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天際一片橘紅,夕陽西下,微風徐徐,通向鬼市的這個入口處,人來人往。黑衣壯漢不住回頭張望,步履更疾,催促道:“快走!那幾個人還在跟着我們。”
二人甩開腳步,一炷香的時間後,已來到前門大街。
這一整條街都屬於黃國公府。
呂光回想着黃鈞的警告,臉色不禁一紅,爭辯道:“三叔當初是告誡我,不能私自去往鬼市。可我身邊不乏有族中高手庇護,料想也應無事。”
“呸!你三叔現在忙的團團轉,已是顧不上你了。若非如此,我回來幹什麼?族內雖然高手如雲,可保護你的事,非得是咱們的血親之人,才能去做。”黑衣壯漢說道。
呂光撓了撓頭,“聽父親說,五叔一直遊歷在外,十幾年間,都沒向家裡傳過一句信。您怎麼會……”
他話還未說完,黑衣壯漢便截口道:“因爲我是來殺你的。”
話音剛落,呂光的胸口上已出現了一柄寒光凜凜的短刀。
刀長五寸,沒入胸膛。
一刺一殺,血流如注。
呂光眼眸瞪大,身子倒下,跌在一片血泊之中。
黑衣壯漢彎下腰在他胸口處摸索了片刻,把那塊通靈寶玉硬生生的自呂光胸間的血肉裡給扣了出來,他嘆了口氣道:“我是你五叔不假,可現在我也是蠻殿的死士。”
在呂光意識消散的那一剎那,恍惚間,他看到眼前多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這人會是誰?
“你這個辦法好,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通靈寶玉。這下九公主殿下,該滿心歡喜,封賞我們三十六蠻士了。哈哈……”
呂光心裡陡然劃過一道靈光。
周狄青!
這道聲音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在他閉上眼睛的這一瞬間,周狄青果然蹲下身,按住他的腦袋,俯視着他,“我說過,你一定會死。”
黑衣壯漢也出現在呂光面前,他彎着腰,頭朝下,看上去粗獷豪邁的神色間,流露出一抹猙獰的笑意,陰惻惻道:“我的好侄兒,乖乖瞑目罷。”
直到死的這一刻,呂光還清晰記得,黑衣壯漢那一雙猶若毒蛇般的冷眸,是有多麼的陰沉與狠毒。他死不瞑目,一縷念頭,再度重生。
……
死亡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當你還心有牽掛或者心有遺憾,便突然離開了這個世界。那種感覺,簡直比死還恐怖。這就是生死之間的大恐怖。
呂光明白,自己並不會真的死去。
因爲在這個夢境裡的他,只是一縷神念,可他當然也清楚,不能再這樣原地踏步,屢次中招,死於非命。他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去做;還有太多的缺憾,沒有去挽回。
循環往復,永無止境。
呂光悲憤莫名,難道說,自己始終都無法走出這個夢境嗎?
再一次睜開眼眸,耳畔充斥的依然是黃母那焦急心憂的關切之聲。
“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就乾淨了!”黃母狠聲說道。
“大熱天兒的,老太太何苦親自前來,有什麼吩咐,只叫兒子進去便是了。”黃錚直挺挺的跪着,叩頭謝罪。
一時間,‘黃梁’身在此世的記憶,瘋狂涌入呂光腦海。
重來,往往意味着命運不可更變。
呂光躺在春凳上,聽着屋中低泣的聲音。
這是幾個侍女和黃夫人的哭泣聲。
這時,他卻心如明鏡,澄澈自如,他用盡所有精神與氣力,回想着在這個‘夢境’裡所發生過的一切。
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
他已‘死’過兩次,絕對不能再有第三次。
儘管第二次甦醒之後,躲過了白貓,可依舊在山林小徑上看見了那座‘華廟’,與第一次不同的是,現身在華廟內的不是那隻神通廣大的貓妖,而是一舉一動奇怪無比的霓裳公主。
離開華廟,來到鬼市,被那位黑衣壯漢襲殺。
無論怎麼看,造成自己死亡的源頭,彷彿都是因爲‘華廟’。前面的諸般經歷,即便有危險,可多半卻無殺身之禍。
哪怕是在杏花巷的‘紅袖招’偶遇到那位神秘女子,但她也並未痛下殺手,取了自己性命。呂光腦海中如浮光掠影,白駒過隙般的將之前發生的林林總總之事,盡數深度剖析,以期能夠找出規避死亡的辦法。
顯然,一直在黃府深居簡出這條路是行不通的。
玉魂曾鄭重其事地說過,若要證道成仙,非得是在此夢成就元氣真人,而此界靈氣枯竭,天下大亂,人人爭奪靈石丹藥。
黃氏一族縱然根基深厚,擁有幾處靈脈,然則,族內的修真之人,實在太多,靈石夠分得一時,但決計不夠呂光這個消耗法。
畢竟通靈寶玉可以吞噬萬物靈氣一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暗處歹人窺伺,先有安國夫人,再有寒門,如今又出了一個‘蠻殿’,三十六蠻士……呂光暗自尋思。
如果秋痕再來喚我時,不去墨櫚溪會怎樣?
反正如何將通靈寶玉內的靈氣爲己所用之迷,我已經獲知。
藉助墨櫚溪水,一朝連跨三境,雖是令人無比豔羨,但我如若加倍努力修煉,憑藉通靈寶玉不斷吸食的靈氣,到牡丹宴來臨之際,也未嘗不可進至到煉氣五層一境。
一念及此,呂光當即做出決斷。
等到秋痕‘復活顯靈’,來引他去往墨櫚溪時,他一定得想個辦法搪塞拒絕。不去墨櫚溪,那麼返程回京的路上,就不會再見到‘華廟’。
只要能避開‘華廟’,想來縱是以後再有其他殺機,也可有驚無險的躲過。呂光深思熟慮,苦思冥想了幾天,終是想出了這個計策。
目前來看,這也是最有效的辦法。
等啊等,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且無趣的。
尤其是當你清楚的知道未來每一天都會發生何事之後,這樣枯燥無味的日子,好似度日如年,讓人無奈而又彷徨。
這一天,呂光依然在屋中靜修龍象金剛印,屈指算來,秋痕也該來了。果然,當他正閉目運氣之時,耳畔響起一道纏綿悱惻的低音。
“二爺,我死的好慘啊……”
呂光‘噌’的一下從牀上跳到地上,他幾步走到門前,打開屋門。
“秋痕,你又來了。”呂光長嘆一聲。
秋痕那張缺少了嘴巴的臉上,露出異色,“又?”
“沒什麼。”呂光乾咳一聲,他定睛向秋痕望去,卻見她身影淡薄如霧,飄飄欲散,忍不住詢問道,“你是借一縷神念顯化至此?”
秋痕哀怨道:“二爺,換個地方葬我吧。墨櫚溪畔的靈氣太濃郁了,我過的好痛苦。”她竟毫不理會呂光的問題,照本宣科的繼續發聲。
“葬到哪?”呂光配合的應聲道。
“二爺,您跟我來。”秋痕招了招手。
呂光決然道:“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