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氏服裝原來就在城東, 離樸竹園也不遠。公司的規模不大,大約三十幾個辦公室職員,還有一間擁有百來個女工的工坊。
莫氏服裝本來就經營高端成衣製作, 但是今年來市場競爭激烈。莫錦御一病下, 這間小公司就被當成了雞肋。員工工資是照發, 但是卻年年虧本。
現在每年的一些產品, 也就莫氏企業總部送送客戶、集團路演等場合用用。真正的市場, 幾乎縮水爲零。
安安驚異的看着工坊裡這些先進的製衣機器也手藝一流的工藝師,心裡澎湃着。如果真的可以把自己的設計和想法做出來,所做的服裝受到大家的歡迎, 外婆泉下有知也一定會高興的。
“發什麼愣?”莫靖書在旁邊直笑,他今天破天荒穿了一身正裝。筆挺的深藍色西裝襯得他修長挺拔。“是不是覺得這裡很不錯, 想到要當這裡的頭兒, 興奮得沒話說了?”
安安只是笑笑, 昨夜又是無眠。她知道自己精神狀態很差。
“去看看你的辦公室。”莫靖書在前面帶路。
安安驚異的發現這是一間裝修很考究且很女性化的辦公室,米白的窗簾。原木的辦公桌上, 放着一個水晶花瓶,裡面插了一枝紫黃色的德國鳶尾。牆上是四幅蘇式刺繡,分別是蘭花、蓮花、梅花、菊花。
“原來老莫早就有預謀要你來這裡上班,一早就讓人重新裝修過。”莫靖書說,“我的辦公室就沒這麼有格調了。喜不喜歡?”
“很好。”安安在一旁的白色沙發上坐下, 冷氣開得很大。今天她穿了自己做的白色短旗袍。臂膀露在外面, 感覺有些冷。
“你今天精神不好。你坐坐, 我去處理點事情。”莫靖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走了出去。
安安走到辦公桌前, 站在這裡,可以看見窗外淡藍的天空。下面正好是辦公樓下的小花園, 這裡很安靜。然而,寂寞無助的感覺傾刻間又乘着無人來騷擾她。她鼻子開始發酸,吸了口氣,試圖慢慢平復自己。
從現在開始她要什麼都不想,努力做好手上的工作。將外婆的技藝發揚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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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着幾天,要麼在公司開會。要麼就一個人在辦公室畫設計圖紙和花樣。
安安設計的衣服已經做成了幾件成衣,她準備再精製一批衣服。和莫靖書商量開一個新品發佈會。但是心裡難免是惴惴的,整個工作坊一百多個人都等着她的指示做事。
另一方面,她也樂得忙碌,忙起來的時候,感覺自己像一個不停旋轉的陀螺。就不用去想拿些錐心刺骨的事情。
好在喬生去了香港,月餘都沒有見到他。安安在考慮,是不是應該搬出去住。上次在他那樣的羞辱下,她仍住在他家是不是很厚顏無恥。
“安安?在想什麼?”莫靖書推門而入,手裡拿着兩個酒杯。他一身筆挺的銀灰色西裝,這些天來有些改頭換面的感覺。
“今天是什麼日子,還倒酒喝?”安安一上午在工作室刺繡,現在太陽穴那裡有些隱隱作痛。
“有好消息。”莫靖書在沙發上坐下,將兩個杯子倒滿酒,“MR.FEDEIN很欣賞你的設計,想在法國開爲你開一個品牌旗艦店。”
“真的?”安安難以置信,心裡一陣欣喜。
“什麼時候騙過你,反正下個月本市的旗艦店也要開了。這段時間你要辛苦一下。”莫靖書站起來走到安安身邊,“你好像又瘦了,再這樣下去別人會以爲我虐待員工。”
“哪有?”安安虛弱的笑了笑,今天真的有些不舒服,可能最近太過忙碌,作息也不定時的緣故。“你爺爺怎麼樣?”
莫靖書由衷的笑,“情況穩定了很多,昨天還去打高爾夫來着。謝謝!”
“謝我?”
“要不是你有這麼好的手藝和技術,我也不可能這麼快就重整莫氏服裝。”
“你少來了,如果真要謝我。就請我吃好吃的。”安安笑,但莫靖書的臉卻有些模糊。
“你怎麼了?安安,安安!”莫靖書看見蒼白的她向前倒去,一把抓住她的雙臂,她的手臂瘦得猶如蘆葦,不盈一握。他將她抱起來放在沙發上,她的眼睛緊緊閉起。一縷髮絲拂在臉頰上,更襯得她蒼白無比。他沒來由的一陣心緊,隨後是難以抑制的煩亂。看着她慢慢的睜開眼睛。
“我沒事。”安安的聲音還是很虛弱,眼底有淡淡的哀愁。
“我送你回去休息。”莫靖書的聲音很輕。
“不用了,我下午還有很多事要做。”
“我現在命令你,回去睡覺!”他煩躁的站起來,略帶懊惱的說。
“喔,那好。麻煩你送我回去吧。”安安無奈的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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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很多年沒有來過這裡,沒有想到竟然一點都沒有變化。壁爐上還放着十六歲的時候他和喬生一起做的帆船模型。沙發套子和窗簾洗得都褪了顏色卻沒有換過。這讓他回想起舊時的歲月,這房子原是喬生的爺爺的。他爺爺過世後房子就給了喬生,喬生和歆裴最初也就住在這房子裡。
“要不要喝杯水?”安安問,她看上去蒼白無力。這些天她總是這樣,即便是笑也帶着苦楚的無奈。
“你怎麼了?岑喬生呢?”莫靖書蹙眉。
“他喔,好像去了香港。”安安用力按了按太陽穴。
莫靖書嘆了口氣,“你休息吧,我先回公司了。”安安此時的無助蒼白對於他是似曾相識,他心底涌上一種刺心的疼痛。一些沉在心底不願觸碰的記憶又翻到胸口,他只想儘快逃離。
“好啊。那我就向您請半天假。”安安抿嘴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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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下午在房間裡昏昏沉沉的睡,醒過來時外面已經是傍晚。安安坐起來,頭還是很沉。看看時間,已經七點半。胃卻脹脹的沒有飢餓的感覺。近來胸口總是空蕩蕩的,心臟總像懸在空中。胃部卻總像充了氣似的,毫無胃口。
手機鈴聲響了,一個陌生的號碼跳躍在屏幕上。“喂?”
