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的叛亂雖然很平定,但是後遺的問題卻不少。因爲軍戶改制,秋稅拖後了一個月押到京城。京中很多老臣開始上疏,勸諫停止在各地搜捕宗人。到了九月末,朝廷下旨停查的時候已經有一萬兩千名宗人給貶爲庶人。
祖大壽半走半停的在江蘇,安徽,浙江,江西,福建轉了一圈,每到各地都受到熱烈的歡迎,當地的百姓全跑出來看威震天下的關寧鐵騎,連帶着這幾個省份山間打家劫舍的蟊賊都少了很多。不過這五省的官員可是不自在了,祖大壽在山東的事蹟他們還是隱約有所耳聞。山東兩百餘名大小官員給他殺了近半,在大明官員眼裡,祖大壽已經是個殺人魔王。是以祖大壽每到一地,當地官員都不敢懈怠,一早就把各種公文備齊,好讓這魔王巡查完早日離去。祖大壽牢記皇上的旨意,地方的事情他也不插手,只是到處看看,偶爾點撥下衛所的營防。
“皇上,祖將軍每到一地都在城外紮營,地方官員有的想去巴結,卻給擋在營外;有的心驚膽戰的在府衙裡坐臥不安。現在地方的官員私下管祖將軍叫‘殺人魔王’。”王承恩詳細的跟我回報了下祖大壽在江南的情況。
我聽了長笑一聲:“‘殺人魔王’,好,朕就是要用他這魔王來壓壓地方的這些妖邪。”
當初讓祖大壽到江南巡查就是爲了穩住江南,這可是國家的賦稅根基所在,看來效果不錯。我轉念一想,如今陳文一他們到了安徽,範景文已在陝西。這三路人馬都是給我派去巡查衛所改制的,但還是慢了點,而且都是管軍不管民。下面的巡撫雖然都是我從卷宗裡面挑出來的,但其他的可就不好說了,我這個皇帝每每得來的消息,要麼就是奏摺卷宗,要麼就是別人口中轉述而來。對於底下的官員我不是很放心,在些歪和尚那裡再好的經還是要念壞。
“王承恩,遼東那邊有什麼消息?田家在滿洲沒有什麼事吧!”
王承恩喳了喳觜道:“這幾個月滿人都在勞作,這個時候他們都不會出來打戰。袁督師一直在廣寧,寧遠現在是滿桂將軍駐守。現在田國舅爺家,那是…富得賽過京裡的王爺。幾乎每個月就有十艘船到滿洲去,大明的貨物到了滿洲是五倍的利潤,滿洲產的人蔘,皮毛運到大城市就是十倍的價錢。如今除了京城,其他各地繁華大府都有他家的店號……”
“嗯,這朕都知道了。”田家近提了三百萬進內府,帳我還沒有查,估計他們也不敢在這個上搞鬼。田家賺錢不就是我賺錢麻!雖然有御史彈劾了,我也只好替他們擋擋。不過那三百萬我還沒有摸熱,又把原來的存銀提了近三百萬撥了出去,因爲各處衛所的改制,屯田一時沒有受益,只能由朝廷負擔,山東的賑災還是從國庫擠出來的。算一算,加上額外賞銀給軍戶,今年我又虧了一百五十萬兩白銀。
“皇上,投靠滿洲人的范文程,還在獄中,那韃大汗沒放,也沒有殺掉他。”王承恩繼續稟奏道。
“是嗎?!這就夠了,只怕皇太極說不定會找個藉口再用范文程。”
“皇上,奴不明白,他個小小的落地秀有這麼厲害嗎?”
“如果你知道滿洲人偷襲北長城是他想出來的,你覺得此人如何?”
王承恩沒有想到皇上居然知道滿洲人如此核心的軍事機密,而且也沒有想到滿洲人居然在軍國大事上會聽從一個漢人的意見。如果是真的,那麼這個範文臣可就太可怕了。
“攻打遵化是范文程想出來的?!那賊真枉爲我炎黃孫。天幸皇上英明,在遵化把滿洲人打得落荒而逃。”
其實我原也不知道是誰謀劃從北面攻打大明的,之所以去散佈這個真實的流言,就是要他們內部疑神疑鬼,以爲有內奸的存在。沒想到歪打正着,范文程的下獄,自然是說明他也參與期間。
“你以後多注意下此人的動向。”想到范文程如此大卻給皇太極招攬了,十萬不到的滿洲軍卻嚴重威脅到百萬兵馬的大明,不禁感嘆道:“滿人靠的就是團結,所以他們人少但力氣都使在一處,反觀我大明,皇帝貪錢,大臣貪權,紛紛擾擾數十年,卻給個小小的建州部展起來。朕登基後,自不會重蹈覆轍,朕要重現我大明太,成二祖的雄風。”
“皇上…”王承恩吶吶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一些事情他看了這麼多年都清楚,可做奴的哪敢說。今天聽到皇上坦誠其事,心裡不由百感交集。
“好了,你下去吧,按朕說的去做,讓在遼東的人小心點,別讓韃現了。朕總希望能夠這幾年少點事情,讓朕騰出功夫來理順大明。”
“奴明白了。”王承恩低着頭行完禮便告退出去了。
過了冬至後,京城下了第一場雪。幾個內大臣趁着難得的空閒,都在內大堂後烤烤火喝喝暖茶。內大堂爲大學士直舍,亦稱大學士堂,位於太和門東廡外東南。大堂南向3間,東西兩廂各3間,皆硬山頂,覆黃琉璃瓦。堂後爲內大學士齋宿之所,其東爲票籤檔房、典籍廳。
西坐着的劉鴻訓正拿着份折在看,旁邊的韓鑛眯着個眼睛閉目養神,孫承宗卻是提着個旱菸袋,呼呼的吸一鍋解癮,孫慎行與錢龍錫在下着圍棋,室內倒頗爲安寧。
不一會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門外的侍從揭起掩門毛氈,賀逢聖跺了跺腳鑽了進來,邊走邊掃身上的雪。他兩步走到桌前,倒了碗熱茶,忙喝兩口暖身。
劉鴻訓放下手中的折,看着賀逢聖凍得臉青鼻紅的,就問道:
“大冷天的,克繇這是從哪來啊?”
