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蜜裡調油

福泉侍候龔炎則披上披風,小聲說了綠曼被毒死的事,龔炎則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冷笑道:“都能在爺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弄死,這是打量爺是擺設呢,去查。”

福泉忙應下攖。

龔炎則並未去倒罩房,而是去了外書房處理庶務,福泉則緊着去查毒藥的來源,哪曾想還沒等查出是什麼毒,便有小廝來報:“竈上管燒水的林媽媽前來認罪,綠曼是她下毒害死的。”

福泉愣住,忙問:“人呢?”

小廝苦着臉,沒等回答,趙福急匆匆的迎過來,未到近前就道:“媽的,又死一個。”

這時就聽小廝道:“可不是,林媽媽才說完就吐了血。償”

趙福也道:“真夠晦氣的,那個林婆子只說自己是小杏的姨媽,把小杏當閨女養,卻被綠曼害死,她這是報仇,也知自己殺了綠曼活不了,總歸是孤家寡人一個,追着小杏去了。”

“怎麼不攔着?”福泉懊惱道。

趙福啐了口,道:“是個奸猾的,來之前就灌了藥,這些話都是斷斷續續說出來的,哪裡還來的急阻止。”頓了頓,“如今如何向三爺回稟?”

福泉硬着頭皮道:“我去說。”

果然,龔炎則聽聞當即重重把一沓子帳本摔在桌案上,半日不語,後頭才道:“把屍首化了,叫人送去藏立山斷海庵。”

福泉明白,三爺的意思是,綠曼這件事到此爲止,不必深究了。至此也才了悟,爲何三爺對綠曼另眼相看,原是因着斷海庵的那位。

……

綠曼一死,月盈接管了鳶露苑的管事職務,福海便把綠曼裝了一匣子的耳墜子拿給了月盈,月盈這才知道,這些日子隱隱約約的傳聞並非空穴來風,再看匣子裡許多死人戴過的東西,便連碰都不想碰一下,叫丫頭出去悄悄的傳話,凡是能尋到主的就叫人來領走。

藍煙過來把耳墜子用帕子包好,紅着眼圈與月盈道:“我有時想,若不是我把這對耳墜子送給明悅姐姐,興許她就不會出事,可恨綠曼死不承認是她害了明悅姐姐,如今她也死了,纔是報應不爽。”

月盈看着那對水晶墜子,並不是什麼稀罕物,綠曼難道真是爲了這麼點子東西就把明悅害了?只怕說不過去,光是自綠曼屋裡搜出來的銀票就幾千兩,再好的水晶也儘夠了,何至於賠上性命。

只心裡這樣想,卻不能說與藍煙聽。

藍煙哭了一陣,沾了眼角,道:“桂澄被老太太罰半年月銀,要我說,這樣貪財的奴才就該打出去,老太太還是太心慈了。”

原是當晚綠曼假借老太太的吩咐把春曉騙出去,後來在花園子裡又有老太太院子裡的小丫頭把月盈騙走,是桂澄在作怪。

“誰說不是,真是罰輕了,當日我隨那小丫頭去了老太太處,老太太早歇了,桂澄看見我說什麼不讓我走,與我說了許多‘體己話’,一時哭一時笑的,我還好心安慰了一回,哪裡知道她是收了綠曼的一支簪子,好把我拖在她那裡,幸虧三爺及時趕到,不然姑娘若有個好歹,我還怎麼活?”說着拍了拍藍煙的手背,嘆息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如今你平安康泰,姑娘也與三爺好的蜜裡調油一樣,而綠曼已死,桂澄受罰,也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了。”

藍煙聽完,苦笑了一下,左右看了看無人,低聲道:“我也是適才才知道,我們院子裡藍玲死的突然,老爺來信詰難太太,太太聽了桂菊的挑撥,竟是叫我頂缸,說我害死了藍玲。”

“啊?”月盈嚇一跳,忙道:“這種事你可不能認,人命關天吶。”

藍煙點頭:“我自是打死不認的,可也幸好綠曼被揪了出來。”說到這頓了頓,小聲道:“藍玲死前曾夢裡喊出要五爺饒命,會不會是,五爺與綠曼有些什麼被藍玲撞見,才叫綠曼下了黑手。”

月盈搖頭,道:“如今綠曼已死,許多事情都成沒法深究了。”

