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攜相攙的一對璧人出現在泰安殿,上首端坐的太后眼眸一緊,心上不悅。
宮人在高聲地唱喝,威嚴稟着帝后駕到。
一隊隊女子排列整齊,環肥燕瘦,鶯燕齊鳴,“參見皇上,皇后。”她們在心中猜想,這皇后不是被禁足了麼,爲何還聽聞皇帝十分寵愛這個皇后呢?一個罪臣之女,還如此得寵,到底長個什麼樣子?
好奇些的女子禁不住心底疑惑,略略擡頭瞟來,不由皆是驚羨。
如此風華絕代的女子,配這九五之尊的帝王果真是天造地設,瞧着這絕代風姿,無愧帝王寵愛。
又瞧着皇帝溫柔的攙扶,真是羞煞了她們!
一羣羣女子皆有各自心思,嚮往的,生畏的,都不知自己命運。
晉西晟沉聲道:“都平身吧。”
清宛緩步上前,朝太后行去禮,上座這個雍容婦人,用花言巧語哄騙她,害她孩子的性命。但是,那是他的母親,她能如何。
“臣妾給母后請安了。”她挺着肚子,略有些吃力遲鈍。他在她身旁,眸中擔憂。
太后恨極了清宛,瞧着自己的親生骨肉如此愛她護她,心中難過又惱怒。但當着堂上衆人之面,面上自然是慈愛有加。
“皇后身懷有孕,不必多禮。”
晉西晟小心扶清宛落座,才坐回龍椅上。
太后語氣聽不出喜怒,“皇后怎麼也過來了。”
清宛心中冷淡,面上卻是嫣然,“臣妾悶得慌,皇上便攜臣妾來了。”
一左一右兩個女人的交鋒,晉西晟怎會不懂。他夾在這中間,甚是無奈。略頓,他沉聲開口,“這些女子皆是碧玉閨秀,母后便隨意擇了就是。”
太后不悅,卻不能發作,只沉着嗓子略含責備,“皇上怎能這樣輕易了事,這可是女人一輩子的事情。”
晉西晟本就不欲選妃,此下心中更是不耐,正待出口,卻被清宛含笑打斷。
“母后教訓的是,但皇上忙於國事,此刻甚是疲憊,便交於臣妾來選,母后與皇上可準?”
晉西晟一震,瞧着清宛的巧笑嫣然,
心中疼痛,她是在報復,她還是記着的,他們之中的仇恨,是跨不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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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有那個妻子可以大度地替自己的丈夫選妾,除非,她不愛這個丈夫。
他忽然覺得很無力,很疲憊,“你喜歡,朕就答應你。”
太后怒視清宛,心想清宛定會藉機得逞,挑品貌略差的女子入宮。瞧着自己的兒子如此向着清宛,頓時惱羞成怒,卻不便爆發,憋着怒氣,更是氣極。
清宛居高臨下,坐在鳳椅之上,目光一一略過殿中各色女子。
“那個穿着紅衣的女子,你是哪家的小姐?”
中央那紅衣女子略往四周瞟去,見偌大的殿中,只有自己一人穿着紅衣,有些忐忑地出列一步,行了禮。
清宛含笑,“你可知,這皇宮,只有皇后才能穿紅衣?”
女子臉上煞白,登時撲跪在地,“娘娘恕罪,臣女不知,臣女在家中一直都是穿着紅衣,孃親亦誇臣女穿紅衣好看……”
“本宮並沒有怪罪之意,你不必惶恐,你叫什麼?”
“……臣女蘇綠荷。”
“既然你喜歡紅衣,也適合這紅衣,那本宮就選了你,可好?”
蘇綠荷惶恐不安,唯恐清宛說的反話。
清宛卻仍在微笑,傾國傾城,“可惜本宮已經是皇后,倒是辜負了你一身紅衣,本宮便讓皇上封你爲貴妃,你還不謝恩。”
晉西晟赫然怔住,她巧笑間,就將一個陌生女子封作了他的貴妃,僅僅次於她地位之下,她是在向他說,她絲毫不在乎皇后的頭銜,也絲毫不在乎他與哪個女子歡愛。他的手扶在龍椅上,指節那樣蒼白。
清宛轉眸對太后笑言,“母后滿意這個蘇綠荷麼?”
太后亦極是詫異,未想清宛挑的不僅不是資質差的,倒更是面容姣好的女子。
清宛又問晉西晟,“皇上,您喜歡臣妾挑選的麼?”
晉西晟只感覺喉間乾澀,卻又冷冷一笑,“皇后費心了。”
那蘇綠荷只覺有天大的歡喜降臨在自己身上,貴妃,貴妃呀,那是多大的榮耀,是她十多年來從沒有想過
的。她忙跪倒,激動地謝恩。
清宛又望向殿中,問着最前排的那兩個氣質如蘭的女子,“你們二人是哪家女子?”
“臣女的父親是戶部尚書鍾顯之,臣女是姐姐鍾遙。”“臣女是妹妹鍾桃。”
清宛面色甚是歡喜,“瞧着溫婉可人,鍾遙這個名字本宮也很喜歡。皇上,您看如何?”
晉西晟再忍不住,冷聲道:“皇后挑選的自然要記下,只是新人位份不宜過高,封爲常在,選侍就夠了。”
“只是七品,未免寒酸——”
他厲聲打斷,“朕說了七品就是七品,朕還有事。”他疾步踏出了殿,不敢再望她那含笑的容顏,她傷他,用這樣不見血光的柔情來傷他。他沒有做錯,他沒有辜負她,他不過是殺了該殺的佞臣,他仍舊愛她在意她。可是爲何一切會變得如此不堪……
他覺得隆安殿很是沉悶,讓他喘不過氣。他疾步行走在紅楓綠樹下,只想離開。
可是,腳步卻仍是頓住了。
他就這樣丟下她在那裡,受母后的冷眼,她沒有帶隨從,她挺着大肚子,該怎麼回去?
心裡又急又惱,他不得不轉身回去。
可是卻在心底苦笑自己,他這一生,恐是不能擱淺她了。
他折回殿,見她果真沒有再言語,方纔她那些言行,不過都是做給他看罷了。她正安靜地坐在一旁,看着母后一一安排新秀女子,母后挑選的皆是上等品貌的女子,母后的用意他自然清楚。
他快步踏進殿中,在她身前停下。
清宛擡眸望來,心不禁陣陣地疼。除了這般彼此折磨,她還能如何。
讓他安寧?不,她不能,她每每想起紀氏一千三百條人命便徹夜難眠。
讓他難受?對,讓他難受,不讓他好過,這樣或許能抵消一絲絲她心底的疼痛。可是真的抵消了麼,爲何她會覺得更痛!
晉西晟在清宛身前駐足,終是伸出手,“你身子不便,朕先送你回宮。”
心上一痛,望着他寬厚的手掌,修長的指節,她眼眶溼熱,撇過臉,安靜將手放入他的掌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