賀逢聖用手暖了暖臉道:“剛去了乾清宮候着,等了小半個時辰,皇上去了皇后娘娘那沒有過來。看來今天皇上是不會召我們去議事了。”
“嗯。”劉鴻訓虛應了一聲。
孫承宗聽到這話,敲了敲煙鍋底說道:“皇上天冷後就懈怠了不少,爲臣者總得勸諫一番。前幾日朝鮮藩國的國主遣來信使,要重歸大明。皇上只是要內先拿個主意,看來這件事還要多得劉大人費心。”
劉鴻訓面帶微笑道:“孫大人深諳兵事,朝鮮歸順關係遼東兵衛部署,自然是早有定見,何不讓大家也參詳參詳!”
這話吸引了其他大臣的注意,都看向孫承宗,看下他的意見會是怎樣? 孫承宗重點了一鍋煙絲,吸了口煙緩緩的吐了出來。
“朝鮮自大明開國時就是我朝屬國,投降滿洲也是不得已。今我大明在遵化一戰把皇太極打得落荒而逃,所以他們有了重依附的打算。雖然有反覆的嫌疑,但是畢竟對於滿洲人也是一個打擊。這朝鮮是要籠絡的,不過就是以後恐怕要在皮島增加編制,以加強在東面的制衡。休養幾年後,便可幾路討伐滿洲,使他們無法顧及。”
錢龍錫剛捻起個白,聽到這把棋一扔,道:
“這事雖然可答應,但你們去說服皇上。現在國庫每年都虧出數百萬,這一直是皇上用內庫墊着。上回內庫司官告訴我,內庫裡只有兩千萬的樣。皇上登基以來,內庫沒有增加丁點,如此過幾年如何是好。”
賀逢聖道:“錢大人,這兩千萬也可以支持好幾年,到時遼東戰事一了,皇上的庫銀便可以不動用了。”
錢龍錫只是笑笑沒有說話,孫承宗的眉頭卻皺成了倒八字,上次在殿上討論兵制改革,戶部尚書程國祥的吝嗇他可是見識夠了,動不動就以沒錢來約制你,偏偏他講的有證有據讓你沒法駁回。幾個大臣都沒有表態,畢竟皇上這幾年已經是全力支付,現在還要追加支出,恐怕……難啊!
劉鴻訓見沒人接話便開口道:“衆位無需擔心,這事由我稟報皇上。朝鮮歸順之事,皇上必然會答應。目前滿洲爲大明心頭大患,皇上豈能放過這個機會削弱滿洲。不過這裡面還有一件事情大家斟酌下!”
說完,劉鴻訓把手中原先看的折遞給其他的內大臣,他們都看了一遍,就連原先閉目養神的韓鑛也仔細的看過,思慮半響重躺倒在椅上。
孫慎行先問道:“輔大人,朝鮮國主是不是想着聯姻?”
劉鴻訓嘆道:“這個朝鮮國主看來身邊也有能人,不然何以會提出讓他的獨女孝明公主入宮爲宮女呢?孝明?孝明!他們在打皇上的小算盤,皇上又正當……”劉鴻訓突然轉口道:“韓老大人怎麼看?”
韓鑛緩緩睜開眼睛道:“朝鮮人只說入宮爲婢以示誠意,倒也不好出口相詰。此事只能由皇上決定,我等豈能私下作主,何況先朝有成祖之事…這些都是有先例的,皇上要是喜歡,恐怕也是難以反對。老夫只有盡力勸諫皇上。”
衆人一想都點頭稱是。
幾天後奏摺批覆下來,朝鮮的提議給準了。同時仍命祖大壽駐守中都鳳陽,盧象升的兩萬人馬歸於中都府節制駐守順義,山西行省另置兵衛。山海關三萬人馬中提出一萬到寧遠。
旨意下來,朝臣不免有些疑惑,難道皇上要把善戰的祖大壽和他的一萬關寧鐵騎留在關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