“唉,不管如何,總歸是真兇落網,也叫我逃過一劫,只太太的做法叫人心寒,我已給我三叔祖去信兒,他好歹在老太太跟前有些臉面,但求能讓我家去。”藍煙傷感的感嘆一番。

待藍煙離開,月盈回屋與春曉唏噓一回,最後道:“奴婢總覺得綠曼一死,許多人倒死的不明不白了。”

春曉只是不明白綠曼爲什麼要害她?若只是因着那回查庫房,當着三爺的面落了她的臉面,這心胸便太狹隘了些。如此說,凡是惹她不順眼的豈不都要糟她毒手?可也沒見與綠曼鬧矛盾的丫頭婆子怎麼樣,偏偏對自己起了歹心,也真是奇了怪了。不明所以的點點頭:“總而言之,如今塵歸塵土歸土了,以後莫要提了,我見三爺也不願聽人提起綠曼。”

月盈忙點頭應了。

此時還有一人,正冷笑着自言自語:“塵歸塵土歸土最好不過了,也是個該死的,連死人東西都拿,她不頂缸誰頂缸?活該!”

小暮引着上雲師太到門口,請她稍等,自去請示紅綾。因姨奶奶近日總是驚厥,小暮特意將手腳放的輕緩,正要掀開東屋的門簾子,就聽到這句話,怔了怔,什麼叫‘她不頂缸誰頂缸’,只稍稍思量,一下就把小暮嚇到了,倒抽一口冷氣,猛地轉身就想跑,卻是聽裡頭人問:“誰在外頭?”緊接着步履聲傳來。

小暮一步竄到明堂門口,一手捂着頭,嘴裡嘶嘶吸着氣。

紅綾掀開門簾子一見就是皺眉,問道:“你做什麼?”

小暮忙把手放下,也不擡頭,低聲道:“奴婢走的急,把頭撞了。”

“急什麼?”紅綾陰沉的盯着小暮的腦門,確有一塊紅印子,目光閃了閃,卻緊着問。

“上雲師太來了,急着見姨奶奶,奴婢進來通稟,卻因走的急,被椅子背颳了一下,撞到了頭。”小暮木訥的解釋道。

紅綾又盯了小暮幾眼,沒瞧出異樣,才道:“請師太進裡屋來。”

小暮點頭,轉身去喊上雲。

眼瞅着上雲邁過門檻,小暮終是兩腿發軟,靠在牆上半晌挪不動步,有小丫頭拎着水桶過來擦廊子,被她叫住,問她:“你去叫秋葵來一趟。”

小丫頭卻道:“秋葵姐姐病了,染了風寒,方纔還見旁的丫頭給秋葵姐姐煎藥吃。”

“風寒?什麼時候的事。”小暮本想着去見夕秋,卻不好放下差事不管,要叫秋葵來頂自己一會兒,卻不想她病了。

小丫頭想了想,回道:“前兒下晌,我正在門口編穗子,小慧跑來與我說綠曼管事的暴斃了,就聽身後撲通一聲,竟是秋葵姐姐暈過去,待醒過來就病了。”

小暮現下滿腦子都是那句‘她不頂缸誰頂缸’,聽罷有些焦急的點點頭,可也無法,脫不開身。

再說上雲進了紅綾屋子,卻見紅綾不似前回殷勤,也不曾恭敬的奉茶給自己,心思動了動,先笑道:“上回在上雲庵,因老太太在,咱們也不曾好好說說話,今兒老尼特意過來看看您,姨奶奶近幾日可好?”

紅綾不鹹不淡的扯了扯嘴角,道:“能好哪去?那賤貨裝瘋賣傻,弄了幾本經文大半夜的去小花園裡燒,引的三爺去見,哭哭啼啼的把三爺的魂又勾了去,如今三爺眼裡除了她再沒旁人。我這裡倒如同做了寡婦,日日夜夜的冰冷的嚇人。”

上雲忽地一拍巴掌,道:“恭喜奶奶,賀喜奶奶,奶奶就要如願以償了。”

紅綾一怔,隨即惱怒:“如此還叫喜事?上雲,你是不是覺着我如今不受寵,也要來踩一腳,我告訴你,我受老太太的氣,受三爺的冷落,受那賤貨的噁心,卻不受旁的委屈,你還是睜大了眼睛看清楚,惹的我興起,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哪裡話。”上雲擺手忙道:“老尼說的是奶奶您求的事,要如願以償了。”

紅綾懷疑的瞥着上雲,半晌,眼睛驀然一亮,驚道:“你是說你那師兄設的符陣要顯靈了?”

