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面子也丟了人,旁觀的人已經開始有人在哂笑,眼神中透出鄙夷。 胖子走過去扶起正趴在桌子拼命嘔吐的那個貓一樣的女人,問道:“你怎麼樣,需不需要送你去醫院?” 貓一樣的女人搖着頭,雙手捂着臉,慌亂地向衛生間跑去。 胖子看着我,道:“車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可以走了嗎?” 我點了一下頭,向外走去。 車行駛在路上,我並沒有問去哪裡,也不關心。我現在只想知道女兒在哪裡,儘快找到她。 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望向車窗外。 窗外的景色依稀有些熟悉,這條路我似乎曾經走過。 胖子道:“陳先生是不是覺得這條路有些眼熟?” 我點點頭,沒有回答,臉色突然變得陰沉——我想起這條路是通向哪裡,這條路是通向童烈郊外的別墅。 車爲什麼行駛在這條路上? 這輛車果然停在童烈的那幢郊外的別墅門前。 別墅裡亮着燈。 胖子下了車,給我打開車門,道:“我們就不進去了,你進去一看就會明白。如果您看過之後還想要我的命,隨時在夜總會裡恭候。” 說完,他坐上車離去。 門沒有鎖,一推就開。走到別墅前,透過玻璃窗望向屋子裡,我整個人驚住了,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錯。 我沒有看錯。 範無病竟然坐在屋子裡,他的面前好像還躺着一個女人。兩個人一個坐着,一個躺着,一動也不動,就像木雕泥塑一樣,誰也不說話,甚至臉上都沒有表情。 過了好久,範無病望向窗外,盯着我,道:“我已經等你好久了,爲什麼不進來。” 我走進房子,坐在範無病面前,他的眼前擺着一口水晶冰棺,棺裡躺着一個女人,一個雞胸,短腿,身體極度變形的女人,看着就像是一個做工非常拙劣的布偶讓孩子玩壞了丟棄時的樣子。 範無病道:“這個女人是不是很醜。” “是的,非常醜。” 範無病道:“可是在我的眼中,她是這世上最美的女人。” “她是誰?” 範無病道:“她是我的妻子寶妮。” 我失聲道:”她就是你當年親手殺死的那個苗王的女兒?” 範無病道:”當年殺死她的不是我,是她的父親,是他們全寨子裡的人。” “當年我流浪到苗寨,飢渴難耐昏倒在路上,是她救了我。所有人都覺得她是醜女,可是我睜開眼第一次看到她就覺得她是這世上最美的女人,深深地愛上她,她也接受了我的愛。” “那時,我還不是瞎子,只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傷好了以後,我就向苗王去提親。我身無長物,落魄潦倒,本以爲苗王會一口回絕。意外的是,苗王竟然答應了,但是有一個條件,那就是用我的身體爲他養蠱。” “我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金蠶蠱是蠱中之王,可是苗王用畢生的時間研究出一種新蠱蟲,就是用金蠶和雪山冰蠶雜交而生的金蠶冰蠱。可是這金蠶冰蠱野性難馴,而且毒性猛烈奇特,與以往所有的蠱蟲都不相同。這隻新蠱蟲要養在人的身上,慢慢馴服,就像人類的始祖把狼慢慢馴化成狗一樣。” “這個以身養蠱的人隨時
有生命危險。” “我爲了寶妮,就算再危險也會答應。” “可是寶妮不同意,她突然性情大變,對我不再溫柔體貼,而是時時刻刻打我罵我,處處在羞辱我,讓我離開苗寨。我知道她這是爲了讓我離開,讓我不再受金蠶冰蠱的噬咬,其實她這麼做的時候我知道她的心裡痛的在滴血。每天夜裡子時是金蠶冰蠱兇性大發的時候,即使在三伏天我整個人也冷的如墜冰窟,周身的血液好像凍成了冰,最冷的時候身上會結出薄薄的冰霜,神智不清,就像一個死人一樣。這個時候,寶妮就會緊緊地抱住我,用她的體溫慢慢的讓我溫暖,讓我甦醒。” “一轉眼,三年過去了。” “苗王當初答應三年後爲我取出身體裡金蠶冰蠱,我和寶妮成親的日子也臨近了。” “有一天,寶妮突然一反常態,對我不再是打罵羞辱,而是打扮的非常美麗,穿上她最美麗的衣服,準備了滿滿一桌酒菜,要請我喝酒。” “我以爲婚期臨近,她放棄了趕我離開苗寨的念頭,也是欣喜不已,就多喝了幾杯。” “酒席間,寶妮說想看看我體內的金蠶冰蠱,說這三年來這個東西天天都折磨我,她也恨透了這個東西,想看看究竟是什麼樣子。” “我就拿出了金蠶冰蠱給她看。” “她用手指輕輕觸碰着沉睡的金蠶冰蠱,問我這隻蟲子一直是這樣嗎?” “我說不知道,最近一段時間它經常這樣睡覺,一動也不動,不知道是不是病了。” “寶妮冷笑着告訴我,這隻金蠶冰蠱甦醒的時候就是我殉蠱的時候。” “我不知道什麼是殉蠱。” “寶妮告訴我,新蠱煉成,因爲野性難馴,必然噬主,雖然三年來一直在我的體內馴養,但是它體內還是有一股怨氣未消,只有消了它這股怨氣,才能讓它成爲真正的蠱蟲,聽命與人。” “我當時覺得無所謂,三年來這隻蠱蟲用各種方法折磨我,我已經習慣了,咬我一口又何妨。” “寶妮告訴我,這蠱蟲的最後一口噬咬,是它這三年來積攢的所有怨氣一下釋放出來,奇毒無比,無藥可解。他們苗寨通常都是用外邊來的漢人殉蠱的。咬傷這一口,必死無疑。” “她的父親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把我嫁給你,只是想讓我做他養蠱的蠱盅。” “寶妮很小的時候就就跌入了苗疆的峒坑,是十八峒的峒神看中的新娘,到了十八歲就要去祭祀峒神,不可能嫁給我。” “寶妮的話讓我驚呆了,沒想到事實的真相原來是這樣。” “寶妮問我就算是這樣還想娶她嗎?” “我說一定要娶,就算是死也要娶她做妻子。” “寶妮摸着我的頭說我好傻,可是她說就是喜歡我這麼傻的樣子。她沒想到像她這樣一個醜女也會有一個男人願意爲她去死,她這一輩子已經滿足了” “我當時還小,沒有聽出她這話是最後的遺言,還在傻傻地笑。” “她也笑,笑出了眼淚。笑聲中,她的手伸向了金蠶冰蠱,不知道什麼時候金蠶冰蠱已經甦醒,在她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然後鑽入我的身體。” “金蠶冰蠱終於煉成了,寶妮也死在我的懷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