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鶴二仙,此刻已完全是被呂光所展現出來的實力,給折服了。
他們再也沒有先前那般趾高氣揚的姿態了,儘管他們是來自域外的人仙,神魂化身強大無比,可呂光在這一剎那,所釋放出來的神魂威壓,簡直是比一尊真正的人仙,還要強大。
同時他們的臉上也全都浮現出一層深深的困惑之色,因爲在他們看來,呂光明明只有鬼仙巔峰的道境,但呂光施展出來的道術,居然能夠重創他們的神魂化身。
這未免有些太不可思議了。
要知道,即使他們現在降臨到太虛幻境,只是單純的憑藉神魂之力,凝結成化身,可那也是歷經了無數危險,才撕開了鏡月樊籠的小小一角。
可是呂光竟然可以輕而易舉的突破鏡月樊籠的束縛。
松鶴二仙立定在原地,同時止住身形。
他們一動不動的凝望着正處在入定狀態下的呂光。
卻見濃濃的陰霾已是籠罩住了這片天空,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一縷金光,直刺而來,射在漆黑的夜幕裡。
緊接着,剛纔那黑的不着邊際的一塊布幕,因此一捶,而倏然出現了一個大洞,從洞口中射出一道璀璨光芒。
無盡黑暗中,呂光沐浴在這道細弱的光芒之下。金光流動,自上而下,神似水流,永不停歇,照射在呂光黑浚浚的身體上,那剛纔因吞食鶴仙人而染滿的鮮血,也在金光的照耀下,不再顯得那麼令人感到駭然可怖。
這雙拳頭,捶在天穹,直讓天幕露出了一個大窟窿!一縷光芒,射向大地,正因爲四周全是一片黑暗,方纔顯得這縷金光,異常耀目動人。
黃光流瀉在呂光身上,從它蓬頭垢發的頭顱一點點向下,落在它那雙大腳背上。光芒之中,映照出呂光那醜陋無比的面容,只見它的眼神裡竟似好像閃動着一絲欣慰之意,它身處其下,一派淡然篤定之色。
呂光經受光芒照射,巨大的身軀頓時又凝固不動,仿似石像。
從天穹流淌而下的光芒,越來越是粗大明亮。
在漆黑的夜幕中,光芒猶似一根金棒,越變越大,通天徹地。呂光渾身沐浴在閃爍跳動的黃光下,看上去是那麼的莊嚴肅穆,黑如山巒的身體,質地十分堅硬,金光流動在上,居然還反射出一絲絲光芒。
呂光凝然不動,形似一尊屹立在此處萬年不動的巨大石像。金光從天幕上兀自流瀉,一刻也不停歇,光芒越聚越亮,逐漸要遮蓋住呂光的全部身體。
嗤嗤~~~在金光甫一完全照耀在呂光身軀上時,驟然一聲細微的響動,徘徊迴盪在此間天地。
爾後只聽得“咔嚓”一聲巨響,頓時響徹在九天之上。金光破空襲來,從天幕上遙遙落在枯立不動的呂光身上。但見呂光龐大的身體,彷彿一尊龜裂的石像,其上猛然出現了一道裂紋。
其後‘咔嚓~~咔嚓’的聲音,此起彼伏,不絕於耳。此處虛空,頓時一片沸騰,‘石像’仿似龜裂的大地,裂紋初現,瞬即便蔓延神向上下各處。
啪嗒啪嗒!隨即從呂光身上,竟然是掉落而下了一塊塊形同石頭的片石,落在地上,蕩起千層塵煙。
呂光其身的石片,直落向地,掉個不停,彷彿雨打沙灘萬點坑的壯觀之景。
金光流淌涌動,變本加厲,光芒更是耀眼繽紛,觸動眼簾。呂光神秘而冷漠的面龐,在此時刻,突然出現了一絲喜色,好像歷經磨難、浴火重生的鸞鳳。虛空之下雲煙舞動,宛如一條條黑色絲帶,緊緊的纏在呂光身上。
噗——
突然間塵煙激起,以呂光爲中心,向四周激盪而去,一圈圈煙霧倏然向遠處消失。煙霧仿似一幕掩蓋了呂光真容的布簾,待得塵埃落定。呂光方纔展現在前,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從天幕中射向此方的金光,隨着呂光全身的石片,砰然落地,而後便倏然一閃,化爲一道流光,不見蹤影了。呂光適才那龐大如同小山的身形,驟然一變,此時卻如同人類一般大小。
但見呂光面上的一雙眼瞳,深幽廣闊猶如汪洋大海,其內仿似有一個深海漩渦在轉動不停,吸引着萬千世人的目光,匯聚在此。
可惜這裡沒有人。它瞳仁中露出一絲疑惑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前方,金光消去後,此地又是墜入了無邊黑暗。它以爲自己還是一個呂光,它的神色中陡然閃過一抹疑問,隨之它默然垂首。
“啊……這是……我,我……”一聲驚叫後,伴隨而來的就是驚疑不止的問詢聲。呂光低頭的一剎那,畫面彷彿定格不動了,‘它’看到了自己的一雙手。
那不是呂光枯槁巨大的爪子了,它是一雙只有人類纔會擁有的巧手!手背細膩有光澤,它翻轉雙手,攤開向上,在黑暗裡,手掌竟是有如深海珍珠,散發着一種溫暖祥和的光芒。
此刻,這雙手已然不是呂光的巨爪了,‘它’也再不是呂光了,它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蝴蝶的前生是一個骯髒醜陋的蝶蛹,沒有人會注意它,更沒有人瞧得起它。它醜的讓人覺得平凡、髒的令人感覺難受。
可就是這樣一個蝶蛹,在經過破殼而出的重生後,纔會綻放出一雙七彩流溢的翅膀,它不再是一隻蛹,它變成了一隻受世人喜愛、能夠飛翔在天空的美麗蝴蝶。
這個呂光,此刻豈非也正是如此?彷如蟬蛹脫殼、破繭重生一樣!
