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你去車裡等我。”沈七說道。
老胡不敢違抗,起身出去了。
“沈七,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我不安地問道。
“那你呢,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沈七不答反問。
“什麼事?”我被他的話牽走了。
“比如你最近都幹了什麼事,見了什麼人,據說,你還進了警察局……”沈七循循善誘道。
他的消息總是那麼靈通,哪怕是在千里之外。
我覺得依我的水平,也瞞不住什麼,還不如老老實實的交待清楚,還能爭取寬大處理。
而且從心底裡,我覺得他是最值得我信任的人,當然,樑薄也是,但我在沈七面前還是更能暢所欲言。
因此,我就坐在他旁邊,把這些天來發現的事情事無鉅細地全講了一遍。
沈七聽完我的講述,不明意味地上下打量我。
“行,真有你的,又跟人動刀了!”他咋舌道。
他之所以說‘又’,是因爲我之前在夜煌還砍過潘曉甜的老公郭山。
“人常說兔子急了也咬人,我一直不信,不過我現在真信了。”沈七悠悠說道,“鬱長歡,你就是一隻會咬人的兔子。”
“我這是自衛。”我不好意思的說道,“總不能讓我乖乖的伸脖子給他掐吧!”
“對,說的對。”沈七說道,“你終於學會自我保護了,阿歡,你還要更勇敢一點,這樣,我即使是不在,也不用擔心你了。”
“你不在你去哪?”我說道,“你之前不是說你是不會輕易離開江城的嗎,可是去年冬天你就不聲不響走了一回,這纔剛春天,你又不聲不響走了一回,上回是去云溪,這回又去哪了?”
“去北京了。”沈七說道,“你這麼不想讓我走啊?”
“我不是不想讓你走,我是不想讓你老在路上跑,外面隨時都有那麼多意外發生,呆在家裡老老實實的不好嗎?”我說道。
“好什麼好,家裡又沒人。”沈七說道,眸光暗下來。
“……”我心裡一陣酸楚,“沈七,不是家裡沒人,是你不願意回家,樑伯伯他……”
“打住打住!”沈七探身捂住我的嘴。
肌膚相觸,兩個人忽然沉默下來。
天色將晚,屋子裡光線暗淡,昏昏黃黃的,像電影裡的舊時光。
沈七的臉在這光影裡朦朧而寂寥。
“阿歡!”沈七輕聲喚我,兩手捧住我的臉,與我對視。
四周都暗下來,唯有他的眼睛分外明亮。
“阿歡,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他輕聲問道。
我的眼睛開始溼潤。
“沒有……”我搖搖頭,搖落兩滴淚,“你沒說過,但我知道,沈七,對不……”
沈七忽然拿食指壓在我的脣上,即使是暖春,他的手依然冰冷。
“知道就夠了,下一句不要說了。”他說道,眼裡有潤澤的水氣,“阿歡,姓樑的其實還不錯,你跟了他,我很放心。”
我的眼淚噗簌簌地往下掉。
我伸出手,輕輕覆在他臉上,用指尖描摹着他的輪廓,他下巴尖尖,肌膚像冰冷的羊脂玉,他紅脣豔豔,眼睛像碧波盪漾的湖水……
多日不見,他的頭髮長長了,遮擋住了他原本修長清秀的眉,我用手輕輕撥開,沿着他的眉頭一直撫到眉梢。
我的手突兀地停在他眉梢處——那裡不知何時又長出了一顆豔豔的紅痣。
雖然光線越發昏暗,但我仍能看得清,這顆痣的位置,和樑伯伯照片上的完全一致。
“沈七!”我訝然問道,“這顆痣,怎麼又回來了?”
“是嗎?”沈七好像也很意外,“這幾天在外面,沒怎麼照鏡子,開燈我看看。”
“好。”我說道,起身打開了燈,把潘曉甜放在辦公桌裡的小鏡子拿給他。
他一手舉着,一手扒開頭髮看了一會兒。
“還真是,怎麼又回來了?”他笑笑說道,“是不是我媽想我了,提醒我去看她?”
“你可真能聯想。”我說道,“等過了這幾天,我們帶着樑伯伯再去陵園看她吧,現在花都開了,我們採些好看的花送給她。”
“行。”沈七說道。
他答應的這麼爽快,我都以爲自己是幻覺。
“我是說,帶着樑伯伯。”我重複道。
“知道,帶着就帶着唄。”沈七說道。
我越發覺得他不一樣了。
沈七對上我審視的目光,好像有點不自在。
“看什麼看。”他嗔道,“看的我都餓了。”
我笑起來。
“你餓的真奇怪。”我說道,“走吧,我請你去吃大餐。”
“走走走。”沈七說道,率先打開門,“叫上高原的媳婦,再叫上高原,別說,我和那小子還挺聊得來。”
我們一起走出去,叫了潘曉甜一起去吃飯。
老胡還在車裡等着,見我們過來,趕緊下來打開車門。
沈七坐前面,我和潘曉甜坐後面。
上了車,沈七問我吃什麼,我說我不知道,我今晚就負責埋單就好了。
他笑笑說那就去帝皇吧!
