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爲我不知道用人拉不上來?可你看李市長那勁兒,你現在上去潑冷水,只會讓他憑白的厭惡你。哪怕你說的有道理,他也會記恨上你。再說,看見那幾個拿照相機的了麼?你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張文龍一邊低聲對種緯講着,一邊用下巴點指着人羣向種緯示意道。
種緯一下子明白了,套用句人們經常說的一句話:重在參與!
瞧瞧,我們敬愛的李市長親臨案發現場,幫助警方警民一起打撈沉在水裡的車輛,多麼敬業,多麼樸實無華,多麼的……種緯不敢再往下想了,他怕自己會吐出來,那樣就沒法在領導面前擺出一副聆聽訓話的模樣來了。
種緯在警隊呆了也有八年了,漸漸的已經完全的融入了警隊這個集體。他對這個團體的問題與缺點心知肚明,但他同樣知道憑自己的努力沒法徹底改變這個團體的作風。
他所能做的,就是儘自己的力量把自己的這個小圈子維護好,在他所維護的這個圈子裡,傾軋排擠,勾心鬥角,阿諛奉承都不允許成爲主流,能力、團結和互助纔是這個小圈子所奉行的規則。
正是因爲種緯以身作則的踐行着這些規則,所以他才得以迅速的在刑警隊裡形成了自己的班底,哪怕一些刑警隊的老資格的刑警也絕不會對種緯說什麼。因爲誰都知道好壞,誰都希望給身邊保留這麼一塊淨土。也正是因爲這一點,種緯纔得到了張文龍和歐陽松林這樣的刑警隊的老前輩的鼎力支持,在刑警隊幹得順風順水。
用人力想把一輛轎車從水裡撈出來,有這個可能嗎?呵呵,基本沒可能。除非在岸上準備兩個排,甚至三個排的戰士,而且全都得是身強力壯,心特別齊的那種纔有可能。
別看一輛汽車才一噸多點,但當這輛車浸滿了水之後,這輛車就憑空重了三四噸!再加上水的阻力和水中淤泥的吸力,沒幾十個棒小夥子就根本別想拉上來。眼下最靠譜的,應該是儘快去找吊車,直上直下的把水裡的轎車從淤泥裡拔出來。
不過,既然領導拉這輛車是爲了湊鏡頭,種緯也就不好說什麼了,只好招呼人跟着一塊兒往岸邊聚焦,做出一副齊心協力辦大事兒的模樣。而與此同時,他已經在向衆人打聽,哪裡可以迅速找到吊車了。
於是,岸上便多了一道特殊“風景”。你看那一個個細皮白肉,平常嬌滴滴的圍着領導轉的女秘書女辦事員們,在繩子上墊上潔白的手絹,然後踩着細細的高跟皮鞋,小心的抓着繩子“使勁”的往後拉着,還得當心不讓髒兮兮的繩子弄髒了好們的整潔的職業套裝——就這樣能把車拉出來纔怪!
好在鏡頭大多是對準領導拍的,幾個關鍵的鏡頭拍完之後,人們這才終於認識到了什麼叫“人力有時窮”。終於,人們喘息着停了下來,開始商量別的更靠譜的辦法。
“咱們人還是少了點,還有這些女將們……也是挺不容易,咱們也不能太嚴格的要求她們。”種緯的話說了一半兒,後面的話剛到嘴邊,口風立刻就變了。雖然變得有些牽強不夠圓滑,但誰在這個時候也不想找種緯的麻煩。一是誰不知道種緯是李市長眼裡的紅人?二是誰要否定種緯的話,那你就自己拉那根扎手的繩子去。
“那你有什麼好辦法?”李天宇市長用女秘書遞上來的紙巾擦乾淨了手,然後一邊像個指揮官似的插着腰,一邊喝着水問種緯道。那副形象,似乎上世紀七十年代的某位偉人的經典照片有些神似。
“我去打聽打聽吊車吧!附近如果有工地的話,我調輛十噸的吊車過來,應該很快就能把車拽出來。”種緯半建議半請示的對市領導們說道。
“行!抓緊,還有兩個鐘頭天就要黑了。你去安排吧,我在這兒等着。”李天宇市長也不知道犯了什麼病,居然要在這兒等着沉在水下的車出水。
種緯不明就裡,只好一邊安排人從附近的工地調吊車過來,一邊向張文龍打聽李天宇市長爲什麼非要留在這裡等水下的那輛車。
“李豔紅是李天宇市長看好的人,原本打算把她調到招商辦歷練一下,然後就準備再往上提拔的。誰料這個想法剛提出來時間不長,李豔紅就出事了,李市長很想知道究竟是意外?還是有人衝着他來的。”說到最後的時候,張文龍的聲音壓得極低,充分表明了他謹慎的態度。
受虐狂麼?一個市長大人看上的女幹部出了事,就有可能是有人想針對他?李市長這腦洞也是夠驚人了。他怎麼會這麼想?一個女幹部不管是意外,還是受害,事情本身就夠大了。誰會用這麼件影響力巨大,得不償失的事情對付一位市長?這純粹是臭棋嘛?
