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家與司馬家的關係並不惡劣。”
“我的族兄平原侯德,迎娶了司馬師的女兒爲妻,任射聲校尉,掌宿衛。”
“族叔芝擔任散騎常侍,長水校尉,掌省衛。”
“族兄臨晉侯建,任鎮護將軍,掌禁衛。”
郭責緩緩說起了自家的情況,郭責出身西平郭氏,是當今郭太后的族人。
西平郭氏早些年因爲涉及到一起叛亂,故而全族被抓,成了官奴。
後來曹叡看上了郭氏,將她封爲夫人,寬恕了她的族人。
經歷了這樣的變故,西平郭氏人丁凋零,再也沒有過往那般龐大了。
也正是因爲如此,他們變得更加團結,哪怕是郭責這樣關係較遠的族人,也能得到提拔,常常與那些身處中樞的族人們書信聯絡。
曹髦瞥了他一眼,“我就說呢,我與太后素未相識,她卻選中了我,還對司馬師說對我很熟悉,一定要將玉璽親手交給我,原來都是因爲您的功勞啊!”
郭責有些尷尬,急忙解釋道:“我只是在講述自己情況時對您誇讚了幾句....”
“不只是幾句吧?”
“實說實說而已。”
“也罷,你繼續說。”
郭責繼續說道:“我家與司馬家過去相處的不錯,幾個族兄都聽命於司馬師,我想大概是因爲他們沒有看清司馬師的真面目!”
曹髦沒有打斷他,不過心裡卻瞭然。
郭責的那些族人們看的很清楚,只是他們不在意罷了,跟着司馬家能吃肉,何必跟他們過不去呢?
“只是我姑母不太喜歡司馬家,只是她得不到支持....”
郭責是以自己的角度來訴說他們關係的。
而站在曹髦這裡,情況就變得不同了。
看來郭家早已與司馬家聯姻聯盟,雙方合作,一同啃食曹魏,太后並不是反對司馬家,她很樂意與司馬家一同分享權力,不過,郭家也有自己的底線。
他們家的底線就是太后之位。
如今郭家的顯赫,完全是來自與太后之位。
看他們族人的職務,都是憑太后之親來執掌皇宮內事務。
這也就是當司馬師想要立年長的曹據爲皇帝時,郭太后死活不退,非要立自己爲皇帝的原因了。
要知道,就是司馬家罷免皇帝的時候,她都沒有這麼激動,包括曹髦被弒的時候,她也沒有任何反應,還幫着司馬家狠狠控訴了一下曹髦。
可擁立的事情就不同了,若是曹據爲皇帝,那郭家就丟失了太后之位,這是人家的根本利益,是不能退讓的。
曹髦不由得眯起了雙眼,想到了許多。
而郭責繼續說道:“可如今就不同了!”
“主公登基爲帝,太后就不再是孤身一人!”
“大魏中興,就在眼前了!”
郭責很激動,也很開心。
曹髦對這完全不驚訝,郭責是個適合辦事的人,卻不是個能出謀劃策的人。
當然,曹髦也不指望他能爲自己策劃什麼驚天的計謀,他就是想要更加清楚的瞭解郭家的情況而已。
郭責能說的也就這麼多了。
隨即,他迫不及待的看着曹髦,“可要我做好前往洛陽的準備?”
“不急。”
曹髦沉思了起來。
既然決定要繼位,那就得做好一些準備,這已經是二週目了,怎麼說也得獲得一個比一週目更完美的開局啊。
明白郭氏的立場,他彷彿有了些頭緒。
“郭君啊,我想請您現在就寫封書信,派人送往太后那邊。”
“好,主公要我寫什麼呢?”
“你就寫,齊王曹芳無德,牽連衆人,今日太后要以高貴鄉公爲帝,不惜與大將軍對峙,鄉公心裡實在不安,生怕引起太后與大將軍的不和,故而請求太后不要這般看重自己,請按着大將軍所言,立彭城王爲帝。”
“什麼?!”
郭責幾乎要跳了起來。
“主公,不是說好了要一同匡扶天下嗎?您怎麼又反悔了?”
“子守,我這並非是反悔,你方纔不是說了嗎?只有我與太后齊心,才能與司馬師對峙,這封書信,就是爲了表達我對太后的敬意啊。”
“況且,這皇帝位,不能這般輕易的繼承,我還有一件事要做。”
“這件事會很危險,但是我一定要做。”
“你的那些族兄族叔們,都是有德操的賢人,他們若是看到這封書信,定然感動,說不定就會來幫助我了。”
對郭責這樣的君子,當然是要以這種話來糊弄。
郭責想了想,似乎主公說的也有些道理,儘管他也不知道自家曹公要做什麼,卻還是答應了下來。
曹髦拉着他的手,認真的說道:“輔佐我中興大魏,平定天下的賢臣,一定就是您了!這樣的壯舉,就從這封書信開始了!”
