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我結束了在賀茂府邸內的清修,在貓又的護送下,回到了土御門,一回到家,我又變成了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每天生活在安逸中,吃了睡,睡了吃,和豬沒兩樣。
式神在家中來回穿梭,當我覺得無聊時就施展咒術,召喚花間的精靈,讓她們陪我玩耍,父親大人依舊公務繁忙,幾乎很少能有見面交談的機會。
在一場絢麗的櫻花雨後,久別的哥哥們回到了土御門。
正當我和式神們在院子裡玩耍時,從敞開的大門處走進兩位俊美挺拔的美少年,他們就是我們的哥哥,安倍吉平、安倍吉昌。
“吉平哥哥、吉昌哥哥。”我像只小鳥似的朝兩位站在門前的望着我的哥哥撲了過去。
“哥哥,你們終於回來了,小松好想你們呢。”我笑眯眯的仰頭望向兩位哥哥,手裡拽着他們寬大的衣袖使命揉搓。
一段日子不見,我發現哥哥們比以往更加俊美了,原本只是覺得他們長的很漂亮,比很多女子還要美豔幾分,今日一見,卻發現兩位哥哥們的眉宇間更添了幾分男子漢的英氣,他們正處於少年向男子的過渡階段,靈犀的眼眸,狹長上揚的鳳眼,真是和父親大人越來越相像了。
“母親大人。”兩位哥哥忽地彎腰,視線越過我的頭頂。
是母親大人,她一定是聽見了兩個哥哥的聲音所以從起居室裡走了出來,母親大人和父親大人在婚後不久生下了我的大哥,據我所知,母親大人和父親大人是自由戀愛而結合的,他們非常相愛,經歷了不少磨難才走到一起,弄得我這顆小小的心也開始期盼那樣的戀情快快降臨。現在的我雖然還不懂得什麼是愛,但是我相信有一天我也會找到一個像父親大人那樣的男子的,然後我要像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那樣,永遠的和那個人生活在一起。
我的母親大人並非本國人士,而是來自海的對岸,一個富庶繁盛的國土——大唐,聽聞那裡鳥語花香,物產豐饒,文人輩出,是一個美麗的國度,小時候的我就一心盼望着有朝一日能親自去那片美麗的國土看看,看看母親生長的地方。
用晚膳時,一家人圍坐一團,坐在外廊上,一邊欣賞着美麗的夕陽,滿院的鮮花競相怒放,在飄蕩着馥郁花香的土御門內其樂融融的用膳,我就是在這麼一個幸福的家庭當中長大的。
“小松今年也有十五了吧,是不是應該爲我們的小丫頭物色一門合適的親事了呢?”坐在我身旁的二哥吉昌忽地冒出了這句令人噴飯的話來,我當下就把剛吃進去的壽司噴了出來,正好噴在了吉昌哥哥那張可以和女子媲美的俊美臉龐上。
“小松——”吉昌哥哥露出了一個苦瓜般的表情,一臉無奈的望向我,侍奉在一旁的式神蜜蝶忍住笑意,連忙上前從袖口件抽出一塊潔白的手帕,遞到了吉昌哥哥的手中,“哈哈,吉昌哥哥,你的臉好狼狽阿。”我笑嘻嘻的調笑着被我噴了一臉飯粒的吉昌哥哥,一點都沒有內疚的意思。
“臭丫頭,竟敢把飯粒噴在我的臉上,看我怎麼收拾你。”吉昌哥哥見我沒有一點內疚的意思反而哈哈大笑,當下就惱了,一副怒髮衝冠的“可怕”模樣,這樣的吉昌哥哥令我不由得笑得更歡了,就算他朝我瞪眼我也不會害怕,他根本就不敢對我怎樣,如果他敢的話,我一定會躲到父親大人的身後去。
“小松——”吉昌哥哥的俊臉漲的通紅,顯然是被我惹惱了,他張牙舞爪的朝我撲來,反應機敏的我一躍而起鑽到了父親大人的身後。
“父親大人,你看吉昌哥哥欺負我。”我開始煽風點火,哼,躲在父親大人身後的我不時的朝着滿臉通紅的吉昌哥哥吐舌頭,然後露出一個狡黠的微笑,安倍吉昌——我看你敢拿我怎樣。
