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噔!
只聽從樓梯上傳來一陣沉重而又急促的腳步聲。
“你是何人?”
“你找誰?”
“誰允許你進來的?”
隱隱聽得樓下有幾個瀟湘館的弟子,發出喝止之聲。
呂光還沒出聲回答,便已有個人匆匆走了上來。
是一個頭戴虎皮氈帽的壯漢,卻見他大搖大擺,徑直走到飯桌前,瞪着一雙虎目,在呂光四人身上一一掃過,而後朗聲說道:“你們誰是白奎?”
隨他一起跟上來的幾名瀟湘館弟子,眼見這人如此放肆無禮,打擾了商陽仲與蘇淵的用膳,不由得異口同聲告罪道:“請二位師伯恕罪,是我們攔住他……”
蘇淵微微擺了下手,道:“不妨事,你們先下去吧。”
聽得此話,衆弟子也就不再多言,紛紛轉身向樓下走去。
阮紫英站起身來,皺眉盯着這人,冷叱道:“你是誰?”
蘇淵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出了這名壯漢的來歷,連聲向阮紫英說道:“英兒,不得無禮。這位壯士應該是幽州蘆雪城的弟子。”
商陽仲忽然朝呂光說道:“白神醫,沒想到你和蘆雪城還有交情,倒是老朽眼拙了。”
壯漢甕聲甕氣的道:“不錯,我的確自幽州雪原而來。”
提起幽州,就不得不提那一片浩瀚無垠的冰雪平原,提起幽州雪原,就不得不提蘆雪城這一修真大派。
蘆雪城位於幽州雪原極北之地,素與中土各州的門派,少有往來,但任誰都不會忽略這樣一個傳承了約有三千年之久的宗門。
天下八大修真宗派,便有它一席之地。
“白奎…唉…”
呂光暗自苦惱,早知道當初就不告訴蘇韞影這個名字了。
之前在還沒進入兮來谷之時,他便有些擔憂會再次遇到那個令他頭疼無比的蘆雪城城主。只是他萬萬沒料到,對方竟如此神通廣大,連他秘密返回中土,跟隨瀟湘館一衆弟子進入兮來谷的事也都盡數知曉。
看來他的行蹤,委實瞞不過一些有心之人。
呂光慢慢站起身,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道:“我就是‘白奎’。”
那壯漢聞言,瞬間將目光定格到呂光臉上,帶着一絲審視的意味,隨後搖搖頭道:“原來你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
呂光道:“是,我確實不曾修煉過氣功。”
蘇淵微笑道:“白神醫現今是我瀟湘館的客卿長老,不知貴派尋他,所爲何事?”
那大漢完全不理會蘇淵,直接朝呂光冷聲說道:“我家城主有請,速跟我來。”
商陽仲與蘇淵均情不自禁的瞳孔一縮,蘆雪城城主那是何等尊貴之人,遑論這一代的城主,一身氣功,已臻至化境,初任城主寶座,便震懾的雪原上的各大門派,不敢來犯。
近些年,蘇韞影在天下十九州的名頭,越來越響,簡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就算是與幽州相隔極遠,地處宣州的瀟湘館,都是聽的不能再聽。於是,這兩位瀟湘館的長老,心頭不約而同的浮出同一個疑問。
那就是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蘆雪城城主,爲什麼會認識白奎?
他們這時一齊把目光,聚焦到了呂光身上。
他們是越來越看不透這個其貌不揚的白奎了。
呂光心中暗暗嘆了口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既然蘇韞影已來到此處,那麼就必須得去面對她。
那一夜和此女的露水情緣,終究該給對方一個交代。
在商陽仲、蘇淵和阮紫英略帶驚詫的眼神下,呂光隨那大漢一步步走下了閣樓。
……
夜色無邊,因爲太陽隱去的緣故,近兩年十九州各地的天氣已然是變得極爲寒冷。尤其是深山大川,其內霧氣昭昭,寒意激盪,令人難耐。
然則這些從北方冰原來到中土的蘆雪城弟子,卻渾然不畏寒冷。很多人都沒有老老實實的待在百草園爲他們所安排的居所裡。
並且呂光還看到有不少蘆雪城的男弟子,居然在冰冷的湖水中游泳。
眼前是一片獨立的樓羣,位於兮來谷腹地。
蘆雪城和大半自北方而來的修真宗派,都住在此地。
空中的圓月,漸漸西移,變得模糊輕淡。
夜色更深,兮來谷更顯幽靜。
當呂光隨着那名壯漢,走進蘆雪城弟子所在的這片區域時,一個面如寒霜的女子,已經站在一棟閣樓前等着他。
這個成熟冷豔的女人,自然就是蘇韞影。
呂光神情微怔,以他對蘇韞影的瞭解,此女對任何人都是不假辭色,態度漠然。怎地今日竟會出門相迎於他呢?
她是蘆雪城一門的城主,今日初到兮來谷,應該很忙碌纔對,並且方纔呂光還獲知到靖道司的太陰真人,要和八大修真門派的掌門,商量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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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說對方就算忙完了那些機密大事,迫不及待地要尋他‘算總賬’,也斷然不該是站在門前等候着他啊。
“城主,人已帶到,屬下告退。”那名壯漢一見到蘇韞影,立刻就收起了那種狂傲不羈的神情,邁步上前,立於臺階下,恭恭敬敬的稟告道,然後就彎着腰,一步步向後退入夜色之中。
此地現在只剩下呂光和蘇韞影兩個人。
呂光站在臺階下。
蘇韞影身着一襲金黃色的連襟長裙,立身在閣樓平臺之上,完美無瑕的身材被緊緊的包裹在其中。
朦朧月光,傾瀉而下,落在她白如羊脂的臉龐上。
她微微昂着頭,彷彿在欣賞月色,眼裡並沒有呂光這個人。
遠處傳來一陣優美飄渺的樂聲,好像是留白畫院的弟子在彈琴吹簫。
良辰美景,不外如是。
蘇韞影似乎有心事,她望向夜空的目光裡夾雜着一縷濃濃哀愁。
此刻這裡靜謐無人,蘇韞影的身旁竟沒有一個蘆雪城的弟子。
呂光自然能想到原因,只不過他卻沒有說話。
那一夜的荒唐事,蘇韞影又豈會讓第三個人知道?
過了很久很久,蘇韞影都不曾低頭看呂光一眼。
二人就這樣靜默着。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呂光終於有點忍不住了,他率先開口問道:“你……你,蘇城主,近來可好?”
蘇韞影慢慢垂頭,凝眸向呂光看去,眼裡滿是冷漠與怨恨的情緒。
像她這樣的元氣真人,世上已很少有事能令她的心境產生變化,更何況,她所修煉的功法,乃是絕情滅性的‘冰清玄虛訣’。
呂光見她仍不說話,不禁再次出聲說道:“蘇城主,喚我前來,究竟所爲何事?”
蘇韞影低頭望向呂光,目光如刀鋒般冰冷,嘴角微微揚起,臉上露出一層譏諷的笑容。被她這種冷冰冰的眼神盯着,呂光不禁心底有些發涼。
他從來都不擅長對付女人,更別說他還確實有些對不住蘇韞影。
蘇韞影打量他幾眼,神色已逐漸變爲平淡,眼中的怒意似乎也已消去,半晌方纔淡淡的道:“白神醫,你我東海一別,彈指間已過三月。不想本城主近來卻得了一種怪病,因此特請神醫來爲我診治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