抱就抱不動了,還真累人。
樑薄在前面只管悶頭開車,哼都不哼一聲。
相比於金繼業的聒噪和沈七的刁蠻,我倒覺得不說話也挺好,各人想各人的心事,安靜又不會造成尷尬。
於是我就真的安靜地想自己的心事。過了一刻鐘,我才發現這條好像不是去我家的路。
“樑總,好像走錯路了。”我往前傾着身子提醒他。
“坐好了!”樑薄硬梆梆地說道,也不改道,也不解釋。
我想再說什麼,張張嘴,又閉上,管他呢,反正他又不是剛纔那個黑車司機,總不會把我賣了。
又過了十幾分鍾,車子拐進了一個別墅區,在一幢歐式別墅前慢下來。
大門緩緩打開,有門衛在門邊束手而立,樑薄把車子開進去,那大門又在他身後關上。
到此時,我才明白,樑薄這是把我們帶到他家來了。
我頓時緊張起來。
今天月末,早點發,還有一個月,就要和2016說拜拜了,心裡好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