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迅速派人,前往建安郡,讓他們召集軍隊,前往上饒!”
“你派人前往臨海郡,讓他們與會稽郡合兵,前往新定!”
“你派人前往新都郡和吳郡,讓他們出兵懷安!!”
一處篝火前,陸抗也不管那泥濘的地面,直接坐了下來,在面前用手指畫着輿圖,對周圍的副將們迅速下令。
陸抗終於放棄了追擊毌丘儉。
這一路追過去,毌丘儉的攻勢越來越猛,陸抗的軍隊倒是有些扛不住了。
不是誰都能跟騎兵競速!
哪怕是他們所熟悉的地方,這麼一路追趕下來,陸抗也是幾乎要崩潰。
陸抗也不是毫無成果,一路上,他收復了很多的城池,收斂了很多的潰兵,但是這對陸抗來說並沒有什麼用處。
敵人壓根就沒想過要給自己留下後路,他們就是想要追擊孫皓而已。
陸抗在跟着毌丘儉跑了許久後,終於放棄了追擊的打算,他換了另外一種策略,包圍!
他準備告知各地的將軍郡守們,將毌丘儉的軍隊堵在丹陽郡,毌丘儉沒有後勤補助,只要被大軍圍困,必死無疑!
吳國境內還能召集大軍,毌丘儉以孤軍前來,怎麼也不能讓他活着出去。
而孫皓那邊,陸抗已經不再擔心了。
皇帝已經跑到了丹陽,孫皓相信,負責留守在建業的將領們一定已經跟皇帝會合了。
陸抗在面前的輿圖上畫出了幾個標記。
這分別是文欽,毌丘儉,胡遵等人的位置,隨後,陸抗又將石苞,霍弋,王基等人的位置也加了進來。
看到這周圍的“反大吳聯盟”,縱然是陸抗,也只覺得腦海裡嗡嗡作響。
這要如何去打啊。
毌丘儉一個人就將吳國弄得半殘,前線大軍被文,胡兩人牽制,無法回來。
石苞跟霍弋在猛攻交州,那邊的守軍本來就不多,又被陸抗抽走了一部分,如今是岌岌可危。
而最令人擔心的,還是那個一直都沒有出手的王基。
比起射出去的箭或者已經擊中的箭,那拉着不放的箭反而更加可怕。
王基這個人,陸抗跟他交手了一段時日,也明白了他的爲人。
此人當真是殘酷冷血!
王基天生就適合當將軍,他完全沒有將軍該有的血氣和剛烈。
此刻魏軍四處跟吳軍交戰,流血犧牲,王基只要略微出手,就能減輕同僚們極大的壓力。
可是,他並沒有這麼做,他就是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同僚們流血犧牲,自己則是穩坐在江陵,注視着一切。
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冷血殘酷的人嗎?
陸抗當然知道他在等待什麼他在等着最好的機會,能一戰而滅掉吳國的機會。
陸抗在荊州抽調了太多的兵力,而因爲前線的失利,多地淪陷,孫皓的慘狀,導致荊州軍心大亂,極爲惶恐。
很快,王基就會出手,他會席捲整個荊州,然後以大軍殺向建業。
到那個時候,陸抗就算解決了毌丘儉,也擋不住王基的猛攻了況且,毌丘儉也沒那麼容易解決。
就算擋住了王基,文欽和胡遵只怕也會殺進來。
這一刻,陸抗感受到了一種極大的無力感。
陸抗本以爲自己會害怕,可他並沒有,他很早就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魏國內部只要沒出什麼大亂子,吳國是必敗無疑的,雙方在任何事情上都不對等,這壓根就不是一場公平的競爭。
陸抗的眼眸忽然變得寧靜,他看向了面前的幾個副將。
“派人告知施將軍和丁將軍,讓他們放棄其餘的城池,只要守住如鬆茲等幾個關鍵的城池,讓敵人不能殺進來就好,讓他們不要擔心陛下的安危,全力阻擋,陛下這裡有我。”
“唯!!”
“王校尉。”
“末將在!”
“你領着三千人,現在就前往樂鄉,讓駐紮各地的校尉們領着軍隊出城,讓他們留守在各地,若是王基出兵,他們可以隨意作戰,騷擾王基的後方,破壞他們的耕地,劫掠他們運輸的糧食,只要讓王基無法安心出征就好。”
“唯!”
“張校尉。”
“末將在!”
“你領着你的親兵前往南野找前將軍鍾離牧,讓他召集軍隊,山民也好,夷族也罷,他在這些人裡有極高的威望,讓他召集大軍前往龍川方向抵禦霍弋跟石苞!”
“唯!!”
陸抗先後下達了幾個命令,方纔重新站起身來。
“諸位,我們祖輩皆食吳祿,如今,是我們報效廟堂的時候了。”
“國家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萬萬不能再勾心鬥角,爭權奪利,請諸位跟隨我死戰,以表明自己的志向!”