……
對面的女子毫無反應,依舊呆呆的站立在那,猶如一個死人。鶴仙人拂去身上的泥土,擡頭瞧了瞧這位突然現身的女子,苦笑一聲,嘆道:“你這位表姐,看來已是被呂光勾出心鬼,失去心神了。”
“這是第四個呂光……”鬆仙人神色一震,擡手托腮,點點頭道:“那還有一個呂光呢?照當下形勢來看,我們三人之所以破去心頭魔,斬去呂光鬼,也不能脫離幻象,就是因爲還有另外的呂光,沒有被消滅。”
呂光聽聞此話,神色一變,微一沉吟,插言說道:“五個呂光,分別襲擊我們……那最後一個,莫非會是他……”
“是誰?”鶴仙人鬆仙人神色俱是一愣,不禁同聲問道。呂光正待出言回答,不料大地突然發出一陣巨顫,進而虛空之下,血光頓起,鮮血從天幕之上,流淌而下,澆在此方,情景仿似瓢潑大雨,令人難以躲避。
鶴仙人鬆仙人驚駭之間,心神大動,陡覺身子宛如是被銅澆鐵鑄一般。這突如其來的潑天紅雪瞬即而下,令他們毫無準備,無法抗衡。轉眼之間,漆黑的虛空裡,到處瀰漫的都是血腥的鮮血味道。呂光目不能視,一片紅幕遮擋住了他的視線,天地間再無其他任何顏色,除了紅,就是血紅。紅雪滔天而至!
“啊!果然是‘五鬼噬心陣’,這招血池滔天,我可是記憶猶新!”鬆仙人面色驚慌,身法靈動,飄忽躲閃,妄圖以如同迅雷的身法速度,而不讓周身沾染到這些密不透風的紅雪。
鶴仙人身形晃動,手中撐起紙傘,閃轉騰挪,不敢疏忽大意,哪怕有紙傘遮擋,也是有些難以招架,百忙之間,抽身疾呼:“鬆仙人,我們一起破陣!這最後一個呂光,定然是此陣的陣眼鬼王!”一張紅雪織就的彌天大網,伴着凜冽的陰風,驟然從天襲來。
紅光漫天,血網之上,隱約可見一個白髮蒼蒼、身着道袍的老者站在其上。
“漫天紅雪滿天飛!”這聲音毫無一絲情感,猶如從九幽地底升騰而出的一絲咒語,老者蒼老的面容上,完全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呆滯的竟然形同一具死屍。嘩啦嘩啦!紅雪聲勢浩大,如翻江倒海的蛟龍出水,在虛空之下,漆黑之中,蕩起千層血泊。
滿天飛舞的血絲,交纏成一張張巨網,這一層層血網又合攏一張毫無縫隙的血色布幕!大地受此紅雪澆灌,猶如一個被痛打的頑童,頓時發出一陣微顫,血滴落到地上,‘嗤嗤’作響的聲音,接踵而來,令天地之間一片沸騰,此地恍如一鍋被煮沸了許久的熱茶,大地之上‘咕嘟嘟’的冒起了一圈圈血色氣泡。
“鶴仙人!”千鈞一髮之際,鬆仙人口中疾呼,“擲出羅傘。”
鶴仙人一身藍衣,被紅雪染得一片紫黑,腳步飛動間,突聽此言,雙手一搓,大聲喝道:“羅傘破天!”