“好了,吉昌你坐回去吧,別逗小松了,他也只是個孩子。”父親大人笑眯眯的發言,一雙清麗的狹長眼眸內滿是掩不住的溺愛,他轉身將我從身後揪了出來,狠狠的揉了揉我的頭髮後讓我回到了座位,美麗的母親大人也是一臉溫柔的淺笑望向大家。
“父親大人,我已經不小了,再過幾個月就是我十五歲的生日了,怎麼還能說我是個孩子呢,你沒聽見吉昌哥哥說要我替我物色對象嗎?”我臉帶笑意望向坐在對面的父親大人又轉而望向坐在身側的吉昌哥哥。
我的眼波一轉,道:“我看,還是先幫哥哥找一個適合的新娘子吧,吉昌哥哥你也不小了應該成家了,我還盼望着有個嫂子來疼愛我這個妹妹呢。”
剛纔還一臉狐狸般壞笑的吉昌哥哥被我的這句話忽地噎住了,他瞪大了眼睛,嘴角微微抽搐,俊美的臉上流露出了幾分無奈。
瞧——這就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小松——”吉昌哥哥望着我的眼中忽閃着一絲狐狸般狡黠的靈動光芒,他的目光忽地落在我的頭頂上,表情有些驚訝,道:“小松,你看有隻綠色的小毛蟲掉在你的頭髮上了。”
蟲子?“阿——”我下意識的尖叫了出來,平時的我雖然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最怕那些毛茸茸的蟲子,這可是我的死穴阿。
“你別動,哥哥替你趕走它噢。”一臉笑意的吉昌哥哥扶住了我的肩膀手伸向了我的頭頂。
啪嗒!一個狠狠的毛栗子落在了我的頭頂心上,他嘴角一鬆,放肆的笑了出來,這時我方纔反應過來,我受騙了。
“哈哈,小松還真是一個笨蛋呢,這麼容易就受騙了。”吉昌哥哥笑眯眯的捏了捏我的臉蛋後轉過身低下頭大口的大口的吃着碗裡的食物。
望着吉昌哥哥拿俊美的側臉,我嘟起了嘴:什麼嘛,狐狸哥哥竟然敢這樣對待妹妹,還真是和父親大人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真是討厭,坐在父親大人旁邊的母親大人一臉溺愛的望向我們,一邊搖頭一邊笑。
日子就在這種幸福的氛圍下一天天的度過,轉眼迎來了我的十五歲生日,我是在仲夏時節出生的,父親大人爲我取名小松,意思是希望我能像松樹那樣擁有堅忍不拔的毅力並且亭亭玉立的成長,我知道這個名字裡麪包涵着雙親對我的寵愛,我也相信只有彼此相愛的人才能孕育出一個幸福的家庭,母親大人經常會講很多有趣的故事給我聽,比方說《一千零一夜》,《安徒生童話故事》,其中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海的女兒》和《醜小鴨》這兩則故事,奇怪的是故事裡面的人物背景都不是本國,聽母親大人說,這些故事發生在遙遠的地方,一個叫做北歐的國家,聽說那裡的人都是金髮碧眼,身材魁梧,個性奔放,他們住在由石頭堆砌而成的城堡中,在城堡的花園內種植着一種名叫紅玫瑰和薔薇的植物,那種植物的花朵非常美麗,不同於櫻花的纖細之美,而是種張揚豔麗的震撼之美,具有強烈存在感,我雖然沒有親眼見過那種美麗的植物,但是我知道一定很美。
我希望,有一天我能親自去感受一下那種美麗。
母親大人還經常教我學習漢字和英文,說是學好了這兩種語言以後做什麼事情都會很方便,英文很難,因爲在這裡幾乎很少的見那樣連串在一起像蝌蚪一樣的奇異文字,不過在母親的悉心教導下,我已經學會一些簡單的日常用語,雖然不知道將來能否用得上,但是那樣可愛的語言還是挺有趣的,父親大人總是教導我要我多研習漢書,從古老的《易經》開始,到《周易》等等,每天都有固定的任務,還有一些簡單的天文和算術,父親大人會在晴朗的夜空下和母親大人一起帶領着我和兩位哥哥們坐在花園的木地板上,教我們如何通過觀測星星的軌跡來做占卜和預測,北斗七星,二十八星宿,星星在夜空中是閃亮的,那些眨巴着眼睛的小傢伙像是一顆顆璀璨的藍色寶石般,不只星象可以用來占卜吉凶,父親大人還可以通過風吹過的方向和鳥禽的變化來預測一些即將要發生的事情,父親大人的才能深受當今天皇的器重,在百姓的心中也佔有相當大的比重。
