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複雜身世!
北棠妖緩緩打開手中的藥粉,盡數倒在了酒壺裡,輕輕晃動了一番,仰首喝了下去。
蘇蘇心頭輕輕鬆了口氣,覺得北棠妖其實還是很好說話的,並沒有傳聞那般可怕。
挽挽,謝謝你贈我一場空歡喜,可我寧願沉浸在這場空歡喜中,永遠不要醒來。
漸漸的,服用的烈酒和五石散的作用紛紛涌了上來。
北棠妖只覺得自己雙腳踩在棉花上,世界都變得朦朧和虛幻起來罘。
睜開眼,便瞧見虞輓歌正一身絳紫色的衣裙向他走來。
“挽挽...”
“北棠妖,我回來了。颶”
“我就知道你回來的..挽挽,我好想你..”
北棠妖緩緩擡起手,只瞧見虞輓歌也正擡着手,朝着他走來,目光溫柔,輕輕的靠在他的懷裡。
“挽挽..”
蘇蘇看着北棠妖沉浸其中的模樣,大着膽子,一步步上前,躲進北棠妖的懷抱裡。
朦朧中的北棠妖,只覺得那些觸感一瞬間都變得真實。
手一頓,看着面前熟悉的那張臉,卻一把將她推開。
蘇蘇嚇的不輕,連忙跪在地上:“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北棠妖一腳踩在她的手上,蘇蘇疼的滿頭大汗,緊咬着脣不敢出聲。
“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要是想活的長,就放聰明點。”北棠妖幽幽開口。
這一刻,蘇蘇終於明白,這個男人不是她所以爲的那個爲情所困,可以輕易擺弄的帝王,而是傳聞中那個殺父弒母,心狠手辣的男人。
蘇蘇有些狼狽的跑了出去,北棠妖靠坐在牀邊,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一次服用五石散,怎麼可能讓他真的神智全無,甚至連面前的女人是誰都分不清。
他只是不願意清醒,不願意醒來,只是願意沉浸在這種幻覺裡,也許有朝一日,時間久了,他就會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也許,那樣,他就不會再覺得痛苦。
蘇蘇的兩根手指被踩斷了骨頭,找了御醫,也只是草草接好,幾乎幹不了什麼重活,作爲一個奴婢,這傷可以說是致命的。
索性,北棠妖並沒有將她趕走,一直留在他身邊,她倒是也不需要做些什麼。
自從這一次服用了五石散後,北棠妖便時常讓蘇蘇負責採買更多的五石散進宮。
蘇蘇雖然做着飛上枝頭的美夢,卻也收斂了心思,不敢再逾越半步。
北棠妖已經徹底不再上朝了,無論是朝臣齊齊跪在妖瞳殿外,還是所謂的忠臣義士,拔刀自刎,北棠妖對這一切都置之不理。
妖瞳殿從來不缺的便是酒,還有蘇蘇。
因爲蘇蘇手裡一直有很多的五石散,時間久了,北棠妖對五石散的依賴越來越重,時常會要求蘇蘇再買些五石散進宮。
而因爲這五石散的作用,北棠妖一天天變得憔悴起來,縱然精神始終是亢奮的,可本就經脈斷裂的身體,變得更加脆弱不堪。
又服下了一瓶五石散,北棠妖只覺得胃裡翻滾,配合着灼燒的烈酒,那種滋味,彷彿心在灼燒。
沒多久,這種灼熱感就褪去,眼前開始出現重重疊疊疊疊幻影,到處都是虞輓歌的身影,而這一切,也隨着時間的久遠,變得越來越真實,很多時候,就連他都認爲,這不是幻覺,也不是夢,這一切都是真的,她就那樣真真切切的出現在自己面前,在自己懷抱裡,依偎在自己身旁。
漸漸的,他越來越沉浸在五石散所帶來的幸福裡,甚至越發的難以控制,時常會朝着蘇蘇討要五石散。
就在北棠妖一步步走向虞輓歌的時候,胃裡一陣翻滾,踉蹌着身影,單手扶着躺椅,跪在地上,吐了起來。
太后走進來時,瞧見的正是這一幕,眼眶瞬間通紅,揪心道:“妖兒..”
北棠妖只是不住的嘔吐着,太后走進一看,只見北棠妖吐出的都是些白色的沫子,一時間慌亂不已。
“快傳御醫!還不快傳御醫!”太后急聲道。
御醫很快趕來,將北棠妖扶在牀上,看着他眼下的青黑,掀了掀他的眼皮,又仔細號脈,過了許久後,纔有一人開口道:“陛下體內似乎繼續着不少毒素,加上急火攻心,纔會出現這種症狀。”
太后焦急的詢問道:“那有沒有事?”
“只要仔細調養,應該沒有大礙,不過看陛下的症狀,似乎一直在服用什麼對身體無益的東西。”
太后蹙起眉頭轉頭道:“蘇公公!陛下最近可有服用什麼不該服用的東西?”