衆人皆稱是。
陸抗隨即領着軍隊前往堵住毌丘儉包圍圈的最後一個缺口。
而此刻的孫皓,卻還是玩命的逃跑。
儘管此刻的他身邊已經有了範慎所率領的建業軍隊,可孫皓的心裡卻還是極爲的不安。
毌丘儉給予的壓迫感實在是太強了。
在沒有回到建業之前,孫皓這顆心只怕是不能平靜下來的。
孫皓這幾天連酒都吃不下了,每日都是不斷的回頭,督促大軍快點前進。
看到自家皇帝被逼成這個模樣,範慎的心裡也滿是悲傷。
“陛下,臣等無能,使您遭受了這樣的委屈,請您勿要再擔心,各地護駕的軍隊都已經靠近,他們從各個方面包圍了毌丘儉,毌丘儉不能再逞兇了!”
孫皓一臉複雜的看着範慎。
範慎是廟堂裡少有的能震懾孫皓的人物了。
範慎乃是吳國的太尉,三公之一。
而他本身的名望又極高,無論是將軍將士們,還是文臣大儒們,都對他讚不絕口。
連孫皓都不敢招惹他,對他很是客氣,有殺人的宴會,向來都不會請他過來。
如果說過去孫皓對他只是忌憚,那如今,孫皓對他卻多了些感激。
孫皓看了看前後的軍隊,彷彿鬆了一口氣。
“太尉,您有所不知,這毌丘儉”
就在孫皓剛剛開口的那一刻,身後忽然傳出了喊殺聲,那喊殺聲響徹雲霄,隨着一聲聲的慘叫,後方大亂。
孫皓驚懼的縮成了一團,而範慎則是驚愕的看向了後方。
“報!!!”
“後軍遭受了敵人的襲擊!是毌丘儉的軍隊!”
“朱校尉已經戰死了!”
範慎瞪圓了雙眼,“伱說什麼?”
“這怎麼可能呢?毌丘儉?他怎麼可能走的這麼快?”
範慎此刻人都懵了,要知道,他們跟毌丘儉一直都是保持着距離的,毌丘儉的軍隊又不是神仙,怎麼會忽然出現在他們身後呢?
孫皓此刻的手都顫抖了起來,他一把抓住了範慎的手,“毌丘儉,毌丘儉”
範慎憤怒的說道:“陛下,您勿要擔心!”
“老夫雖然是個文人,卻也算是知兵事,此處多水澤山川,毌丘儉的軍隊便是長着翅膀,也不可能如此迅速的追上他出現在這裡,想來是一直在奔襲,中間完全沒有休息”
“毌丘儉這般行軍,光是騎士都不知被累殺了多少,如今他追上了我們,但是他自己也只是支疲憊不堪的殘軍了,已經沒有了任何力氣,請陛下繼續趕路,我來砍下毌丘儉的人頭,獻給陛下!!”
範慎起身就要離開,孫皓想要說些什麼,卻沒說得出口。
老將軍迅速離開了此處。
此刻的毌丘儉,看着遠處的人馬,不斷的喘着氣。
就如範慎所說的,毌丘儉是一路強行軍追上來的。
他令將士們丟掉了人頭。
後來又殺掉了俘虜的吳國將軍。
隨即他又令騎士們丟掉了所攜帶的糧食。
最後,他又帶頭丟掉了甲冑,輕騎追擊。
他告知衆人,此戰是最後一戰,沒有任何的退路,要麼抓住孫皓,攻破建業,要麼就被敵人圍困到死!
他幾乎將一切東西都給丟出去了,全力追擊孫皓。
他的軍隊已經強行軍了很久,不吃不喝,更不曾休息,戰馬不知累殺了多好,甚至有將士直接從駿馬上摔下來死掉,開始出現了嚴重減員。
但是毌丘儉並沒有因此而放慢速度或者停止前進,他始終都在不斷的衝鋒。
如此追了一天一夜,他們終於看到了孫皓的大軍。
然後,孫皓的後軍便崩了。
當毌丘儉領着大軍忽然出現的時候,哪怕毌丘儉的將士們已經疲憊到拉不開弓箭了,敵人也不敢再交戰了。
他們哭喊着,四散而逃,隨即一個校尉想要安撫大軍,然後,他就被魏軍所殺。
後軍的潰兵開始衝擊他們的中軍,前軍完全不知道後方出現了什麼情況。
這支護送皇帝的大軍前不顧後,後軍被毌丘儉裹挾着逃亡,吳國的軍隊被自己人所衝陣。
當範慎命令列陣的時候,卻發現衝鋒而來的是自家的後軍。
範慎是個名士,跟毌丘儉一樣。
他是個將軍,曾操練過吳國的軍隊。
可有一點,此公沒有實戰經驗,他從來沒有打過一場戰役。
他此刻憤怒的下令,要求這些潰兵們離開,不要衝自家的陣,可在這樣的情況下,又有誰會理會他的命令呢?
毌丘儉驅趕着吳人,猶如驅趕着一幫牲畜,朝着範慎發動了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