“正是。”上雲裝神弄鬼的雙手合十的點點頭。

紅綾興奮的原地轉了個圈,只又想到春曉那頭沒傳出什麼不好的話來,停住身子道:“我求的不止一件,哪一件都是叫她倒黴,但你也聽我說了,她如今過的再風光不過,何來的應驗?”

上雲詭秘的一笑,招手叫紅綾過來坐下,低下聲音細細說來:“老尼師兄給您的是生符,凡生符,只要機緣到了,便成活物,也稱生邪物,邪物不與人同,人有三魂七魄,邪物只有七魄,這七魄分別是苦、痛、思、慮、愁、怨,最後一魄爲引子,便是情動。昨兒師兄來與老尼說,被符鎮住的人已動情,正好比一副藥,如今引子已下,但等各色藥齊備,那人必死無疑。”

紅綾聽她說的玄之又玄,先時緩不過神來,待緩過來,卻是不可置信的吶吶道:“如此說,之前春曉對三爺並未動情?這……呵。”想自己癡癡念念,男人倒不稀罕,卻稀罕那心不在他身上的,真真是世間最荒唐可笑的事了。

“這有什麼稀奇。”上雲見紅綾癡迷不醒,十分瞧不上,便多說了一句:“男人不都是如此,得到了不新鮮,得不到才滿心惦記,姨奶奶又何必癡迷於此。”

紅綾飄忽一笑:“說的正是呢,得不到才滿心惦記,我就是一直未曾得到呢。”

上雲一聽閉了嘴,轉而道:“老尼這一趟來,一是來瞧瞧姨奶奶,二呢,靈符已經見效,師兄的意思,還要做一場法事才更穩妥。姨奶奶您看……。”

“又要銀子?”紅綾的臉色冷了下來,道:“我這前前後後可給了上千兩了,還不夠?我也不怕你笑話,如今三爺是鮮見登我的門,若不是我肚子裡揣着這個,只怕就要被丟到哪個角落裡吃土,不曾有銀子給你了。”

上雲一噎,麪皮也有些發漲,道:“姨奶奶這麼說倒似老尼來逼債的,這話好說不好聽,說多了要傷了咱們這些年的情分,之前弄這個靈符的時候,老尼就曾說過,師兄是個較真的人,只要接手,必然要全須全尾的給您辦的妥妥當當的,但求銀兩不能少了他的,說的好好的,老尼才費盡口舌給姨奶奶牽線拉橋。怎麼話說的,如今老尼倒成了罪過,可真沒臉活了。”

紅綾冷笑道:“別說的你多可憐,從中抽了多少紅利只你心裡清楚,總歸我是沒錢給你了,你說怎麼辦吧。”

上雲見紅綾軟硬不吃,轉了轉眼珠,便是大口嘆氣:“說來姨奶奶也不信,給您辦的這件事老尼我是一分利沒取,您是不知老尼那個師兄,最是較真,一分一毫都不許差他的。”眼見紅綾瞥來視線,忙道:“老尼倒是知道有個錢生錢的好營生,只老尼是出家人,不好沾這個,姨奶奶要是做,老尼也能爲庵裡賺些香油錢。”

“什麼營生?”紅綾聽說上雲也會投錢進去,心裡先信了三分,且說紅綾也確實缺衣少糧,身爲姨奶奶,五十兩的月銀有時還不夠打賞下人的,何況還有人情份子往來,還要做一些應季的衣裳,去銀樓置辦兩樣看的過眼的首飾,免得人來人往的叫人看低了去,如此便越發的捉襟見肘了,是以上雲一說就勾的她心動。

上雲起身掀開簾子四處看了看,確準沒人偷聽纔回轉過來,湊過腦袋低聲道:“江南有位大鹽商,朝廷裡極有路子,每年都賺的盆滿鉢滿。鹽誰不吃,那就是白花花的銀子啊。如今這位鹽商想要吞下朝廷給的一批大單子,只銀子一時週轉不過來,想集資,凡投錢給他的,一兩便是三分利,多有多投,少有少投,他爲的是這一趟生意與朝廷做個交道,細水長流。”

