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門,迎面碰上正往這邊走過來的十四,他一看到我,愣了一下,隨即蹙了蹙眉,出聲問道:“皇阿瑪歇了嗎?”我剛想衝他一福身,他卻大大方方地扶着我站起身,我對他說道:“十四爺有話明兒再回吧,皇上剛歇下!”十四聞言,點了點頭,似乎又想了起了什麼似的,對我說道:“我和九哥、十哥、十二哥要出去逛逛,你要一塊去嗎?”我聞言一驚,隨即笑道:“這回子纔出去,怕是去逛這秦淮金粉的溫柔鄉吧?”
話一出口,我頓時就覺得此話說得太輕狂了,果然十四聽了,竟然紅了臉,急道:“不是……你不信就與我們一起去!”我聞言掩嘴笑着往外走,說道:“我若跟着去,你們怎麼能盡興?再說我一個丫頭哪能跟着你們幾位爺大半夜的四處閒逛?”
十四聽了拉着我的胳膊,看着我說道:“你仍舊換了男裝,拌作小廝,不就成了?”我聽他這麼一說,心中頗有些心動,但還是覺得不妥,回身看着十四笑道:“我還是不去了,你和九爺他們快去吧,看見新鮮玩意,帶回來給我就成!”十四想了想,點點頭,衝我笑道:“好吧,我們去了,你可別後悔!”
我拉過他的衣袖,輕推了推他:“知道了,快去吧……”十四低頭瞧了一眼我掇着他衣袖的手,展眉對我笑了笑,轉身大踏步地去了。我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心裡不禁想到,十四這些日子以來,雖看似已恢復如常,但總讓我覺得有什麼地方跟以前不一樣了,卻又說不出來是什麼,只是隱隱覺得十四開始有些變了。
隨康熙到杭州的時候已經是四月初夏了,西湖的湖風迎面吹來,竟帶着一股甜甜地香味。這是康熙第五次南巡到杭州,也是他最後一次到杭州。西湖就像一首詩,一幅天然圖畫,一個美麗動人的故事,眼下又正是初夏,鶯飛草長。蘇白兩堤,柳綠絲長,桃花正豔。湖面水波瀲灩,遠處山色空濛、青黛含翠。
康熙興致大發,御筆爲西湖十景題名。蘇堤春曉、曲苑風荷、平湖秋月、斷橋殘雪、柳浪聞鶯、花港觀魚、雷峰夕照、雙峰插去、南屏晚鐘、三潭印月。看着這如畫如夢的西湖十景,聽着那桃柳籠紗中的鶯啼,不禁讓我心醉神馳,恍惚間懷疑自己是否已經進入了那世外仙境。
時任杭州知府的高承爵一路護送康熙到了靈隱寺,康熙一高興,準備御筆靈隱寺題塊匾,筆墨侍候,康熙揮毫一氣書就‘雲林禪寺’四個大字,我站在一旁,心想可見後人所傳康熙寫這雲林禪寺,是筆誤一說純屬謬傳了。寫好御匾,康熙似乎意猶未盡,現作一首名爲《靈隱》的五言絕句:
靈山含秀色,鷲嶺起嵯峨。梵宇盤空出,香去繞地多。
開襟對層碧,下馬撫煙蘿。羽衛閒來往,非同問法過。
寫完吩咐我拿去賜給高承爵。我拿着康熙的墨寶,心內不禁想到,如若這墨寶被高承爵的後人代代相傳到現代的話,拍賣價格少說也該有個一兩千萬吧。想到這兒,不禁嘖嘖暗歎。一擡眼,見隨侍在康熙身旁的十上,正饒有興趣的盯着我,我見狀,忙端正了臉色,向高承爵走去。
那高隨爵見康熙特意賞了這墨寶給他,受寵若驚,忙跪下磕頭謝恩。康熙手一揮,讓他免禮起身。高承爵這才惶惶然的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從我手中接過康熙的墨寶。我見狀,忍不住低聲笑道:
“高大人若只是將皇上的墨寶裱起來收着,倒顯不出皇上的聖恩遍澤,不如修個御碑亭,將皇上的墨寶刻於石上,豈不更好!”此言一出,高承爵立即說道:“是,是,是,姑娘說的是,微臣一定將皇上的御筆刻在碑上,讓皇上的墨寶流芳百世,世人共仰!”康熙聽了,很是高興,高承爵見這一馬屁拍得恰到好處,也忙感激地衝我點了點頭。我笑着走回康熙身邊,康熙頗有些探究的看了我幾眼,卻也再沒說什麼。
康熙不知怎麼來了興致,竟要微服私訪民間民情。於是換了便裝只帶了幾名侍衛和隨駕出巡的張廷玉,就下了龍舟。剩下我們一干人等,在那裡乾等着。龍舟停靠之處,早已將方圓幾裡湖上湖下的閒雜人等摒退了。加上康熙一走,我也樂得閒下來,清清靜靜地欣賞這西湖的湖光水色。正倚欄遠眺,沉醉於這迷人的景色中,輕聲念道:
“江南了,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念道這兒,頓了頓,突然聽到身後有人接着念道:“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遊?”