“安安嗎?我是grace。”對方欲言又止。
“喔,你好。”自從上次在公司分開後,安安沒有再見過她。
“安安,你還在怪我嗎?”grace語氣歉然。
“沒有,我已經不介意了。你好嗎?”對於grace,安安心裡始終覺得很抱歉。喬生曾經說過整個行業都不會用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不太好。”grace哽咽了,“來不來陪我喝兩杯。”
安安從牀上下來,頭重腳輕的感覺依然很厲害。
“你不願意?你還在怪我嗎?”grace有些着急。
“沒有!你在哪裡?我來找你好了。”安安說,grace是她在這個城市裡爲數不多的朋友,她實在不忍讓她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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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約的地方是本城最著名的酒吧區。才九點多,已經是人羣鼎沸,空中瀰漫着菸草和香水的味道。人們在路上互相擁抱,愉悅的打招呼。
安安和裴生的同事來過幾次,她本來喜歡安靜。這種場合於她總是格格不入的。她看着霓虹燈尋找着grace所說的那間酒吧。
“嗨,安安?”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安安正走到要去的酒吧門口。回過頭,見是alex,好久沒見,他胖了許多。身上有淡淡的酒氣,本來白皙的皮膚此刻因爲酒精的緣故呈了棗紅色,有種不健康的萎靡感。她對他笑笑,“你好。”
“喲,不做同事也不用這麼生分吧?”alex走近她,“grace也約了我。我們進去吧。”說完伸手來攬安安的肩膀。
安安急忙讓開,先走在了前面。
酒吧裡的冷氣開得極大,grace在不遠處向他們招手。經過吧檯時,安安意外瞥見了陳倩玲,正想和她打招呼,驚異的發現她身邊的男人是羅振鋒。陳倩玲靠在羅振鋒的肩頭喝酒吸菸,時而在他的臉頰處親吻。
安安定了定神,側着頭走過。生怕被羅振鋒看見,心底卻升起一股厭惡來。
“安安,你怎麼纔來。”grace眼睛紅紅的。一說話滿嘴濃重的酒氣。
“grace!你怎麼回事?喝這麼多酒?”安安皺着眉頭說。桌上已經橫七豎八的倒了幾個酒瓶。
“你又來了……”grace說,“你怎麼這麼不灑脫?把我當朋友嗎?”
這是alex也來了,笑着在沙發上坐下,“grace,我來陪你喝.”
Grace推開alex,笑着對安安說:“你不要老是一本正經一副凜不可犯的樣子。讓我覺得自己很隨便,很下賤呢。”
“安安,你也是的。你知不知道?grace現在連一份工作都找不到。作爲朋友,你也不陪陪她喝一杯?”
喬生果然那麼做了,安安一陣氣苦。在怎麼樣也不是爲了自己不是嗎?只是因爲grace破壞了他的計劃而已。她突然發現,這些天這樣的難受,這樣的無奈還是因爲喬生。
Alex遞上一杯酒,她沒有考慮就喝了。辛辣的液體流到喉嚨,刺得她差點流下眼淚。那液體彷彿是火,一路燒到胃部和胸口。安安忍不住連連咳嗽。
“這纔是姐妹嘛。”grace高興的笑了,又將一杯酒遞給安安。自己也喝了一杯,“來我敬你一杯,就當給你陪個不是。原諒我,好不好?”
安安第一杯喝得太快,頭已經開始暈了。連連擺手,“不行,我會醉的。不能喝了。”
“什麼嘛。不喝就是還沒原諒我。”grace不依不饒。
安安無奈,只能將它喝完。不一會就覺得天旋地轉,渾身發燙。她忍不住將外面的襯衣解開,裡面是一件寶藍的吊帶衫,玲瓏誘人的曲線展露無餘。她頭靠在沙發的軟枕,只想好好睡一覺。
Alex又來勸酒,拿着杯子喂她喝酒。她眯起眼睛,看不清眼前人的臉龐,身體彷彿軟軟的浸在微溫的水裡。她經不起他的再三勸說又喝了幾杯。
慢慢的,胸口波浪翻滾。頭痛欲裂,完全失去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