“啊?真的假的?別是騙子吧。”紅綾也是市井裡打過滾兒的,也算有些見識,並不全信,但心底卻隱隱盼着是真的,也好叫她賺個飽。

上雲卻並不見怪,拉着她的手緊了緊:“老尼見識的人多了去了,這一回只真不假。奶奶身在宅門,許是還沒聽說,如今瀝鎮炙手可熱的新貴正是榮順王的乾親,盧家庶長子的那位,人稱寧大爺,正與這位鹽商打的火熱,若不是寧大爺養在外頭的小婦來庵裡敬香,老尼也沒處得這好消息去,聽說資金缺口就快被人投滿了,您若再要猶豫,怕是要錯過了,回頭可莫要埋怨老尼沒說。”

紅綾此時徹底信了,盧正寧,榮順王的幹孫子,前兒恰巧就聽小廝叨咕這麼一嘴,這麼說來千真萬確,立時在心裡盤算,三分利,投五百兩銀子能賺多少,不不不,這樣的好事要投就多投一些,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一時紅綾與上雲在屋裡嘀嘀咕咕的算起賬來,似乎那白花花的銀子成堆成堆的累在眼前。

不說紅綾如何汲汲營營,只說春曉成了龔炎則的人,自那日後,龔炎則又每晚回來安寢,夜夜與她廝磨,叫她愈發心思柔軟,想法也悄悄起了變化。

清晨,她鮮見的先醒過來,凝望着男人俊美的側顏,竟有了想要獨佔的欲丨望,可轉念又被自己一盆冷水澆滅。將來,與這個男人舉案齊眉的女人,絕不會是她這個做妾侍的。一切問題似又回到了原處,只這一回她不想再費心思量。

在這個男人還屬於她一個人的時候,就好好的過吧,何必早早懲罰自己,過一日且一日,以後的事自有面對的法子,若實不堪直面,再離開也不遲。

她這樣想,便微微彎起了嘴角,忽地見龔炎則長長的睫毛輕顫,忙把臉擺正回去,龔炎則翻了身,長臂一伸,將人攬到懷裡,貼着滾燙的肌膚按了按,含糊的嘟囔道:“纔看出爺長的俊是吧,不用偷偷的瞅,爺給你隨便看,還能稀罕兩口。”

春曉忍不住睜開眼睛,一張銀盤般的俊臉正貼過來,在她眼底放大,鼻樑高挺,肌膚也細緻的比女子還好些,他的鼻息溼熱的噴在她臉上,似一下子就搶走了周圍的空氣,叫她呼吸困難起來,一時龔炎則把臉偏了偏,摟在她肩膀的手拍着,道:“稀罕吧。”

春曉紅着臉,明眸裡水潤水潤的,卻把頭往錦被裡埋,並不肯親他。

龔炎則等了一陣,見沒動靜,挑着眼逢瞅了眼,輕笑了聲,伸手把紮在被子裡春曉撈出來,起身壓上,對着那張嫣紅的小嘴就親了下去,熱烈而有力,春曉嗚咽一聲就軟了身子。

“不打緊,爺稀罕你也成。”手也不閒着,指頭一勾,將系在她粉頸上的帶子解了下來,再擡頭,眸光閃動,向下一口含住含苞待放的蓓蕾,春曉輕聲驚呼,忙道:“爺,一會兒丫頭要叫起了。”

龔炎則含糊道:“甭管她們。”說着牙齒輕輕碾合,春曉只覺一股子酥麻衝到後腦,眼前就是一片白芒,便再說不出旁的。

龔炎則感覺到她柔的跟一團水似的,更愛的什麼似的,伸手兜起她一條細白的腿兒,身子一沉,重重的入了進去,春曉的身子向上繃直,又慢慢軟了下來,由着龔炎則發力。

兩人猶如一對兒緊貼着的小船兒,在水上晃晃悠悠,不一時,隨着他粗重的喘息,春曉溢出清淺細碎的嬌丨吟,一聲聲,直把龔炎則的心都燒化了。

房門外,夕秋領着思晨、思瑤端着洗漱用品與熱茶準備進來侍候早起,才走到門邊,就聽見裡頭灼人的響動,當即鬧了個大紅臉,緊着退了幾步,緩了緩,低聲道:“先到外頭候着吧。”

思晨、思瑤忙跟着轉身躲了出去。

走到外間,思晨紅着小臉小聲道:“夕秋姐姐,我總覺着姑娘與三爺如今才似一對兒夫妻,不像以前,一個沉悶悶的,一個兇巴巴的,如今纔好呢。”