我驚喜的一回頭,見一身白袍的十二正站在我身後,深情款款的看着我,我頓時便被他的那一泓深潭鎖住了,呆呆看着他走上前來。十二從身後輕攬着我,將頭靠在我的臉側,一低頭印了一個吻在我的臉頰上,見我紅了臉,柔聲輕笑了起來。
我順從地將頭靠在他的身上,擡眼看着他的俊臉美目,笑問:“你怎麼來了?”十二聞言,摟在我腰上的手鬆了鬆,扳着我的肩面對着他,說道:“九哥他們說要下船去附近逛逛,讓我來叫上你一塊兒去,說是有你在,有趣些!”
我聞言板着臉佯怒道:“我什麼時候成了給爺們逗趣的了?”十二輕點了點我噘着的雙脣,我被他這一舉動搞得身上一陣微微的悸動,幸好沒被十二發覺。十二柔聲笑道:“這可冤枉我了,誰敢拿你打趣?”我想到上回在江寧,他們晚上出去事,出聲問道:“這回出去帶着我,就不怕我擾了你們的好事?”
十二聞言微一凜,隨即笑道:“你想到哪兒去了,上回在江寧,我們出去也只是夜遊秦淮河,喝酒聽曲罷了,沒做什麼?”我掙開他的懷抱,頭也沒回地說道:“是喝的花酒、聽得豔曲吧?”十二聞言悶笑一聲,上前兩步,將我摁住,湊在我耳邊笑道:“我的紫菁可是吃醋了?”
他的呼吸暖暖地吹出我的頸窩裡,癢得我忙躲他,但卻被十二摁住了,不得脫身,只得扭着啐了他一口:“呸!誰要吃你的醋?我若要吃醋,只怕早被酸死了!”此話一出,我和十二都愣了一下,我們都知道我無意中提到了十二家裡明正言順的側福晉――琥珀。十二見我臉色暗了下去,心疼地雙手一緊,將我摁在懷裡,彷彿想將我揉進他的身子裡去似的,稍許,柔聲對我說道:
“我心裡除了你放不下任何人,對琥珀……我只是以禮相待,並不曾碰過她……”我聞言心裡早是大驚,更多的是感動,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往他懷裡靠了靠,說道:“我既然已許心於你,我就信得過你……”十二聞言,默不作聲,手臂又緊了緊,彷彿要將所有情意與愛戀都傳遞給我。
過了一會兒,我艱難得從他懷裡擡起頭來,笑道:“不是說要下船去逛嗎?你先過去,我換身衣服就過來!”十二戀戀不捨的放開我,問道:“好好的,換衣服作什麼?”我往外推他,一面笑道:“我一個丫頭跟着你們幾個爺們走在一處,總是不大方便的,我仍舊去換上那日穿的男裝,拌作小廝,方便些!”
十二聞言,笑着搖頭轉身出艙而去。我見他出去,想着他剛纔說的那句話,心裡竟像是被什麼抓得緊緊的,有些疼,有些悶,更有些難過。我聽十二這麼說,我應該高興他的情有獨衷纔對,爲什麼會這麼難受,就像是我是個第三者,偷走了琥珀的幸福,偷走了琥珀應得的幸福。不願多想,只得搖了搖頭,像是想把這些想法全都拋在一邊,不去想,不去看,不去聽,只是守着眼前的幸福罷了。
等我換好男裝出現在九阿哥他們面前,十阿哥早已等得不奈煩了,皺着眉嚷道:“我早就知道帶着你麻煩得緊……”我聞言衝十阿哥展顏一笑,微一福身:“十爺只管玩樂,奴婢絕不會擾了十爺的好事!”十阿哥一聽這話,眼中居然閃過一絲慌亂,隨即一拂袖,對九阿哥說道:“這丫頭好一張厲嘴!”