旋即紙傘搖身一晃,散發出一圈淡淡的金光,瑩瑩光亮,在杳無盡頭的血幕之間,顯得是那麼的彌足珍貴,令人尊敬。紙傘直衝天穹,筆直的扎向血幕之中那最爲濃郁的地方——老者懸浮在空的地方。
紙傘通身金黃,騰天而起後,倏然變大,形如華蓋,周邊金光四溢,道道刺目。傘蓋中央,金光更亮,光華放射向外,使人難以逼視。紙傘帶着一種破釜沉舟的威懾之勢,扶搖直上,向着那懸空而站的老者,疾速遁去。
上下四方交織在一起的血網,經受這羅傘一刺,頓時砰然四散,化爲一點一滴的紅雪,落向地上。羅傘旋轉不停,周身金光奪目,瘋狂向上涌去,刺破一張張阻攔在前的血網。
在紙傘將要飛至老者身邊時,只見血光突然大亮,照的漆黑長空火光通天,宛如白晝。老者張口一噴,一股濃稠的望不着邊際的血氣,滾滾而來,向紙傘、向地上倏然間吹拂而至。
生死之際,鬆仙人轉頭四望,只見虛空上一片血幕,猶如一張巨大的紅綢棉被,轉眼就要蓋在自己身上。那把騰空升起的紙傘,受此血氣侵染,四邊逸散的金光,陡然一瀉千里,再無一絲光芒,散發出來,天幕中僅僅剩下老者那一張腥紅之口,噴吐而出的氣息,泛着一股腥味,隨着紅雪,不斷的涌向跳躍躲閃的鶴仙人鬆仙人。
地面上騰然而出的滾滾氣泡,宛如墳起的土堆,越來越大,遠遠望去,一片血紅,此間天地,乃是一處幻境,大小有限,所以即便鶴仙人鬆仙人還有力量躲閃跳躍,也是逃不過無邊血幕和無盡血泡的侵襲。
不消片刻,鶴仙人鬆仙人二者就被滔天而至的紅雪,給澆了個滿身紅。這驚濤震天的紅雪,浸染到此地的每一寸空間中。鶴仙人的全身上下,最終也是被紅雪給完全的覆蓋住了。此時此刻,他們的身體彷如被冰雪凍住了一樣,牙齒上下顫動,渾身顫抖,血滴不斷的從他們身上滴落在地,血泡絡繹不絕的升空而起,從浮在空中的氣泡上,隱約可見其上倒映着一個閉目沉思的少年。
冷。
寒冷。這點點滴滴的紅雪,串連成絲,觸及在呂光身上,隨着紅雪鋪天蓋地的襲來,完完全全的把他包裹在內,呂光只覺得自己全身如墮寒冰冷窟之中,周身各處冷得發麻、凍得發顫。那一道道血絲,好像是一條條冬眠醒後的毒蛇,嘶嘶直叫,向着呂光的腦海深處,高歌猛進。
呂光腦海中再無任何念頭,只能身不由己的任由那一道道血絲,纏繞伸延到他腦海之中。
當第一根血絲觸碰到他的腦海中時,呂光只覺腦海驟然一痛,身體猶如電擊,發出一陣劇顫,而後神智開始微微有些潰散,眼神也不再似先前那般炯炯有神,逐漸變得渙散起來。呂光沉心靜神,仔細感受着腦海中的一一切變化,適才那一陣疼痛,疼得幾乎讓他腦漿迸裂,幾欲身死。泛着青幽綠光的腦海,一望無垠,那絲絲紅雪,慢慢觸及到腦海之中。
噗!
呂光只覺自己的腦海,驟然發出一聲顫音,隨即他再度沉心感應,不禁被出現在念頭中的這個場景給嚇了一跳。只‘見’腦海虛空之上,流轉翻騰着道道青色光暈,如同那日他跟李天澤戰前領悟時,所感悟到的腦海一般無二。
那覆蓋在腦海上空的青幽光暈,也是變得不太純淨,其間隱隱流淌着一絲血紅。
呂光覺得自己腦海中整個流淌的念頭,彷彿被截斷的東流之水,頓時停止不動,毫無生機了。呂光有心從這種玄妙的狀態中,清醒過來,然則此刻,他卻是好像一個局外人,一切都身不由己,自己竟然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這一切發生。
念頭停止閃動,腦海不再盪漾,那豈不是意味着自己將要變成一個癡呆傻愣之人?這由外而內,突然襲來的道道血絲,居然有着如此奇異巨大的能量,使得自己的腦海不受本身心念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