夕秋雖臉上冒着熱氣,可也贊同思晨說的,抿嘴道:“說的是。”說罷,仨人均是一笑。

天大亮了,龔炎則叫水,丫頭們陸陸續續進來,夕秋過來將錦帳撩起,用掛鉤置好,但見春曉穿着中衣,攏了頭髮在粉頸一側,粉白的頸子上還能看見點點吻痕,春曉嬌羞的微低着頭,由着夕秋扶下地,待龔炎則神清氣爽的從淨房出來,才款款進去。

龔炎則一雙眼睛直跟着春曉嫋娜的身段兒進淨房,門關了才收回來,就見思晨偷偷的樂,也不覺難爲情,倒笑的愈發春光滿面。

等春曉淨身淨面,坐在梳妝檯前,由着思晨挽發,龔炎則就在一旁瞧着,雖目光只在春曉身上,思晨卻緊張的幾次抻斷了頭髮,龔炎則見春曉再一次微微蹙眉,站起身,道:“昨兒下了一夜的雪兒,爺瞅着天不錯,等會咱們吃了飯,一道去西山莊子逛逛,想必紅梅開的正好。”

春曉抿嘴一樂,點點頭。

龔炎則瞅着這張盛露般的芙蓉面,再沒有比她可心的了,心情大好,邁步先去明堂裡坐。

春曉容貌傾城自不必說,如今又夜夜承歡,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婦人風韻,便是女子見了也能看癡了去,她如今又不叫自己多想,一心陪伴龔炎則,眼角眉梢都帶着雪融般的春意。

待兩人用過飯,春曉戴上帷帽,月盈扶着往外走,龔炎則在西屋不知鼓弄了一陣什麼,隨後跟了上來,月盈就見是個匣子,金銀首飾吃食玩物全沒想,第一便想到是那連弩,不禁臉一白,但瞅龔炎則黑漆漆的眸子不同以往的有着暖色,便稍稍鬆口氣,如今她管着鳶露苑事務,輕易離不開人,去西山莊子也只能夕秋幾個陪着,方纔已經囑咐一回了,但那時沒看見三爺手裡的東西,如今說不得又與春曉細細說道:“三爺並非閒人,還能想着陪姑娘出去解悶,姑娘萬事和軟些,千萬莫逆了三爺的興致,倆人一道高興的去,一道高興的回,奴婢纔好放心。”

“好。”春曉知自己給月盈的印象就是倔強執拗的,是以纔會總不放心。

其實春曉的性子近來越發的溫柔了,與三爺又蜜裡調油的好,是她多想了,月盈笑了笑,送春曉上馬車,隨後龔炎則竟也罕見的不曾騎馬,跟着進了車廂,月盈一愣,把隨侍的夕秋攔下,兩人彼此看了看,夕秋笑着去了後頭的馬車。

春曉才把帷帽摘了,一擡頭,龔炎則帶着冷氣鑽進來,對她一勾脣,便在她身旁坐了,隨即伸手臂把人摟懷裡。

春曉今兒穿的鵝黃撒花襖,配玉色挑線裙兒,烏篷篷的髮梳的分心髻,插戴珠翠,迎面是銀鎏金嵌寶石的頭面,上頭垂着鳳頭水滴,璀璨的光芒在她乾淨的額頭上閃動,再端詳,她眉若遠山淡掃,目若秋水盈波,紅脣嫣然,神態溫婉。龔炎則一時竟不知是被這珠光寶氣晃花了眼,還是春曉的盛光風華攝了心魂,只癡癡入了迷。

馬車緩緩啓動,龔炎則握着春曉的手,輕輕揉搓,良久道:“爺已不記得你以前的模樣,你記得麼?”