蘇公公小心的開口道:“回稟太后娘娘,陛下終日離不開酒,似乎並沒有服用什麼旁的不該服用的東西。”
蘇蘇小心的站在一旁,對五石散之事絕口不提,在袖子裡的手有些緊張的攥在了一起。
御醫再次開口道:“微臣一定儘快查明,陛下所服用之物到底是什麼?”
“立刻去查!查出來後,還要徹查宮內,看看到底是什麼腌臢東西!”太后氣的不輕。
將衆人遣退,太后坐在牀榻邊上,看着臉色青白的北棠妖,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我苦命的孩子,好端端的,怎麼會憔悴成這個模樣...
短短半個月,北棠妖的下巴變得更加尖細了一些,眼下有着重重的青黑,嘴邊佈滿黑色的胡茬,看起來,狼狽不已,若非是身上那一身華袍,和始終難掩的妖精般的容貌,倒是真容易讓人以爲就是個酒鬼。
太后緊緊抓住北棠妖修長的手指:“妖兒,你別怕,出了什麼事,有娘在...”
江魚兒腳步一頓,站在外間的珠簾外站定了腳步,這太后的感情什麼時候和北棠妖這麼好了,這做戲的本事倒真是不容小覷。
蘇公公站在一旁,攔着江魚兒道:“魚妃娘娘,太后娘娘吩咐,所有人都不得入內。”
魚兒對着蘇公公露出一張無辜的笑臉:“多謝蘇公公提醒,本宮也沒有想進去,就在外面瞧上幾眼就好,否則不知道陛下的情況,實在是心中難安。”
蘇公公點點頭,沒有再開口阻止。
北棠妖置身在一片迷霧之中,迷霧裡到處都是虞輓歌的身影,他將她攬在懷裡,陪着她坐在樹梢頭,看着遠處升起的太陽。
一陣絞痛,北棠妖單手撐着牀榻,再次吐了起來。
同之前一樣,如出的都是些白色的沫子,而後整個人重重倒在牀上。
太后嚇的不輕,連忙將御醫再次喊了進來。
北棠妖睜着有些呆滯的雙眼,靜靜的看着房頂。
時間過的真快,就這樣什麼也不用想也好,日日都有挽挽陪伴在身邊,可以看青山綠水,可以看星月滿盤,可以看春花競豔,可以看百舸爭流。
太后看着北棠妖的眸子,輕聲道:“妖兒..你感覺怎麼樣?”
北棠妖沒有理會她,他只是在想,就這樣過下去,沉浸在自己所期盼的一切假象中,挺好。
太后看着失魂落魄的北棠妖,終於按捺不住開口道:“北棠妖!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你看看你還是當初那個你麼!就連大街上的酒鬼都比你強!”
北棠妖依舊無動於衷,太后氣的不輕,重重的喘着粗氣道:“你到底在幹什麼!你是不想活了麼?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這是一個皇帝該有的樣子麼?之前那個你哪去了!”
北棠妖絲毫沒有因爲她的話而有所波動,踉蹌着起身,從地上的腳踏邊拿起一壺酒,就喝了起來,彷彿真的打定主意,從此以後,就做一個酒鬼。
太后氣的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酒壺,甩了出去。
‘啪!’一聲,精緻的酒壺裂成無數碎片,屋子裡散發出香醇的酒香。
“別再喝了!”太后站起身怒道。
北棠妖終於擡眼看向這個多管閒事的女人,琉璃色的眸子極冷,彷彿沒有人類的溫度:“滾出去。”
太后心頭一疼:“你不能這麼對我!我是你...”