或者,李市長純粹是在故弄玄虛,敲山震虎?唉,算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種緯自認還是破案和對付犯罪分子他更在行一些。
二十分鐘之後,從最近的工地調來的一輛吊車來到了工地。可能工地的老闆也知道市領導親自在這裡督戰呢!所以這位老闆連句二話都沒有,巴巴的押着吊車來到了打撈現場。當公安局的後勤人員詢問他怎麼補償他吊車的使用費用的時候,這位老闆豪放的揮了揮手,表示這是爲天海的治安工作應該做的,什麼補償都不需要。
這位老闆這話有幾分真假倒不知道,但當着這麼多領導說出這話來,倒是爲這位老闆憑空賺得了不少的印象分。幾位領導隨口的幾句誇讚,就讓這位老闆興奮得雙眼放光,鼻子頭閃亮了。
有了吊車,工作進度一下子加快了。隨着吊車發動機的一陣轟鳴,一車白色的本田轎車帶着一股濁流從東湖的湖水裡被吊出了水面。
車一出水,人們就看到了這輛白色轎車敞開的車門和清晰的車牌照號。來到現場的市**的女幹部們紛紛發出一聲驚訝的嬌呼,她們都認出來了這輛車正是李豔紅所駕駛的那輛本田轎車。當初李豔紅開着這輛車出入**大院的時候,可是引得不少女人羨慕嫉妒的眼神吶。只是如今,車還人,人卻依然無蹤無影……
這邊正安排着把轎車放到路上,領導那邊卻來了個漂亮的女秘書喊種緯過去,說是李市長有話要問種緯。種緯不敢怠慢,吩咐大家注意安全,注意收集證據細節,然後便趕快來到了李市長等人面前。
“車的着了,能證明是意外事故麼?”李市長也沒廢話,直接問種緯結果。
“還不能,這個事情目前還有疑點。”種緯也不遮掩,直接向市領導們彙報道。
“怎麼?看這個地方的地形,可能是開車的時候速度快,衝進湖裡的。出事的時候她打開了門,結果人也跟着掉到湖裡了。”李市長指着剛剛打撈出水的汽車道。
“您分析的有一定道理。”種緯首先先肯定了李市長並不高明的推理一下。人家畢竟是自己的頂頭上司,直接反駁並不好:“可是這裡面還有兩個疑點解釋不通。第一個,如果是汽車失控的話,汽車的行駛軌跡往往會比較雜亂,輪胎和路面的摩擦也會不是那麼規則,會有一些相對的側滑和甩尾的跡象。可從現場的情況看,這一段的輪胎印跡太過整齊了,並不像是失控衝下湖的,倒像是直接開進湖裡去的。”
李天宇市長一邊聽着種緯的分析,一邊順着種緯手指的指向觀察着地面上的印跡。聽到後來,他也禁不住連連點頭,確認種緯說的話是有一定道理的。
“那還有一個疑點呢?”李天宇繼續追問道。
“如果這輛真是高速衝下湖的,這輛車的車門很難打開,就是男人在那種情況下都沒法保持清醒,何況女人?另外,車衝下湖的時候,如果車輛踩着剎車,不管哪個方向先接觸水都會有一定的衝擊力,這衝擊力足以損毀車上的玻璃。但現在看,這輛車的外觀實在是太完好了,真看不出是出了意外衝下湖的。”種緯微微的皺着眉頭說道。
“你還是傾向於……謀殺?”李市長疑惑的問種緯道。謀殺兩個字在他嘴裡停頓了一下,才最後說出來,看來他還是不願意真的聽到這個結果的。
“這個我不敢過早的下定論,我們會認真的調查目前發現的所有細節,一旦有所發現,我會及時向局領導彙報的。”種緯說了彙報,卻沒提向市領導彙報。這種關於案件調查之類的事情一般是不能亂向外泄露情況的,至於他報告給上級後上級會向誰報告,那卻是他不能控制的了。
“嗯!好好查,不管這件事是怎麼出的,也不管涉及到了哪些人,你儘管查就是。如果有什麼麻煩,就找我來。”李天宇市長說話很是大氣,直接給了種緯一定的口頭承諾。