春曉想了想,她醒來伸手摸那菱花銅鏡,下了偌大的決心舉起看,銅鏡裡是一張清秀卻陌生的臉,唯獨眼眸靈動,叫她似曾相似,那時她就知道,她已不是她,卻又不知自己是誰。

至今也不知道。

春曉點點頭,又搖頭,隨後有些緊張的盯着龔炎則,咬住脣道:“婢妾怕自己,是個怪物。”

“胡說。”龔炎則混不在意的呵斥,笑着調侃道:“你就是個吸元精的妖精,爺也得挺着,知道爲什麼嗎?”但見春曉愣神,拿手勾了勾她的手心,但笑不語。

春曉搖了搖他的手,雖不曾說什麼,但那撒嬌的媚態,可叫龔炎則心神一蕩,面上卻板住臉,鄭重其事道:“誰叫你吸的爺爽快呢。”

春曉一張臉紅了個徹底,羞惱的上手捶他胸膛:“爺就沒一句正經話。”

“怎麼不正經了?爺說的句句屬實,若有虛言,叫天打雷劈。”

“三爺,您還說!……”

龔炎則一把抓住她撓癢癢似的捶在他身上的小手,爽朗的笑出聲。

車外小廝隨從但聽三爺笑聲,互相瞅着,紛紛唏噓,不愧是最受寵的,將三爺哄的如此開心。

一行人在街上過,胡六娘在幫派管事的人簇擁下正從茶樓往外走,但見三輛馬車匆匆而過,似聽到一陣熟悉的笑聲,不由駐足細看,但見馬車標誌,正是太師府龔三爺特有的。隨口問道:“龔三兒這又是去哪?”

幾個管事的搖頭,有那極有眼色的,忙跑上去追龔炎則的車駕。

一時迴轉,胡六娘專門在車廂裡坐等,那人回來稟報:“小的打聽到,龔三爺是要去西山莊子閒逛。”

“就是爲了個通房丫頭強買他伯孃的那個莊子?”胡六娘不屑的哼了哼,吩咐道:“走,咱們去叨擾三爺一頓酒吃,正可見識一番是個什麼樣的莊子。”

回稟的人有些遲疑,道:“龔三爺是帶了府裡女眷去的。”

胡六娘眸中寒光一閃,冷厲道:“是那個賤婢?清白都毀了還有臉跟着回來,今兒我倒要看看,是個什麼樣的狐媚子。”

胡六娘本是要巡視碼頭,此刻只一門心思的要去龔炎則的西山莊子,管事們雖沒攔着,但待她走後卻都不甚滿意,其中一人更是直言道:“雖說與龔三爺交好益處良多,可並不代表要把幫主嫁過去,龔三爺是什麼人物,與其說咱們幫是陪嫁,不如直接送給龔三爺算了。”

“早說過女人不行,偏有許多人不信,如今是要把幫派賣了,你們還有什麼話說?”

“說,說什麼說,防止幫主嫁人還不容易,緊着招個入贅的女婿進來不就完了,生米煮成熟飯,幫主也就沒什麼盼頭了,龔三爺那裡總不會娶個二手貨吧。”

“嘴巴都放尊重!”年歲最長的呵斥了一句,頓時都沒了動靜,那人道:“還是先前定的,把那幾個老實本分的帶到幫主身邊晃一晃,瞧着幫主對那個有意,就趕緊把事辦了,省的咱們都不放心。”

這時大傢伙都起鬨般的應了,又去討論那個後生合適。

胡六娘自是不知道她走後,她的終身大事就已經定了,只氣勢洶洶的預備見一見春曉,馬車趕到西山莊子,有護院把她攔住,說要進去通稟,卻聽胡六娘道:“果真人走茶涼,才幾日的光景,你們竟不識得我,罷了,你傳稟吧,就說六兒來了。”

門子跑進去回稟,春曉才坐到椅子上,與龔炎則兩個端了熱茶要吃,龔炎則一聽是胡六兒來了,眉頭就是一皺,知道胡六兒是個磨人的,站起身道:“爺去見個朋友,你歇夠了就去院子裡走走,等爺回頭來尋你。”又囑咐丫頭:“把披風、手爐都帶好,再帶壺熱茶,不可久留,冷了立時勸你們姑娘回屋。”

夕秋領頭應了。

龔炎則去了前頭,只見門口站着穿了一身紅裙兒的胡六兒,玄色的披風烈烈的撲打在裙邊,同樣火烈的狐狸毛領簇着一張明媚的臉,眉宇英氣颯爽,回眸望過來,紅脣便揚起,在銀裝素裹的世界,胡六娘就如同焰火,凸顯着她熱烈的存在感。

不得不承認,胡六娘從來都是強勢的侵入別人的眼球,從來有她在,旁的都黯然失色。

也正是這樣,龔炎則在幾年前纔會一下就被她勾去了注意力,後來也曾想過娶她爲妻,只胡六娘想要繼承幫主之位,幫主是要反過來娶贅婿的,龔炎則便淡淡點頭恭喜她心如所願,再不曾與她有利益以外的糾纏了。

胡六娘卻始終不這樣認爲,她望着俊美貴氣的龔炎則,微微紅着臉,下馬走到近前,不落痕跡的做出與龔炎則初次見面時的神態,三分羞七分率真,笑道:“不請我進去看看?”