九阿哥聞言也不理他,搖了搖頭徑自擡腳走在前面去了。十阿哥趕緊跟上,十四走在中間,十二在最後,而我正好走在十二和十四的中間,下船的時候,微晃了一上,十四見狀習慣性似的拉着我的手扶了我一把,我心裡微一驚,卻又見他大大咧咧的,臉如常色,我也就不好抽回手來,只得任他拉着下船。還好一踏上陸地,十四就鬆了手,走到前面去了。我回頭看了一眼十二,只見他似笑非笑地瞅了我一眼,仍舊走在後面。
逛了許久,西湖十景也才走了三景,肚子已經開始抗議了。我看向十二,十二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出聲叫住九阿哥:“九哥,不如我們找地方坐下來休息一下,也順便嚐嚐這西湖名菜‘西湖醋魚’可好?”十二此話一出,十四首先跳出來贊成,九阿哥也點了點頭,我見狀感激地看着十二,十二微笑不語。
等我們一行人坐在西湖邊的這家‘百里香’酒肆內,我已經餓得快眼冒金星了。九阿哥、十阿哥和十二一人坐一方,十四不知道幹嘛去了,落在後面,遲遲未見他上來,我見跟誰坐在一方都不大好,只得站在那兒,十阿哥見了,倒很不以爲意,說道:“你還杵在那兒着幹什麼,只管坐下來!”
聞言我只得咬了咬脣獨自在靠窗的一方坐了下來,心想這樣可以一面吃飯,一面欣賞樓外的西湖景色。我見菜遲遲未上,已顧不得欣賞風景,一個勁兒的往樓梯口望,九阿哥見狀笑到:“脖子伸那麼老長,當真餓得這麼厲害?”
我聞言苦着臉瞪了九阿哥一眼,怒道:“奴婢哪能跟幾位比?從今兒早上起,就只吃了兩塊點心而已!”九阿哥哼哼了兩聲,十阿哥卻接過話去:“你跟在皇阿瑪身邊當差,還能少了吃的?怪的了誰?”我剛想用眼神砍翻十阿哥這個接話蔞、直腸子,只見十四手上拿着什麼東西‘蹬、蹬、蹬’的跑上樓來。
十四一過來,我趕忙想起身讓他坐,他倒毫不介意的一把將我摁的坐下來,自己也一屁股坐在我身邊,我見他挨着我坐得太近,想往旁邊挪開點兒,但又看他一臉的坦然,只得忍住沒動。十四一坐下,就將手中的油紙包住的東西往桌上一放,我定晴一看,喜道:“吳山酥餅!撒糖了嗎?”
十四奇怪的回頭看了我一眼,笑道:“當然撒了糖!”說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出聲問道:“你怎麼知道這是吳山酥餅!你來過西湖嗎?”我笑道:“沒來過,但聽說過的,沒吃過豬肉,難不成還沒見過豬跑嗎?”此話一出,正在喝茶的九阿哥‘噗’的一聲嗆了出來,十阿哥也愣了一下,方纔大笑了出來。我無辜地看着十二,十二倒是穩在那兒,但眼中的笑意卻顯露無遺。
十四拿起一塊遞給我,笑道:“給,還要一會才能上菜呢,你先吃這個墊墊底!”我趕忙樂顛顛地接了過來,咬了一大口,讚道:“吳山酥餅要撒上糖粉纔好吃,油油順順的,又香又甜!”我挑眉一看,見除了我在吃,他們幾個誰都沒動,我忙問道:“很好吃的,各位爺嚐嚐吧……”
十阿哥嫌惡的瞧了一眼,對十四說道:“老十四你買的這什麼吳山酥餅啊,女孩家吃的東西……”我聞言不禁轉頭看了十四一眼,見他撇了撇嘴說道:“愛吃不吃!”我見狀忙想拉個同好者,揀了一塊捧在手裡遞在十二跟前,鼓勵性質地衝他眨眼,十二笑着輕搖了搖了頭,我又偏頭看十阿哥,見十阿哥別開頭根本不看我,只得看着九阿哥,九阿哥笑道:“我不愛吃甜的……”
正想回頭遞給十四,十四卻已經主動伸手拉過我的手,就着我的手咬了一口,我側頭用期盼的眼光看着他,只見十四嚼了幾下,似乎硬生生的吞了下去,又猛灌了幾口茶方纔作罷。我舉着被他咬了一口的吳山酥餅,問道:“很難吃嗎?”十四皺着眉看我,臉上分明就寫着‘不信你試試’幾個大字。
我忙討好的笑道:“不愛吃就別吃了,不要勉強,不要勉強!”說着自己吃了起來,十四瞪了大眼睛奇怪的看着我,我正覺得奇怪,順着他的眼光一低頭,突然發現他正盯着我手中的酥餅,原來我吃的這塊正是他咬過一口的那塊!心中苦笑,唉呀,幹什麼撿着他吃過的吃呢,又不是沒有了,想到這兒,只得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訕訕地笑道:“不要浪費……浪費可不是一種好習慣!”
