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陽公主看到元秀領着沐浴更衣後的李鑫走進來只是點了點頭,看神色也不見什麼,元秀略放了些心,見李鑫仍舊是無精打采的模樣,便問:“鑫郎若是困了不如去裡面躺一躺,九姑叫採藍陪你可好?”
“多謝九姑。”李鑫低聲謝了,元秀見他沒有拒絕,便讓採藍陪着他進去休憩,再看李鑫的隨從都垂手站在旁邊,到了昌陽下手坐了,估計偏廳寬闊,隔壁正堂上面酒宴的喧譁不時傳來,想來李鑫也聽不得清楚,便低聲問昌陽:“沒什麼事罷?”
昌陽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彷彿不知道怎麼開口一樣,半晌才道:“他那衣服上是水不是汗。”
元秀一皺眉,齊王府裡自然是有湖有渠的,頓時看向那幾個侍者的目光不善起來,昌陽卻搖頭:“沒有掉進哪裡,是被井水澆的。”
“誰澆的?”元秀面上不覺有些怒意,心裡差不多已經認定了人,只是對李鑫身邊的侍者也是失望無比,李鑾固然比李鑫更得豐淳喜歡,可是李鑫究竟也是皇子,他這樣公然的欺壓弟弟,就是傳到了豐淳耳中也是李鑾的不是,撫養李鑫的本是曹才人自己,她放在自己唯一的親生兒子身邊的人卻連維護自己主人的勇氣也無,元秀一時間不知道是回宮後先斥責曹才人教導無方還是該先召來李鑾大罵。
卻聽昌陽道:“你別想左了,不是鑾郎乾的,是他自己看到王府裡面的人擔了水澆花,不知道怎的,跑過去硬搶了瓢澆了一身,然後站在太陽下面曬着——”昌陽公主的語氣很是古怪,元秀也不禁愣道:“他自己?”
“方纔我好像聽他告訴你說想他母妃了,他該不會是爲了回宮這麼做的吧?”昌陽公主臉色很不好看,“雖然如今鑫郎年紀還小,天家血脈,任性一些也不是什麼大事,可這樣卻是損傷到了自己的身子——曹才人平素瞧着是個謹慎的人,卻怎麼這樣教導皇子?”
元秀眯起眼掃了一眼旁邊幾人,低聲問昌陽:“當真是他自己澆的?”
“這幾個人我分開來問的,說法全部一致,並無端倪。”昌陽淡淡的道,“就算不是,人都是曹才人替鑫郎挑的,居然全部被其他人收買,那曹才人也足夠廢物了!”
元秀臉色很是難看,昌陽公主一向能幹,審問幾個侍者只是舉手之勞,何況昌陽說的也沒錯,親自安排到兒子身邊的人居然全部一起背叛,倘若真是這樣曹才人也太廢物了點,還不如李鑫自己乾的呢。
只是李鑫好端端的爲什麼要這麼做?難道當真是爲了回宮去見曹才人?這又不是生離死別或者是離開多遠,不過是出宮來爲自己的伯母慶賀一聲——說起來豐淳當初把李鑫也加進了到齊王府來的名單,不僅僅是爲了不讓李鑾一枝獨秀,也有擡舉這個怯懦的次子的意思,旁的不說,魏王因爲年幼沒有被允許與兩個兄長一樣一起出宮,還很是懊惱了一番呢!
還是在剛纔玩耍時吃了暗虧?
元秀與昌陽都沉默下來,心裡不住轉着念頭,末了昌陽對元秀道:“究竟是你帶出來的人,回宮之後你還是先與五哥解釋一下的好,好歹也問個清楚。”
“唉。”元秀嘆了口氣,道,“我理會得。”
“我原本覺得十弟過於靜默,如今看來鑫郎還要沒有男子氣概。”昌陽搖着頭道,“曹才人實在是不會養孩子,你若是不怕做這個惡人不如勸說五哥趁此事將鑫郎交給其他人帶了吧。”
元秀苦笑道:“究竟是侄兒重要——做一回惡人又怕什麼?只是從前倒還好,但現在可怎麼給其他人帶?中宮與華妃都有了身孕,而趙芳儀自己就有二子,再說就算她願意撫養我也不敢給她,崔芳儀與盧芳儀別的都好,但就算不提崔芳儀如今的腳傷,她們兩個進宮才幾天?鑫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沒做過阿孃的人也不是那麼容易接下手來的,鄭美人與崔、盧是一起進宮的不說,如今人還躺在牀上呢!再者,難道給秦才人不成?那也是個沒生養過的,還不如繼續留在了曹才人身邊。”
昌陽想想也是,嘆息道:“這可真要命!我倒情願他是被鑾郎欺負了,總好過這樣子糊塗!”
元秀也覺得李鑫此舉太過不智,雖然如今是盛夏,可是井水四季衡溫,幸虧那花匠是提過來的,想是被暑氣也浸染得不那麼涼了,李鑫雖然是皇室裡面養大的,平素也沒聽說什麼災病,可是畢竟年紀小,陽氣未足,這大暑天裡一瓢水還是從頭頂澆下去……接着又去曬太陽,如此折騰,今晚還不知道會不會發燒?
雖然三十六計裡面有苦肉計,可也要看是什麼情況,今兒這樣的,李鑫若是不喜,或者在李鑾那裡吃了虧,只管跑到昌陽或元秀身邊,難道李鑾還敢公然的跑過來收拾他不成?就算是不喜,忍一忍到了宴散定然也就回宮了,難不成還住在了王府不成?
若他當真在這裡病了,不宜移動,倒是有可能要住下來了……
這麼想着,元秀搖了搖頭,嘆道:“隨他去罷,看他方纔倒不像是不舒服的樣子,等回了宮我仔細問一問。”
昌陽公主復看了一眼伺候李鑫的人,輕哼道:“皇后這些日子對宮務可也太疏忽了些,鑫郎身邊的人固然是曹才人安排的,但她這個嫡母總也不能一點不上心啊!”
元秀抿了抿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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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宮裡蓬萊殿門窗緊閉,厚厚的帳幔垂下隔絕了外面的暑熱,冰盆遠遠的放在了殿門前,涼意雖然有,但到底悶熱,爲了怕着涼,王子節穿着夾衣,略一動便滿頭是汗,杏孃親自拿着團扇替她小小的撲着風,心疼道:“這樣的天氣裡委屈了殿下了!”
“爲了這個孩子就是再難受些也談不上委屈。”王子節的表情卻是欣慰的,她自己一拿帕子擦了下汗水,嘆道,“如今我也只求上蒼賜我一個男嗣了!”
杏娘好言安慰道:“皇后殿下命格尊貴,定然可以一舉得男!”
王子節聽了這樣的吉祥話只是笑一笑,問她道:“如今家裡怎麼樣?”
“鄧國夫人已經回了府裡,是二十二郎親自去接回來的。”杏娘低聲稟告道,“另外鄧國夫人聽說元秀公主不願意下降二十二郎,很是失望,不過也打算爲二十二郎挑選合適的女郎,說過些日子進宮探望殿下時,順便與殿下說。”
王子節想了一想:“你告訴母親,下次來時,順便把剩下的東西帶出去。”
杏娘顯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有些猶豫:“難道殿下打算接下來不用了嗎?”
“若是礙着子嗣怎麼辦?”王子節反問道,“何況留在宮中,遲早是個證據!”
“難道還有誰敢來搜咱們蓬萊殿?”杏娘詫異道。
王子節閉上眼淡然道:“如今宮權可不在本宮手裡,何況今上的性.子你還沒摸到幾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