“出去!”太后的話還沒有說完,北棠妖厲聲打斷。
蘇公公不敢遲疑,趕忙上前將太后請了出去。
太后看着北棠妖的漠然神色,頗爲受傷,咬着脣,轉身離開。
北棠妖將所有人都打發走,自己捧起酒壺繼續喝了起來。
挽挽,我放了你,卻放不掉我自己,你要我如何活下去。
太后出了妖瞳殿後,站在門外看着那黑金色的牌匾,上面寫着妖瞳殿三個大字,如此刺目,如今這金碧輝煌的殿堂似乎成了對她最大的諷刺。
太后神色哀傷,踩着地上稀鬆的葉子,揮退了身後的奴才,獨自一人走在寂靜的宮路上。
魚兒蹙着眉,只覺得太后的哀傷不是假的,放輕腳步,躲在一旁跟了上去。
走着走着,在青紅的宮牆下,太后的腳步停在了一座破爛的庭院前。
庭院寂寂森寒,十分淒涼,上面的牌匾歪歪斜斜的掛着,在風吹日曬下,上面的字跡也都變得模糊不輕,牌匾的角落上掛着一層厚厚的灰塵,蜘蛛結了幾張網,想必是許久沒有人來打掃過了。
走近院子,入目一片荒涼,兩側的雜草及腰,磚瓦碎裂的滿地都是。
一座孤零零的房間佇立在這一片淒涼之中,四面的窗子都已經壞掉了,風吹過,陳舊的木頭髮出嘎吱嘎吱作響的聲音。
推開門,金色的繡鞋落在了佈滿塵埃的地面。
太后靜靜站在這一片灰暗之中,看不清神色。
低矮的房樑,被水浸泡過的牆壁,搖晃的桌椅,空氣裡到處都散發着一股發黴的味道,潮溼而陰寒。
太后紅了眼睛,一滴淚水從眼眶中洶涌而出。
帶着長長的景泰藍甲套的手指,輕輕撫過木桌,撫過牆壁,彷彿感受着他曾經的溫度。
奴才們都守在院子裡,魚兒見着衆人都進入了這個破落的地方,才走了出來,站在牌匾下,費了好大的力氣,魚兒纔看清牌匾上的字跡,廣寒院。
輕輕靠在門外,看向院子裡。
雖然聽不見院子裡的動靜,不過隱約間還是能夠看清太后拿着帕子在擦拭着眼角。
魚兒蹙起眉頭,太后到底有什麼秘密?爲什麼會突然對北棠妖如此關心?又在這廣寒院留戀什麼?
瞧見院子裡的奴才有了動靜,魚兒趕忙躲了起來,心中忍不住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當初國丈府臨陣倒戈,爲北棠妖效力,實在蹊蹺,難道說這一切,是因爲太后忽然發現了北棠妖是她的孩子?國丈府眼見太子和北棠雪勢力不及,轉而扶持北棠妖?
魚兒躲在迴廊銅門的石獅後面,只見皇后滿面哀慼的走了出來,眼中還殘留着難以言說的恨意。
“爹在哪?”太后詢問着身邊的丫鬟。
“老國丈大人在前面的碧波亭等候。”
皇后收斂了情緒,轉身向碧波亭走去。
魚兒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過去,只是一直都保持着很遠的距離,並沒有靠的太近,以免被發覺。
太后一路疾行到碧波亭,似乎有什麼事迫不及待。
遠遠的,太后就瞧見老國丈背對着自己站在碧波亭內,身材硬朗,頭髮斑白。
“爹。”太后屏退身邊的奴才,獨自一人快步走了過去。
老國丈見到太后趕忙躬身問安:“老臣參見太后娘娘。”
“爹,你快起來。”
老國丈也沒有推脫,看着自己依舊美貌的女兒,如今卻已經成了太后,心中不由得一陣惆悵:“青兒,如今你貴爲太后,切記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太后點點頭:“爹放心吧,最難熬的時候已經熬過去了,如今我爲太后,還有誰會同我再爭些什麼。”
老國丈點了點頭,似乎稍稍安心。
太后迫不及待的開口道:“爹,我忍不住了,我要告訴妖兒我纔是她娘!”
老國丈轉頭看着自己的女兒,只見她滿眼期待,眼眶通紅的看着自己,這段時間的隱忍讓她過的並不好。
老國丈蹙眉沉默着。
他也沒有想到,一向被他視爲最大阻礙的北棠妖,竟然是他嫡親的外孫。
若非上次因爲北棠葉一事,慕義在大殿前對北棠妖動手,挑破了他的衣襟,讓他瞧見他身上那隻粉色的龍形胎記,只怕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北棠妖纔是青兒的孩子!
想到此處,老國丈的眼裡也閃過一抹狠辣,渾濁的眼中有着一股雄渾的氣勢。
當年,青兒生下北棠妖的時候難產,足足生了三日三夜,纔算是將這個孩子給生下來。
先帝昏庸,除了最初耐着性子在門外等候,時間久了,便跑到旁的妃子宮中,共度***去了。
他憂心青兒的安危,連同幾個兒子一直在鳳翔宮外守候,一直到第三日,筋疲力盡的產婆才抱出了一個瘦瘦小小的孩子。
他將孩子抱在懷裡,看着那瘦弱的孩子,不禁皺起了眉頭,有些憂心他是否能活下來:“青兒的情況怎麼樣?”
“皇后娘娘昏厥過去了,御醫正在診治。”產婆匆匆忙忙開口。
他點了點頭,在外面抱着這瘦瘦小小的孩子,看着他精緻的小臉,吐着泡泡的小嘴,只當是個女娃。
慕禮幾人湊過來詢問:“爹,是個皇子還是公主?”
他這才一愣,打開被褥瞧了瞧,詫異道:“是個皇子。”
慕義吵着要抱,他有些不放心,見着他滿心歡喜又不忍拒絕,便將孩子放在了他懷裡。
可一個五大三粗,血氣方鋼的男人哪裡抱過孩子。
這一抱,孩子身上的被褥紛紛掉落,他正要斥責,擡眸便瞧見孩子的背上有一條粉色的蛟龍盤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