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荔，我不是你。”顏歡沉沉出聲，開始後悔自己不該輕信曹荔的好心，她根本就視自己爲眼中刺。
走到水池前，擰開水龍頭洗臉，冰涼的水減緩了臉上的疼痛，可是臉頰明顯腫起，這個樣子，再沒心思去吃什麼西餐。
“哼，你以爲自己高尚多少。”曹荔冷冷一哼，擡腳就走。
顏歡看着鏡子裡的自己，臉色不由自主地煞白起來，曹荔的話，讓她感到無可救藥的心虛，一種無力和挫敗感，迫的她雙手死死抓住大理石池面，心裡翻攪着痛。
……
曹荔趾高氣昂往回走，冷不丁腳下被什麼絆了一下，她狼狽地摔了個狗吃屎，整個人毫無形象地趴到了地上，疼痛中，怒而擡頭，瞪眼，牆邊的壁燈照亮了男人的臉。
只一眼，就讓人感到渾身發冷。
他有一張令人驚豔的俊臉，可眉眼間的煞氣，卻恐怖的很，她到嘴的咒罵，硬生生嚥了回去。
對方警告地睨着她。
她吃力地扶着牆壁站起來，一臉茫然。
警告？
她做錯了什麼？
她壓根都不認識眼前的男人，爲什麼要警告她？
“再有下一次，就不會這麼不痛不癢了。”男人居然出聲，聲線冷硬，語氣嚇人，一旁響起細微的呼吸聲，他們看過去，是顏歡。
男人朝着她走了過去，她瞬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死死抿着脣，拖着摔得不輕的身子離開。
……
顏歡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喬逸帆，他報復性地絆倒了曹荔，讓她吃了虧還不敢開口聲討，甚至出聲警告曹荔，看起來是在維護自己。
隔着兩米的距離，她安靜地看着，心裡蕩起一絲漣漪。
他朝她慢慢走來，把她拽到一人多高的盆栽後面，垂眼看她的臉，涼薄的脣微微一勾，“活該你捱打，誰叫你犯賤。”
顏歡呆了一下，“你說什麼？”
她太陽穴突突直跳，好像耳朵也不聽使喚了，她剛剛心裡對他甚至生出了一絲感激，轉眼間，他又對她說出這種話。
喬逸帆倒乾脆，重複一遍：“我說你犯賤。”
顏歡咬脣，“你憑什麼這麼說我？”
喬逸帆挑眉，“都分手了，前男友也有新女友了，你還跟他們一起出來吃飯，不是犯賤是什麼？”
他說的言辭鑿鑿，彷彿顏歡真是如此。
顏歡垂了垂眼睛，復又擡眼看着喬逸帆，“就算我犯賤，也跟你沒關係。”她頭一低，想要從喬逸帆面前走開。
可是，身形剛動，手腕處忽然被他握住，他力氣巨大，輕而易舉把她拽的撞到牆上，單膝壓住她的雙腿，眯着眼冷冷看着她。
她掙扎，“放開我。”
他嘴角勾着惡劣的笑，既輕視又鄙薄，“顏歡，你還真是不識時務。”
他說話時，噴薄而出的熱氣吹拂在她的發頂上，讓她頭皮陣陣發緊，她推不開他，而姿勢又是這樣的曖昧。
她急的漲紅了臉，一雙眼，若小鹿般孱弱，可彷彿又蘊藏着一股巨大的能量，就這般盈盈瞪着喬逸帆。
“我不懂你說的什麼意思？”
喬逸帆勾脣，“你真的不懂？”
他說着，低頭，重重地在她脣上咬了一口，顏歡吃痛，嘶了一聲，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擡手捂着嘴巴，怒瞪着喬逸帆。
喬逸帆突地抽身站好，戲謔地瞧着她，沒有吭聲，顏歡得了自由，連忙擡腳就走，就跟身後有洪水猛獸似的。
她沒有去跟趙陽和曹荔告別，直接出了餐廳走向附近的公交站臺，公交站臺有點遠，她剛走到，身側響起幾聲滴滴的喇叭聲，她無意中一看，又是喬逸帆。
心裡發緊，總覺得他陰魂不散。
“上車，我送你回家。”
顏歡像是沒聽見，又像是根本不認識喬逸帆這個人，見到她等的公交車剛好來了，頭也不回地擠進人羣中，上了公車。
喬逸帆坐在車內，看着那道瘦小的身影混在人羣中，被幾個大男人擠來擠去，她艱難地避開，找了個空間稍大的地方站着。
他像是着了魔，踩下油門跟着公交車，直到顏歡下站，他隔着一條馬路，遠遠地看着她朝着一棟陳舊的小區走去。
他不動聲色地跟過去，小區內稀稀拉拉地亮着燈，光線很暗，他遠遠跟着，看到她走向了一棟單元樓。
他停下車，視線朝上，等了一會，沒見一個房間的燈光亮起來，突然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忍不住輕嗤一聲，透着匪夷所思。
手機鈴聲響起，是他三姐，問他怎麼還沒到家？
他靜了一下，“馬上就到。”
上車，如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離去。
……
顏歡爬到最高層，氣喘吁吁地等了一會纔拿出鑰匙開門進去，今天氣溫高，閣樓內異常悶熱，她輕吁了一口氣。
心想再熱，條件再差，也是自己的窩，她一點兒都不嫌棄。
洗過澡，打了一盆涼水放在腳邊，拿起英文書看起來，實在太熱，就把腳放進涼水裡浸一浸，一股涼意自腳底升起，也就沒那麼熱了。
寂靜的夜裡，她看書看到睡着。
第二天，一早先到綠通報道，直接跟老闆說自己無法勝任跟富康的合作，譚總嚇得臉都白了，一雙黑眼懇切地注視着顏歡，“顏歡，富康的業務對我們公司真的很重要，對方給的價格很高，你過去，待遇肯定也好，爲什麼不做？”
