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接風宴直到深夜才結束,待到衆人紛紛散去,祁黛雙和起身對李曜恭敬地道:“現在時辰已晚,如若貴主不嫌棄刺史府簡陋,黛雙就厚顏相請貴主暫住一宿,不知貴主意下如何?”
李曜頷首道:“既然黛雙這般盛情相邀,我就卻之不恭了,若是方便的話,那今宵我們便抵足而眠,好好敘談一番。”
祁黛雙登時喜笑顏開:“甚好,甚好,黛雙榮幸之至!”
侍女們掌燈開路,李曜隨祁黛雙來到刺史府的內院,就見院裡林木花草繁茂,山石裝點精巧,可謂環境雅緻非常。
李曜入住長安之後,每天都過着鐘鳴鼎食的生活,只觀察了片刻,便知道這樣頗具匠心的佈局,只有品位較高之人才能搞得出來,不由心中奇怪,笑着問道:“黛雙,你何時變成一個雅人了?”
祁黛雙瞧見李曜朝附近漆黑一片的地方不停打量,感覺頗爲詭異,口中卻道:“貴主有所不知,這裡一花一草,一山一木,皆是樑長史打理的。”
“喔,原來是這樣……”
李曜聞言,腦海裡立刻浮現出那位樑長史渾身充滿書生氣息的文弱形象,試探着說道:“只不過,我有些想不明白,樑長史爲何會對你的居所如此上心呢?我看他的樣子挺有風度的……也不像甚麼溜鬚拍馬之徒呀!”
祁黛雙臉頰浮現出一抹可疑的紅暈,忸忸怩怩起來:“元度……樑長史當然不是這種人……他其實是……”
因爲太過害羞,後面的話,祁黛雙幾乎說不出來。
李曜似笑非笑地接口道:“情郎?”
此二字一出,引得周圍侍女一陣憋笑。
祁黛雙臉已漲得通紅,半晌才低低地道:“貴主莫要誤會,我們是清白的,比清水還清,樑長史只是我的未婚夫,不是情郎。”
李曜聽她語氣有些怪怪的,奇道:“這未婚夫和情郎有區別麼?”
祁黛雙聲音一下子拔高了,語氣更是理直氣壯:“當然有啊!”旋即又覺自己失禮,忙低頭一揖,道:“黛雙一時激動,還請貴主見諒。”
“無妨。”
李曜向祁黛雙拱了拱手,笑道:“呵呵,你和樑長史相識多年,定是日久生情,緣到自然成了,我應該備份薄禮向你道喜纔是。”
這般一路說着,兩人不知不覺進了房屋,隨後在侍女們伺候下,李曜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躺上牀榻,便開口問道:“黛雙,你和樑長史何時辦喜事?”
祁黛雙道:“婚期定在了明年初春。”
李曜又問道:“不知樑長史的家世如何?”
這個問題,可以說是李曜最關心的。
祁黛雙的婚姻好壞,關係到焉支州的未來,而焉支州恰是李曜心中宏偉藍圖的重要組成部分。
所以,她很有必要摸清對方未婚夫的底細。
祁黛雙沉吟片刻,才道:“想必貴主也很清楚,當初黃山寨是我們祁家拋頭顱灑熱血,犧牲兩代人才打下的基業,而我沒有兄弟,作爲祁家的家主,爲了傳宗接代,只能招婿,雖說我現在地位不同以往,但那些世家子弟,肯定不會做贅婿,而樑元度,別看他是一個飽讀詩書的秀士,其實是寒門出身,而且親人皆死於戰亂,孑然一身,不然也不會流落到我的山寨裡。”
李曜娥眉微蹙:“我聽說入贅的男子,不能納妾,子嗣都須隨妻子的姓氏,位同女子出嫁,樑元度固然出身不高,可他現在是一州佐官,若要妻妾成羣,不過是一件輕而易舉之事,竟然願意入贅你祁家,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呀。”
祁黛雙道:“他欠我一條命……準確的說,我救過他兩次性命。”
李曜沉默半晌,忽然躺着笑出了聲:“哈哈哈!如此說來,樑元度這是以身相許,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嘍?”
“是的。”
祁黛雙坦然承認道:“可這都是形勢所迫,如果明年再不結婚,只怕我這刺史就當不長久了。”
李曜算是明白祁黛雙所謂未婚夫不是情郎的說法來由,想必訂婚之事並不怎麼浪漫,甚至還有挾恩圖報的意味,只不過對她來說,這卻是個非常滿意的答案,於是將話題轉移到另一個重要問題:“對了,我還有個問題,羅仁俊曾在信中說河西一度岌岌可危,可是真有此事?”
祁黛雙緩緩說道:“事情是這樣,紅谷地形惡劣,修築艱難,迄今爲止,關隘仍有一部分地段尚未完工,上月中旬,步利設突然率衆來犯的時候,由於關牆存在缺口,我們發全州之兵,都險些抵擋不住,恰好那時羅校尉護衛的商隊因吐谷渾人切斷商道而駐留焉支城,他聽說紅谷關告急,便將商隊安置到更爲安全的張掖,隨後帶領一干商隊護衛來爲我們助戰,可不知何故,他們剛剛投入戰鬥之時,步利設突然下令停止了進攻,這數日來,羅校尉一直在幫助守關將士修補關隘,併爲此出了不少主意。”
祁黛雙頓了一下,忽然問道:“貴主到我這邊陲之地,想來不止是協助守關吧?”
李曜輕聲一笑:“不愧是焉支虎,果然夠聰明,你猜的沒錯,我此行的目的,其實是爲了給你擴張地盤。”
祁黛雙微微一愣,愕然道:“焉支州夾在甘、涼兩州之間,北有突厥,南有吐谷渾,你能讓我如何擴張?”
李曜側身面向祁黛雙,對她附耳低語道:“你曾在我面前,說你想要成爲百萬子民之主,但想要實現這個目標,你還需要把眼界再放寬廣一些。”
祁黛雙從榻上坐起來,朝李曜伏身拜道:“我如今是夾縫求存,貴主有何妙策,還請爲我指點迷津。”
“別激動,聽我慢慢道來。”
李曜把她重新拉回被窩,耐心說道:“你若想擴張,就必須跳出龍首山和祁連山的範圍,以紅谷爲起點,沿龍首山向東,爲涼州地界,所以不用考慮;沿龍首山向西,爲沙磧之地,看似毫無價值,但實際上,其間分佈着許多湖泊,而且依附湖泊生活的部落都很弱小,征服此地,代價小,收益低;紅谷關北面,是南山牧場,取之收益大,但風險亦大,因爲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一路向北,重創狼山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