帝皇就是上次參加酒會的那個五星級酒店。
“去就去。”我說道,“我現在也是有錢人,還怕你不成。”
潘曉甜打電話給高原。
“來帝皇吃飯,長歡要請客!”她大聲說道。
到了帝皇,沈七熟門熟路地領着我們直奔前臺,要了一個六人包房。
美麗的迎賓小姐把我們帶進去,立刻有兩個熱情的服務員上來,拉椅讓坐問茶水,又遞過菜單讓我們點菜。
點菜的事也交給沈七。
我和潘曉甜嘀嘀咕咕地閒聊。
菜還沒上桌,高原就來了。
大家寒暄了一番重新落坐,酒菜上桌,就開始熱鬧起來。
高原和沈七都屬於千杯不倒的那種,彼此間又有共同語言,喝的那叫一個暢快。
老胡面有異色,頻頻想找機會勸阻沈七,被沈七狠狠瞪了幾眼,只得無奈閉口不言。
“老胡,你到底在擔心什麼?”我終於忍不住問道。
“七爺他……”老胡衝口而出,卻被沈七厲聲喝止。
“老胡你想造反是吧?”沈七黑着臉說道,“我是開了一夜車,可那又怎樣,白天我不是睡了好幾個小時嗎?喝點酒怎麼了,你要是再掃興,就給我滾蛋!”
“我……”老胡委屈地低下頭。
“他也是關心你,你兇什麼?”我忙起來打圓場,“既然是開了一夜車,少喝點也是應該的,高原,你別總是勸他,喝點意思意思得了。”
潘曉甜也幫着說高原。
“沒見過酒是怎麼着,今晚少喝點,以後不有的是時間嗎?”
高原乾笑了兩聲,到底沒敢反駁潘曉甜,乖乖地放下了酒杯。
“嘿,你真行!”沈七說道,“還沒怎麼着呢,就被管死啦?”
高原也不說話,看着潘曉甜嘿嘿傻樂。
“出息!”潘曉甜說道,拉着我去上洗手間,臨走又警告高原不準再喝。
我們倆一起去了洗手間,我先出來的,在外面洗手等潘曉甜。
鏡子很大,有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髮髻高挽,穿着精緻的寶藍色緊身小禮服從鏡子裡面一掠而過,空氣中都飄着優雅的香水味。
有錢人好像都特別看中香水,我想着,誰知那個身影又退了回來,一言不發地站在我身後。
我看了一眼鏡子,頓時吃了一驚,鏡子裡的女人竟然是黃嵐。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我慢慢轉過身,和她相對而立。
“鬱小姐?”黃嵐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用了個疑問句。
我點點頭。
“沒錯,是我,黃小姐。”
“哈,真是幸會!”黃嵐笑道,伸出白嫩纖細的手要和我握手。
我雙手一攤。
“不好意思,我手溼,”我說道。
“旁邊有烘乾機。”黃嵐說道,“怎麼,鬱小姐不會用?”
這話說的,不如直接說我沒見過世面。
“會不會用這個有什麼要緊?”我說道,“這也不是生存必備技能。”
“鬱小姐對生活質量要求可真低。”黃嵐說道。
“可我對男人的要求很高。”我不鹹不淡地說道。
沒招你沒惹你,非要嗆我兩句幹什麼,當別人都是啞巴呀!
黃嵐當然知道我意有所指,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鬱小姐好自信。”她說道,“焉知男人不是圖一時新鮮?”
“哦?所以黃小姐是覺得自己不新鮮了?”我問道。
“你……”黃嵐氣的臉都白了。
“咦,這不是王妃娘娘嗎?”潘曉甜正好從洗手間出來,看到黃嵐,很是意外地喊了一句。
“王妃”這兩個字是黃嵐的痛腳,被潘曉甜一踩,頓時就炸了。
“你又是哪冒出來的?”她氣沖沖地說道。
“這個不重要。”潘曉甜說道,“重要的是王妃娘娘你擋了我的道。”
她說着伸手一扒,將黃嵐扒拉到一邊,一扭三擺地出來了,若無其事地把包遞給我,打開水龍頭。
“沒想到王妃也需要上廁所。”她不高不低地說道,“我一直以爲,高高在上的人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沒想到也有大小便!”
我從鏡子裡就看到黃嵐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被潘曉甜的話噁心的不輕。
“行了,這麼高雅的地方,說這樣噁心的話,也不怕掉檔次!”我假意喝斥她,挽着她的胳膊就走。
“我本來就沒檔次,還怎麼掉!”潘曉甜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