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當十餘位大臣出現在西堂的時候,曹髦都驚呆了。
要知道,西堂乃是皇帝用來休息的私人場所,一般來說,無論是交友還是接見大臣,都要在東堂進行,西堂是不能亂闖的。
當然,在如今這個時期,也沒有人會在乎這個。
但是,平日裡一直躲着自己走的大臣們,今日居然一同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這就太罕見了,這莫不是高柔篡權了??
可看到跟在高柔身後的司馬孚,曹髦又清醒了過來。
高柔板着臉,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身後幾個大臣,也是無比的嚴肅。
他們是來興師問罪的,自己做了什麼讓他們如此憤怒的事情呢?
曹髦想了想,好像也做了不少。
還不等曹髦反應過來,高柔便從荀勖從人羣里拉了出來,曹髦一愣,這位又是誰啊?
“陛下!!聽爲您有言,要廢散騎而設中常侍,可實否?!”
荀勖趕忙低下了頭。
司馬昭找到他,讓他來上書的時候,荀勖還是有些懵。
他不知道爲什麼要自己去幹這種事,他也想過委婉拒絕,奈何,司馬昭的態度很是強硬,又說這是大將軍的意思。
荀勖只好領命。
說起來,荀勖其實跟賈充差不多,也是個沒多少底線的人。
當然,這位還幹不出弒君的事情來,早些年靠着替曹爽收屍博了些名聲,可等到司馬師逝世後,這位就徹底暴露了本性,諂媚奉承,結黨營私,禍國殃民,被諸多大臣所不齒。
若是其他官員,或許還真幹不出這樣明目張膽去陷害皇帝的事情,雖然現在世風日下,道德敗壞,但是大家明面上還都是要臉的,還沒達到完全不要臉的司馬炎時期。
但是荀勖就能做出這種事,可以想象,司馬師不想急着殺掉賈充,就是因爲在這種時候能用得上他。
如今賈充不在了,自然就得用荀勖來代替。
荀勖此刻已經打定了主意,若是陛下否認辯解,自己就直接將罪行承擔下來。
就說自己是聽錯了,過錯不在皇帝。
如此就可以塑造出一個爲皇帝攬過的忠臣的形象,可以從高柔手裡分一波名望。
陛下越是辯解,自己就越是誠懇
而高柔心裡肯定也知道曹髦不會幹出這樣的蠢事,可他還是帶着羣臣過來了,主要是他先前輕信了鍾會,結果丟掉了基本盤,這讓高柔在廟堂裡的話語權遭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高柔很需要這樣的機會來博名望。
從漢末開始,士大夫的名望變得越來越重要,他們開始用各種辦法來出名。
點評,互刷,用各種方式,譁衆取寵,這些手段足以讓後人瞠目結舌。
中正制也是看名聲的,畢竟名額有限,家族卻很多,誰的名聲最大,誰就最有可能優先被徵召。
按理來說,高柔這個級別已經不需要去博名望了,可被鍾會這麼搞了一手,高柔也沒辦法,也是準備帶着左右去搏一搏名聲,保持了一輩子的好名聲,最後的結局不能是如此收場的吧?
他也做好了準備,無論陛下如何否認,都要從他身上薅名望!
而曹髦聽到他的質問,眼裡滿是茫然。
什麼東西?
中常侍?
這不對吧?!
這是誰要陷害我呀?
曹髦打量着面前的羣臣,頓時站起身來。
“司徒公,確實如此,是朕所說的!”
“我我”
司徒公的思路直接被曹髦給幹碎了。
他狐疑的看着面前的曹髦,又看了看荀勖,荀勖此刻比高柔還要懵逼,瞪圓了雙眼。
他認了??
羣臣譁然,曹髦身邊的那些近侍們此刻也同樣如此。
高柔沉默了片刻,重新調整了一下狀態,憤怒的質問道:“陛下何以有了這般荒唐的想法嘛?”
“難道陛下不知道漢末的亂世是何人所造成的嘛?”
“陛下是想要做桓帝靈帝那樣的皇帝嘛?!”