正埋頭往嘴裡填酥餅,十四卻一把將我手中的酥餅奪了下來,我一驚,心想,不會吧,你要幹嘛,難不成你還要吃?正跟十四瞪眼睛,十四卻出聲說道:“別吃這個了,菜上來了……”聞言,我回頭一看,果然小二端着托盤上菜來了。
我忙將酥餅推開,向桌上望去,西湖醋魚、杭州醬鴨、龍井蝦仁、宋嫂魚羹、東坡紅燒肉、脆炸響鈴……一一擺上桌來,我擡起放光的眼睛,問道:“點這麼多,會不會太多了,吃不了呀?”九阿哥拿起竹筷笑道:“有你和十弟在,就不會多!”我聞言一怒,我很能吃嗎?難道是上回在江寧吃飯的時候,我表現得太熱切激動了?
我不理九阿哥,拿起竹筷夾了一塊醋魚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頓時把我所有的味蕾都喚醒了,三兩下嚥下,又忙夾了一塊,九阿哥笑道:“你在宮裡也好幾年了,怎麼今兒個看起來,這麼沒眼介的呢?”我急忙回道:“那怎麼一樣……”忙着說話,一個不留神,被魚刺卡住,頓時猛咳了起來,臉一下漲得通紅。
十二見狀,剛要起身,卻見十四已經輕拍我的背,急道:“咳出來了嗎……”我眼淚都咳出來了,方纔把那根罪魁禍首給咳了出來,擡起淚眼,十二已經又坐了下來,遞了杯茶給我,我接過來灌了一大口,方喘着氣笑道:“嚇死我了……這都得怪九爺……”九阿哥正正關切地看着我,聽我這麼一說,愣了一下,戲謔地笑道:“怎麼怪我?”
我舀了勺魚羹放入碗中,說道:“九爺不知道,食不語、寢不言的道理嗎?”九阿哥不置可否的冷哼了一聲:“可見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衝他一眥牙,一口將羹喝了,剛要夾菜,卻見十二細細的將一塊魚的魚刺剔乾淨了,將魚肉放入我碗中,也不看我,又自夾了一塊龍井蝦仁放入口中。我到那塊被十二剔淨了魚刺的西湖醋魚,心裡頓時暖洋洋的,擡眼偷瞧了十二一眼,方纔笑着低頭吃了起來。
吃了飯,從‘百里香’走出來,聽見路人說什麼‘月老祠’,我正想湊上去聽個仔細卻被十二拉了回來,對我說道:“月老祠就在前面不遠!”聞言我臉一紅,心想十二怎麼知道我在聽這個?十二說完卻已經走到前面去了,見我愣在原地沒跟上來,回頭瞧了我一眼,我忙咬了咬脣跟了上去。
進到月老祠內,只見祠內正中有月老塑像一尊,手執“婚書”,神色和藹,似在祈求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兩旁有兩幅壁畫,左爲明代才子唐伯虎點秋香的三笑姻緣故事,右爲唐代狀元郭元振牽紅線選宰相之女爲妻的故事。
我磨磨蹭蹭地等九阿哥他們都走到前面去了,還賴在祠內不肯出去,眼睛四下搜尋想看看有沒有一種紅線的東西。突然看到神案上擺着一束,忙忙慌慌地取了一根握在手裡,走回來跪在月老神像前。剛跪下,正自默默祈禱,突然聽到身旁有人也跪了下來,睜開眼一看,竟是去而復返的十二跪在我身旁。
-----------------------------------------
伸個懶腰,打個哈欠,申明一下,雖然寫得很辛苦,但偶還是會繼續寫下去,主要是我已經準備了好多情節在後頭,不想放棄,繼續滿足自己幻想的願望,受不了折磨的親們只有善自珍重鳥。。。且飄且幻想今晚和蕭某某的燒烤大餐。。。。(親親蘑菇,不是偶不願意帶上你,只是實在隔得太遠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