仲夏時節,紫色的桔梗化開滿了庭院,土御門的庭院在一般人的眼中看似像是一座沒有人居住的荒宅,那是因爲父親大人覺得萬物都應該按照其原本的面貌去生長,所以院子裡面的花草都未經修剪,它們在四季的風中搖曳着本色的身姿,不遠處的蘆葦,一年四季都會在風中飄蕩,院子內的櫻花樹早已凋零,聽母親大人說,她和父親大人初次邂逅的地方就是在賀茂府的櫻花樹下。
吱呀!刻有五星芒的大門敞開——
“博雅大人!”從門外走進一個身形高挑步伐矯健的男子,我飛快的迎了上去。
源博雅,克明親王的兒子,而克明親王正是已故醍醐天皇的長子,擅長雅樂,身份高貴的殿上人,博雅大人是父親大人相交多年的好友,他長有一張英氣逼人的臉龐,笑起來時卻非常孩子氣,一雙眸子比一般人深邃,總是泛着晶亮的光澤,是一個很坦誠的男子。
他很疼我,在我還很小的時侯就經常抱着我,帶我出去玩耍,我自然也很喜歡在這位看上去很好欺負的三位殿上人的身上撒嬌,還特別愛捉弄博雅大人,幸好博雅大人是一個很好脾氣的人,任憑我怎麼捉弄他,他都不會生氣,頂多只是敲敲我的腦袋或是捏我的鼻子一下警告一下我而已,聽父親大人說,母親大人和他的關係就像是“好哥們”!
“才幾個月不見,我們的小松長大了很多呢,今年你也應該十五歲了吧。”身材高大的博雅大人摸了摸我的頭頂露出一個純淨的笑容,這樣的笑容還真是不符合他現在的年紀,博雅大人與我的父親大人差不多歲數,不同的是他到現在都還未娶妻生子呢。
“是阿,上個星期剛剛滿十五。”我笑眯眯的擡頭望向博雅大人,這時我的目光早已定格在他手中那個鑲有螺鈿的精美食盒上,因爲我已經嗅見自食盒內飄散出來的食物香味,嘴饞的我有點忍不住了。
“博雅叔叔,我幫你拿食盒吧。”我朝博雅大人嫣然一笑,順手接過食盒後牽起博雅大人的手朝着外廊走去,第一次覺得原來這位大叔的手是那麼的厚實溫暖,看來真是一個武士的手呢。
到了外廊上我就已迫不及待的移開了食盒的蓋子,食物的香味撲鼻而來,我睜大眼睛一看,天哪,這麼多好吃的,我的口水都快留下來了。
家裡的式神走了過來,送來了茶水和點心,我則自顧自的抓起食盒內的美味往嘴裡送去,一點而也不客氣,完全不顧形象,美食麪前還顧及形象和麪子,不是太可惜了嗎?做人就是要坦誠一點嘛!
按道理說,我已經行過了成年禮,就是大人了,按照規矩,我是應該被在垂簾後接待客人的纔對,可是我的母親大人和父親大人說我可以有自己的自由,不用想其他的小姐那樣整日呆在垂簾後。
我小時候的一切都是由母親大人親自照料的,所以也沒有所謂的乳母,母親大人一連生了我和兩個哥哥三個孩子,自是很辛苦,她卻堅持說孩子一定要親自撫養纔夠親切,因爲父母和孩子之間需要多溝通才行。不能隔着垂簾說話,那樣的話即使是一家人關係也會逐漸冷淡,這或許就是我的母親大人和其她女子不同的地方,也正因爲這些不同,所以我的性格纔會和其她同齡女孩不一樣。
“母親大人,以後我也要找一個像父親大人那樣的男子和他結婚,然後永遠的生活在一起。”那是我在小時候聽母親講故事時說的,母親大人聽罷,戀愛般的撫摸着我的頭,說:“嗯,小松一定可以找到一位真正的愛人的。”
是的,我想找到一個愛人,真心真意的愛人,像我的雙親那樣的恩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