“我能力不足，您可以派李姐或是小趙過去。”顏歡說着，心底多少有些心虛，喬逸帆明擺着是衝自己來的，換做其他人，他一定會找茬，可是，她真的不想面對他。
“顏歡，就當是我求你，好嗎？”譚總忽地走到了顏歡邊上，臉上出現懇求之色，“我實話告訴你吧，昨天晚上我接到一通電話，對方揚言如果我另派他人，或者同意你辭職走人，我一手創辦的綠通就會破產，從此以後不可能再接到一單業務。”
顏歡驚異地擡頭，呆看着譚總嚴肅的眉眼，他又說：“我出社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起初自然不信這種荒唐的威脅，可對方告訴了我他的名字，讓我不得不信。”
顏歡心裡咯噔了一下，一股不祥感在心中升騰，發酵。
“他說他叫喬逸帆。”譚總說。
“顏歡，我們生活在社會的大體制裡，有時候爲了活下去，或是活的更好，不得不跟這個體制握手言和，甚至俯首稱臣，我們得學會變通。”
怕她想不通，譚總諄諄教導說了很多很多，顏歡聽着，心裡木木的，她何嘗不知道呢？自從決定代孕，她就覺得自己和這個世界握手言和了啊。
可是，她現在想過正常生活，喬逸帆爲什麼偏偏不肯放過她？
“顏歡，你好好做，等這單業務完成了，我給你雙倍薪水，還給你提成，你可千萬不能害了綠通。”最後一句話，咬的很重。
顏歡回過神來，無奈地點了點頭，“我知道，我會把工作做好。”
譚總鬆了一口氣。
……
到了富康時，得知喬逸帆沒來，心裡鬆了一口氣，跟着秘書室的人繼續熟悉富康的業務，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下班路過大堂，沒想到趙陽在等她，一見面，就關切地問：“顏歡，昨天怎麼突然走了？”
顏歡離趙陽遠遠站着，她臉上經過昨夜的處理，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早上出門又化了淡妝，並不能看出什麼。
“我臨時有點急事，就走了。”
趙陽嗯了一聲，“曹荔不知道怎麼回事摔了一跤，跌的挺慘，嬌聲嬌氣地非要我送她去醫院，昨天晚上折騰到很晚纔到家，我都快受不了她了。”
顏歡不想聽他說自己女朋友如何如何不好，打了個招呼就想走，可他似是看不懂她的抗拒，緊跟在她身邊一起往外走，“顏歡，阿姨的病，怎麼樣了？”
顏歡腳步一停，終於正眼去瞧趙陽了。
趙陽不自在地撇開目光，語氣可憐的解釋：“顏歡，我真的也是沒辦法，我家境也沒那麼好，你當時要跟我借那麼多錢，我哪有？”
顏歡垂眼，沒錯，她當時是厚着臉皮跟他借錢準備給媽媽看病的，他當時問她是什麼病，她說媽媽的雙腎有了不同程度的挫傷，需要經常透析，還必須換腎。
他知道後，非但沒有借錢給她，還很快跟她提出了分手。
在她最無助最需要陪伴的時候，他選擇了離她而去。
或許是因爲怕花錢，或許是因爲從一開始就不愛她，這些，她都不想去計較了，過去，就是過去了。
“這些都過去了，我媽媽現在很好，趙陽，你好好對待曹荔吧，以後有事沒事別跟我說話了，我怕她誤會。”撂下話，頭也不回地走向公交站臺。
不知何時天空烏雲密佈，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顏歡沒有帶傘，躲到站臺下，眨眼功夫，豆大的雨點就落了下來，且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漫天雨簾裡，她站在漏雨的站臺下，遙遙盼望着公交快點來，可是越焦急，越不來。
正焦灼間，一把大傘罩在了她的頭頂上，她訝異一看，握傘的手骨節分明，白襯衫捲到了小手臂上，露出的半截肌肉結實，曬成了健康的古銅色，順着手臂往上看，看清了對方的臉。
她的呼吸一滯，本能地想要遠離他的傘下，可他手快，長臂一伸，摟住了她的腰，迫使她緊貼着他的身子。
兩個人，牢牢緊靠在一起，躲在方寸大的雨傘下。
“喬總，這個樣子讓人看到，有損你的形象。”顏歡掙扎着，想要與他拉開距離，可是他力氣多大呀，根本無法抽身離開。
“我做什麼，不需要人來置疑。”喬逸帆低頭看着她，微微眯了琥珀色的眸子，“你可真是個小矮子。”
她只到他的胸口，抱在懷裡小小的一團，又生了一張娃娃臉，看起來就跟未成年似的。
顏歡漲紅了臉，下意識的反駁：“纔沒有，是你太高了。”
喬逸帆擡眼往遠處瞄了一下，“確實比你前男友要高。”
顏歡被他嗆得無話可說，可又掙脫不開，一時之間，嘩啦啦的大雨聲莫名地成了背景，耳畔只有他胸口的心跳聲，強勁有力，一下一下，鼓動着胸腔。
四周涼意四起，他的身上卻瀰漫出灼人的溫度，他不嫌累地始終舉着傘，罩着她，她注意到他露在外面的肩被雨掃溼了，他似是恍然不覺。
整個傘，差不多都在她的頭頂上方，她看到他的車就停在了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