“不知胡幫主駕到有何指教?”龔炎則並不理她的話,只淡淡問。

胡六娘絲毫不以爲意,仍舊笑着道:“大周朝敢指教龔三爺的只怕沒幾人,我怎麼敢?”越過他朝裡頭望了望,“只是聽說了一些傳聞,順道來看看,傳聞中強買下來的莊子有什麼好的。”

“即是傳聞便不全是真的。”龔炎則神色不變,並不打算放她進去。

胡六娘一忍再忍,終是忍不住,在幫裡她也是衆星捧月的人物,心裡又對龔炎則有怨言,便冷下臉來:“三爺,你非要這麼護着她?信不信,有你護不到的時候!”

龔炎則抻了抻袖口,漫不經心道:“信不信,爺一個不高興叫你蒼龍幫換個人做幫主。”

“三爺!……”胡六孃的臉刷一下變的鐵青,抿住脣恨的牙癢癢,卻是好一會兒又緩着口氣道:“當年不過是緩兵之計,如今我幫中之位已穩,你若非要娶我,也不是不行,只要三爺承諾以後不納妾,不與外頭的女人胡鬧,想必蒼龍幫的長老們也肯答應的。”

“還是這麼自以爲是。”龔炎則自言自語般的輕聲說了句,轉頭與護院吩咐,“別讓她進來。”說罷,與胡六娘道:“爺忙的很,沒閒功夫管什麼蒼龍幫,胡幫主身爲一幫之主,以後在外頭還請慎言,爺與你,沒任何關聯。少陪了,胡幫主要在這看大門,還是離開,都請自便。”

胡六娘眼見龔炎則甩袍擺就要轉身離開,把自己拋撇在外頭,真真氣的心肺都要炸了,尖聲喊道:“三爺忘了,曾經三爺也是這樣護着我的!”

龔炎則腳都不曾頓一下,直接邁步進去,叫人把大門關上,不去理會門外嚎叫的胡六兒。

莊子裡踩着積雪與丫頭們賞梅折枝的春曉對於門口發生的事情一點兒也不知道,她的世界純淨雪白,親自接過夕秋手裡的剪刀,輕輕折下一支含苞待放的梅枝來,閒話道:“早聽月盈說,明秀出府便沒人釀酒了,不若咱們收些梅花,釀些梅花酒。若是釀不成,這些花瓣烘乾也能當香料熏熏衣裳和屋子。”

等了半晌聽不到夕秋迴應,春曉回頭,就見不知什麼時候龔炎則立在她身後,寬厚的身體擋住了些許北風,他仰着頭,並不看自己。

春曉順着他的視線往上看,卻是碧藍的天空清冷高遠,不見一絲雲彩,再往下挪一挪,遠處一片高大房檐遮擋了外頭高牆外的風景,再有就是幾株疏落的樹,也無甚好看的,纔想問三爺到底在看什麼,忽地三爺長腿一伸,踹到梅樹幹上,春曉正仰着頭,猝不及防的迎來了一陣梅花雨。

紛紛飄落的花瓣,一片片隨着落雪飛舞。

春曉看的癡了,好一會才扭頭去看龔炎則,眼底透着歡喜與溫柔。

龔炎則勾着嘴角,伸手將她發上的紅梅花瓣託在手裡,道:“爺記着上一回在老太太那裡,你畫了幾幅畫,畫的雖沒什麼筆調,勝在新鮮得趣,如何,現下要不要畫幾幅?”

“三爺想看,那婢妾畫什麼好?”春曉在老太太書房看了許多龔炎則的筆記,不得不說對龔炎則的印象有極大的改觀,未曾想一個‘好色紈絝’也有許多獨到見解,但聽他對自己的畫感興趣,自然有些小驕傲在胸口膨脹。

龔炎則深深看着她,將嫣紅的花瓣含在脣角,身子倚上樹幹道:“畫我。”

明明還站在雪地裡,春曉卻覺得渾身都撩起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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