郭責被曹髦如此一激,頓時滿臉通紅,神色激動,再也沒有詢問其他,當場領命。
君臣兩人,很是振奮。
可當走出郭責書房的時候,曹髦臉上的激動卻消失了。
對待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辦法。
“路!”
曹髦大聲叫道。
正在與同伴角抵的劉路猛地將自己的對手壓在身下,隨即慌亂的起身,看向了曹髦的方向。
曹髦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書房,劉路趕忙穿好了衣裳,與他一同走進了書房內。
曹髦的書房很簡約,兩面都是擺放着書籍,種類極多,曹髦找出了紙和筆,低頭書寫了起來。
劉路就坐在曹髦的面前,他並不識字,看着曹髦埋頭書寫,也不敢開口,怕驚擾了他。
曹髦書寫完成,迅速收了筆。
看着面前的白紙黑字,曹髦深吸了一口氣,手還在微微顫抖着,也不知那是因爲緊張還是因爲害怕。
“路....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託付給你。”
劉路一愣,隨即神色變得極爲肅穆。
“請主公吩咐,臣願爲主公效死!”
“路啊,在跟隨我的諸多遊俠裡,我最信任的便是你,因此也願意將身家性命託付與你。”
“這封書信,我要你送往京城的治書侍御史毌丘甸的手裡,必須要交給他本人。”
劉路收起了書信,“定不辱使命!”
“路,你一定要很謹慎,如今王肅已經來到了元城,我出行時大概都有人盯梢,不過他們向來輕視你們這些人,這是我們的好機會。”
“再過兩個時辰,我會領着衆人前往食肆吃酒,這就是你離開的機會,你得悄悄離開,不能被他們所發現。”
“這一路上,你要多加小心,這書信絕對不能落在司馬家的手裡,否則,我必死無疑。”
劉路咧嘴笑了起來,“主公不必擔心,別的我不會幹,但是逃命這件事,我還是很擅長的。”
“當初我家鄉的貴人上山狩獵,以射殺山民爲樂,我一怒之下反殺他們,逃了數年,也不曾被抓獲....”
“不過,要完成這件事,還需要跟主公借一樣東西。”
曹髦笑了起來,“只要不是借我腦袋,借什麼都行。”
“請主公予我錢財!”
“好!”
正要解釋的劉路一愣,隨即說道:“您有所不知,這沿路的官吏,多是貪贓枉法之人,與他們的主子一般,只要給了賄賂,他們就不會...”
曹髦打斷了他,“不必解釋!我相信您!”
曹髦起身,當着劉路的面前,打開了牀榻邊的木盒,取出了一個被布帛包裹起來的物什,回到了劉路的面前,將東西遞給了他。
“這是我全部的家當了,都是這一年裡所積攢下來的金,您都拿去用吧。”
劉路的雙手都顫抖了起來,“主公,我這....”
“那這件事就託付與您了,望君保重!”
劉路猛地起身,朝着曹髦大拜,“臣絕不辜負主公!!!”
當天,曹髦再次領着府內諸多豪俠走出了府邸, 浩浩蕩蕩的,行人們習以爲常,還是一如既往的熱情。
他們去了常去的那家食肆內。
遊俠們大口吃酒,肆意的與諸多食客們搭話,也有幾個人,混在食客裡,也不說話,埋頭吃着飯,眼神始終凝聚在曹髦的身上。
當遊俠找上他們吃酒的時候,他們的神色總是有些緊張。
曹髦此刻正拉着元城內的幾個商賈,大聲的說着話,都是關於生意上的事情,那些人也聽不出個大概來。
“這些都是最簡單的,我這裡還有諸多更加賺錢的辦法嘞!”
“你們這些年裡,靠着我的指點,掙了不少的錢,可不能都用於享福,得多行善事!”
曹髦彷彿是吃醉了酒,他說道:“我是不會幫那種自私自利的小人的,往後你們前往各地,都要救濟沿路的窮苦者,多做善事,廣積賢名...”
“我沒什麼本事,救濟不了天下的百姓,只能通過勸導你們的方式來救濟啊!”
商賈們何其精明,彼此對視了幾眼,恍然大悟。
“定然如此!我們受了您的教誨,感觸極多,往後定然要多行仁義布善,絕不辜負您的教誨!”
曹髦搖搖晃晃的走出了這裡,領着那些幫閒們,朝着自家走去。
那些盯梢的人也沒有發現,曹髦的二十二位門客,少了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