高柔怒聲質問。
周圍的大臣痛心疾首的搖着頭,全力配合着高柔。
高柔劈頭蓋臉的將曹髦訓斥了一頓,曹髦低着頭,誠懇的接受了對方的訓斥。
在高柔之後,又有幾個大臣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都是勸說曹髦要明白小人不能親近的道理,要他遠離閹人,要重視賢才。
等到衆人說完,高柔這才冷冷的看向了曹髦身邊的那幾個內侍。
“陛下!!這些人蠱惑君王,該被處死!”
那幾個內侍當即就慌了,驚恐的看向了曹髦。
曹髦趕忙上前,腦海裡回憶着安世的模樣,怯生生的說道:“罪不至死,罪不至死,朕往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了,他們照顧朕多日,請司徒公饒恕了他們吧!”
高柔一愣,趕忙再次拿出了自己那剛烈的態度來,繼續訓斥皇帝。
曹髦當然還是誠懇的聽從。
“司徒公,朕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過錯,朕願意聽從您的勸諫,往後多親近散騎,朕現在就下詔,令尚書檯徵洛陽內的才俊們爲散騎,侍奉在朕的左右,多與他們親近”
聽到曹髦誠懇的認了錯,高柔也就不再說話,將機會讓給了其餘大臣們。
大臣們輪番上陣,講述着各種大道理。
也不知講述了多久,羣臣們也覺得差不多了,這才行禮告辭,很有氣節的離開了這裡。
他們都很開心,史書上會記載,皇帝常常親近閹人,有重設中常侍的想法,羣臣覲見,勸諫皇帝,皇帝當即認錯,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然後下方就是他們的各種勸諫,他們就以此名留青史了。
在衆人離開之後,那幾個內侍頓時跪在了曹髦的面前。
“多謝陛下!多謝陛下!!”
他們方纔可是被嚇壞了,若是曹髦沒有保他們,只怕他們此刻就已經被殺掉了,沒有人會在意他們的性命。
曹髦無奈的長嘆了一聲,隨即讓他們起身。
“是朕太着急,險些讓你們遭了罪,這都怪朕啊。”
衆人趕忙稱不敢。
曹髦瞥了一眼司馬回,便下令讓衆人離開了。
司馬師等人完全不阻攔自己跟閹人接觸,原因就是因爲現在的閹人跟過去的閹人不同,漢末的閹人能插手尚書檯,甚至還有軍權,權勢極大,皇帝利用閹人來除掉大將軍也時常發生。
可是在此刻,閹人完全沒有權力,無論是在行政,還是軍權方面,他們什麼都沒有。
曹丕剝奪了他們所有的權力,讓他們變成了徹徹底底的天子家奴,就是負責照顧皇帝的衣食起居,沒有別的了。
在司馬師眼裡,曹髦就是主動親近一些無用的人,這還能用來摧毀曹髦的名聲,爲何要去阻攔呢?
可在曹髦這裡,這些閹人遠比你外頭的那些賢人要重要的多。
這次他主動認下來,也是有這個原因在。
反正司馬師若是栽贓自己,自己也無法解釋,倒不如認下來,讓這些閹人們看到未來的出路,十常侍的時代,這些閹人們也是很懷念的。
同時呢,他也可以用親近賢臣的名義,去增加散騎的人數,目前自己被困在皇宮裡出不去,散騎是自己能光明正大的進行聯絡的人,不管他心向司馬家還是心向哪裡,多一個人就能多一個辦法。
曹髦正想着呢,就聽到有人在外頭叫嚷了起來。
曹髦一愣,便大聲的說道:“讓他進來吧!”
走進來的人果然是司馬炎。
司馬炎看起來很是愁苦,“陛下!!出大事了!!”
“外頭都在說你是桓靈那樣的皇帝!都在說你的壞話,還說要聯名上書”
司馬炎抱怨着,快步走到了曹髦的身邊,他低着頭,發現曹髦非但沒有害怕,反而還在偷笑。
他揉了揉額頭,“你笑什麼啊,你就要遺臭萬年了,還在笑?”
“哈哈哈~~~”
他這麼一說,曹髦反而笑得更加大聲了,他一把抓住司馬炎的手,讓他坐了下來。
“安世,想不想要出名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